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小川喝了口茶杯的水就這樣了。♀」
「哈?……不會是你們誰在她杯子里放了膠水吧?」
「我看見千葉中午有在小川座位邊上走來走去,是她干的吧?」
「你別冤枉人啊混蛋!我才沒那麼無聊!」
「那一定是江口做的,平時他玩得最狠了!」
「我那是開玩笑!玩笑!」
……
「你們都在干什麼?!」出現在門口的男人打斷了教室的吵鬧聲,是班導芹澤一成,他被學生通知後匆忙趕來。
他趕緊沖到小川麗子身邊,臉因為怒火而漲得通紅,拳頭緊緊攥著,厲聲對說著風涼話的學生說道︰「這麼強的粘著力,怎麼看都是強力膠之類的吧!你們這還是在開玩笑嗎?!」
「老師,真的不是我們做的。」浦野久乃提亮了聲音,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算你是老師,也不能隨便誣賴學生吧?」
「就是嘛,老師你再胡說的話,我們也會采取措施的。」
……
「你們閉嘴!」平日里一直溫溫吞吞的芹澤一成是真的生氣了,他才第一次當班導就在自己的班上發生了這樣的事,他認定這一定是他的疏忽。
他轉頭按住小川麗子的手,輕言道︰「你先別動,我叫救護車。」
「啪——!」芹澤一成正要掏出手機的手被用力打開了。
小川麗子推開了芹澤一成,一路往後退開,晃晃悠悠地勉強站了起來,而她的目光很快在慌亂中捕捉到了課桌上的剪刀。
沒有猶豫,她立刻拿起來朝邊上的其他人胡亂揮舞,逼迫他們離自己更遠些。
為什麼都要這麼對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沒有一個人可以幫我。
在小川麗子的剪刀下,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不敢再輕易靠近。
小川麗子跟著停下了動作,她看著班上的同學忽然哭了,眼淚鼻涕糊了整張臉,但嘴巴仍緊緊地黏在一起,表情看上去扭曲極了,她無法說話,就只能從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響。
「喂喂,你們看,她這不是發瘋了嗎?」浦野久乃指著小川麗子直笑,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對著她 兩聲拍了照。
在刺耳的笑聲中,小川麗子的哭聲慢慢停下了。
她靜靜地看著浦野久乃,眼里似是一潭死水,再無光亮,有什麼東西在眼底暗暗翻騰著。
浦野久乃不自在地收起了手機,卻仍逞強說道︰「看我干嘛?都說不是我做的了!」
神奈喜朝窗外看了一眼,隨即上前拉住了仍在蠻橫的浦野久乃,攔在她跟小川麗子之間︰「浦野同學,你做過頭了。」
「哈?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還管我……」浦野忽然不說下去了,而是越過神奈喜向後看去,滿臉寫滿了驚恐,「喂,你要干什麼?!」
是小川麗子,她忽然抬手舉起了剪刀,這一動作嚇得浦野久乃往後退了好幾步,可小川麗子並沒有做出傷人的舉動,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做了更可怕的事。
她面無表情,一手張開虎口打開剪刀兩邊,另一手掀起自己嘴唇的一角,將一邊刀刃抵在已經滲出血的肉上,然後用力——
「 擦!」
「 擦 擦!」
「 擦 擦 擦!」
血肉在一瞬間分離。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膽小的幾個女生捂臉大聲尖叫,男生也個個都面如死灰。
神奈喜眼前的畫面被血色沖刷,被像垃圾一樣甩在地上的肉塊,沾滿鮮血的剪刀,還有小川麗子豁成大洞的嘴巴,連結著還沒有完全剪下來的肉條,隱約還能看見外露的牙齒。
小川麗子最後做的事是抬手伸進自己的嘴里,然後把自己粘在上齶的舌頭拽了下來,又是一片血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這次終于不再是封嘴悶聲的嗚咽,而是越發大聲的笑聲,笑得撕心裂肺。
她丟掉了手里的剪刀,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竟在這個時候撥通了一個號碼,滿是血污的手機被放到耳邊,她咬字不清地說道——
「夜斗大人,這次也可以請求您幫幫我嗎?」
……
「夜斗……?」神奈喜沒有听錯,小川麗子確實說了這個名字,那也就是說那通電話是——
教室的門 一聲被推開,穿著某快餐店制服的男人大咧咧地走進來,手上還提著披薩盒,看起來是在送外賣的路上,他似有苦惱卻明顯是在暗爽地說道︰「這兩天我的生意是不是太好了點?」
「真的出現了。」神奈喜抽了下嘴角,原來一通電話就能召喚到他,之前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夜斗扯了下帽子,對著眾人露出一個爽朗過頭的笑︰「夜斗神出勤中,有什麼事嗎,客人?」
原本是還算帥氣的登場,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那個正握有他身家性命的少女時,他又開始激動了︰「啊!是你!」
