`p`*wxc`p``p`*wxc`p`鄭氏宗祠由青灰色的牆磚砌成,遠遠的望過去只覺得肅穆而莊嚴。黑色的屋頂壓著那青灰色的牆磚,旁邊有數株古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天上飄著蒙蒙細雨,鄭氏宗祠肅立在蕭蕭雨絲里,安靜得如同養在深閨額女子,沒有半點聲息。
可是轉眼間,這份寧靜便被打破,數輛馬車轆轆,正往這邊疾馳而來,看守宗祠的人瞧著那幾輛馬車,趕緊站了起來,殷勤的將宗祠的門打開,彎腰走到了前邊︰「大太爺,二太爺,三太爺……」一路兒喊過去,喊到最後,見那馬車上跳下兩個少爺與四位小姐,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鄭大太爺似乎無意替鄭遠山與鄭香盈她們介紹,只是昂著頭往宗祠里邊走了去,看門人見鄭大太爺神情倨傲,心里想著這少爺與小姐該是無關緊要的,也就不再搭理他們,踩了幾腳碎步跟了上去,彎腰走在鄭大太爺身邊︰「大太爺,今日怎麼都來了?可有什麼大事?」
「你只管看好大門便是,這些事情與你無關!」鄭大太爺淡淡說了一句,邁步走了進去,瞧著宗祠打掃得干干淨淨,不由得點頭夸獎了那看門人一句︰「這里頭倒收拾得干淨。」
那看門人喜出望外,趕緊表功︰「小人日日打掃。」
鄭氏族人涌進了宗祠,在外邊大廳里坐了下來,鄭大太爺坐在當中的正座上邊,威嚴的掃了一眼前來的族人︰「今日召集大家過來,是有一件要緊的事兒。」他望了望坐在一旁的鄭香盈幾個,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神色︰「信誠和他媳婦相繼撒手去了,只留下幾個孩子,我瞧著他們也怪可憐的,于是想請大家想想法子,怎麼樣幫著信誠照料他的遺孤。♀」
其余族人皆點頭稱贊︰「大太爺說的是,這是我們當做的。」
「那咱們先來談談這家產的問題。」鄭大太爺朝站在旁邊的一個管事點了點頭,那管事便捧著一個本子念了起來︰「七房有良田三千畝,鋪面十二間,家中有銀票十一萬兩,另外有雞翅木家具五套,檀木桌子三張……」那管事的聲音不高但卻听得十分清楚,一直念到了大毛衣裳幾件,中毛幾件,羔羊皮子若干,听得鄭香盈心中郁悶不已,怎麼听仿佛這些家產似乎都已經不是七房的產業,成了公中用品了一般。
昨日剛剛將鄭信誠與鄭夫人送去安葬,呼啦啦的來了一群鄭氏族人,說是照大太爺吩咐要清點下七房財產,明日去宗祠幫他們分配家產。鄭香盈還沒來得及反對,那些人便自己去了內院,開始進行盤查。
鄭香盈奔到了自己屋子里頭,將幾本賬簿子撿起來混在自己的書里,拿了籃子裝了,上邊隨意堆了一些習字的紙張,來清查的族人翻了翻那個籃子,見里邊都是一些女書女誡之類的書,也沒有在意,將那籃子踢到了角落里,開始去清別的東西了。鄭香盈瞧著那籃子歪歪斜斜的靠在那里,但堅持沒有翻身,抿嘴一笑,怎麼著也不能將那賬簿子給他們拿了去,自己可還要拿著去與他們對賬的呢!
等著那管事將七房財產都念完,鄭大太爺徐徐開口了︰「信誠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其中鄭香盈與鄭遠山乃是嫡出的,自然要不同些,其余的我們也該照顧著。」停了停,鄭大太爺看了看眾人,又開口道︰「只是七房幾個孩子還小,我瞧那兩個姨娘又是拎不清的,不如先將大宗產業放到族里保管,家具衣裳分了便是。」
族人們紛紛點頭贊成︰「大太爺說得極是,考慮甚是周到。」
鄭香盈听了鄭大太爺這話,心里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家產放到族里保管,這每年田莊里的產出和鋪面的租金會不會如實算給他們?指不定借口說減產,或者是找些旁的理由,暗暗的吞去了呢,又或者拿著七房的銀子到外頭去放印子錢,借雞生蛋這一招可真是狠!捉住錯處將七房的家產給吞沒了也說不定,這種情況是最最糟糕,但也不一定不會有這事兒。
「大太爺,家產里頭似乎還少念了一項呢。」鄭遠山站了起來,一臉誠實︰「我們家在城北還有一個田莊,約莫有兩百來畝地,二妹妹在里邊種了不少花花草草,那莊子應該也直些銀子。」
「還有個養花的田莊?」鄭大太爺驚訝的望了一眼鄭遠山,又以責備的神色看著那管事道︰「這麼重要的產業,你們怎麼便漏了?」
那管事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小的帶人去清查時,在鄭夫人內室的箱子里翻到這些田契房契和銀票,但並非見著田莊的契書。」
坐在鄭遠山旁邊的鄭遠帆早已忍耐不住,指著鄭香盈便叫喊了起來︰「那田莊的契書該在她身上,反正素日里我們都不能去那田莊,只有她可以去。有一次我叫哥哥帶我去那田莊逛了一次,才折了幾枝花,便被她趕了出來。偏生父親還說既然她不讓我折花我便不該折,幾枝花兒算得了什麼,只有她才會將那花當寶貝一般!」
鄭大太爺望了鄭香盈一眼,看來這田莊的契書便是在她手里了,于是他臉上堆出了笑容來︰「香盈,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昨日你分明見著在清查你們家的家產,怎麼能將田莊的契書藏著呢,快些交出來罷。」
鄭香盈心里郁悶,竟然連個田莊都不打算給她剩下不成?見著鄭氏族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冷冷一笑,揚聲對鄭大太爺道︰「大太爺,那田莊乃是我母親的陪嫁銀子買下的,契書上頭寫著的是我的名字,她早就將那契書交給了我,是準備拿了給我做陪嫁的,怎麼便成了七房的私產?若是這田莊不是我的,是父親拿銀子買的,我又怎麼有那個膽量讓庶弟不去田莊玩耍?」
鄭大太爺听了恍然大悟,原來竟是鄭夫人的私產,那他也不好伸手了。可這時三太爺卻開口了︰「雖然說是你母親留給你的私產,但現兒你年紀太小,也不方便經營,不如也交到族里來,由公中幫你保管罷。」
瞧著鄭三太爺一臉貪婪的神色,鄭香盈只覺好笑︰「三太爺,那田莊不過兩百十畝,里邊全是香盈無事可做種下的花草樹木而已,也沒有租出去的價值,就不勞族里幫我打理了。只是我這里卻還請三太爺幫我討一筆賬。」
她打開隨身帶著的包裹,從里邊拿出了那本賬簿子︰「這上邊記載,十四伯父借了我們家一萬五千兩銀子,到現在還未歸還,現在我父親母親撒手人寰,若是過得兩年不問,總怕這銀子便沒得回來的時候了,今日借著各位長輩都在場的機會,還請三太爺幫我們兄妹討回這筆銀子,他是你的兒子,怎麼著也該要听你的話。」
鄭遠山听說還有外借未還的銀子,眼楮里也閃出了渴望的目光,一臉激動的望向鄭香盈,聲音十分親熱︰「香盈,幸虧你心細,將這賬簿子收好了,否則咱們兄妹就吃虧了。只不過那個田莊的事兒,你是不是再考慮下?諸位長輩也是為咱們好,有他們幫忙照顧著,便不用我們去想事兒了。」
鄭香盈瞧著鄭遠山那急切的模樣,淡淡一笑︰「我那田莊就種了些花花草草,我去照顧便足夠了,何須旁人插手!」她盯住鄭大太爺行了一禮︰「既然今日是族里幫著七房來處理家產的問題,這討賬的事兒自然也要有勞各位長輩了。」
鄭大太爺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波折,頓時忘記了鄭香盈那田莊的事兒,神色鄭重的望向三太爺︰「信隆怎麼會要借那麼多銀子?快快去喊了他來,今日要將這借賬的事情結算下。」
鄭三太爺臉色漲得如同豬肝色,轉臉吩咐自己貼身的長隨︰「快去將四爺叫過來!」本來還想看看能不能在七房分家產里頭撈些好處,畢竟這鄭信誠的父親與他是同胞兄弟,怎麼著他們關系也更親近些,族里分配田產的看管,總要多考慮著三房。可沒想到卻被抖出了這麼一回事兒,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心中立刻無比沮喪。
瞧著那長隨匆匆離開了宗祠,鄭大太爺咳嗽了一聲︰「香盈丫頭,咱們閑話少說,還是繼續來講講你們七房這家產如何分配罷。」
听到說分配家產這幾個字,鄭遠山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坐在鄭香盈身邊的鄭香芳也挺直了小腰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雙眼楮盯住鄭大太爺,一眨也不眨。
大廳橫梁上坐著兩個人,默默的看著這出好戲,一個不由感嘆︰「之恆,這與幾年前你們楊家把你趕出去的場景是不是很相像?」
楊之恆沒有接話,只是擔憂的看著下邊的鄭香盈,就見她眼楮亮晶晶的望著鄭大太爺,手里抱著一本賬簿子,臉上全是不妥協的神色。楊之恆嘆了一口氣,這位鄭小姐實在太堅強了,堅強得超出了她的想象,當時她們在山路遇險,她雖然受了驚嚇,可沒有半點畏懼;在洛陽府衙里,她據理力爭,一心想找出謀害自己父親的凶手,聰明伶俐;在義莊里陪著鄭夫人過夜,她又膽大非凡,根本便沒有半分膽怯。
「她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姑娘。」楊之恆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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