神奈喜舉個手︰「嗯,是我。」
夜斗正要發作,卻忽然冷靜下來開始翻看起手機上的通訊記錄︰「可剛才打電話的不是你啊。」
「是我,夜斗大人!」滿身是血的小川麗子撲到夜斗身上,近乎祈求似的抱住他的腰,「你果然來了!夜斗大人!」
「啊啊啊!血!血!我的衣服!」夜斗被嚇得哇哇大叫,在看到她的臉後臉色忽然冷了下來,「是你啊。」
小川麗子熟門熟路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的硬幣︰「我的願望,拜托你了。」
「這次你又要做什麼?」
「我要……我要……」小川麗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長久以來不停隱忍的東西似乎得到了宣泄口,她越來越大聲,到最後更像是單方面的嚎哭。
在這個教室里能看到夜斗的只有兩個人,在其他人眼里小川麗子是真的瘋了,失血量太大已經到了胡言亂語的程度,有不少人已經看不下去,退避到了教室外。
夜斗一邊听她說話,一邊朝四周望望︰「真夠夸張啊,這種程度的時化。」
「浦野久乃、柳家晴子、千葉筱、野隼也、江口稔……」小川麗子一個一個念出了名字,那都是欺負她的人,一個不落地全念了出來。
神奈喜覺得自己或許猜到了小川麗子的願望,心情就如同夜斗的臉色一樣往下沉,「不要說出來,那是不對的」,但是卻無法阻止——
「我要他們……我要他們統統都死!」用盡全力吼出來的小川麗子搖搖欲墜,慘白的臉上除了血色只有古怪的詭笑。
場面凍結了兩秒鐘,然後某人回答得格外爽快——
「哦,我拒絕。」夜斗扯了下帽子,拿起披薩盒邁著輕松的步子往外走。
神奈喜愣住了,就連小川麗子也愣住了。
邊上的芹澤一成早已撥通了電話︰「對,麻煩你們派兩輛救護車吧,我們這邊還有個學生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嗯嗯,那就拜托了。」
已經同被視為瘋子的神奈喜哪兒顧得上解釋,一個蹬腿就跑過緊緊拽住要走的某人︰「你不是神嗎?!就這麼拍拍走掉嗎?!」
「神當然有拒絕的權利啊,要是有人向我許願毀滅全世界,我也要答應嗎?!」夜斗抓住衣服用力往回扯,臉憋得通紅,「啊啊啊,你先放手!制服壞掉是要賠錢的!……啊,還是說你想讓我答應,然後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好歹是個神,總有辦法解決那個東西的吧!」神奈喜一指窗戶外面,一個碩大的豬頭臉正在用鼻子頂窗戶,眼看就要破窗而入。
「哇唔,好胖啊。」夜斗停步,眼楮微眯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又馬上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這個得另談,如果你要我解決的話,至少也得顯示你的誠意吧。」
神奈喜看著那個招得正歡的手,忽然覺得腦仁有點疼,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塞進他手里︰「這樣總行了吧。」
夜斗的拇指彈起硬幣,任其在半空轉了幾個圈後一把攥住,對她展顏一笑,帥了三分︰「你的願望,我確實听到了。」
……
神奈喜以為下面一定就是精彩的武打場面,也是夜斗證明自己是神明的最佳時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收下錢後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打電話——
「喂喂,弘音?……啊,是我,緊急工作啦緊急工作,你在哪里?……哈?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工作啦,十秒鐘之內出現!……喂!我才是你的主人!」
神奈喜這次是徹底無語了。
……
此刻的小川麗子仍沉浸在無盡的絕望中,唯一可以信賴的神明大人也將她拋棄了,她呆愣愣地看著滿是血污的地板,和遞到她面前的毛巾。
「你先捂一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她看了眼那人,是那個只說過一次話的神奈,現在竟裝得像個好人一樣,那個時候給她的飲料一定也是做過手腳的,她當然沒有喝,現在也不會蠢得去相信她。
人也好,神也好,他們都拋棄了這樣的自己……已經夠了。
是呢,快過來吧,來這邊的話,我們就把力量借給你。
——真的嗎?
當然,你想殺誰都可以,砍下他的頭顱,剁下他的手腳,撕爛他的軀干。
——所有人都可以嗎?
只要有了力量。
——連神都不幫我的話,那就由我自己將所恨之人一一解決吧。
小川麗子站了起來,推開了遞給她毛巾的神奈喜,朝邊上晃晃蕩蕩地走去。本就是不招人喜歡的存在,現在這個樣子更沒有人會攔她,小川麗子一路走到了窗台邊上。
動作太快了,從跨上窗台到一腳踏出,她連一絲遲疑都沒有,根本沒有給人緩沖的時間,身子一晃就從窗台落下。
教室在五樓,掉下去必死無疑。
但是墜落感並沒有襲來,小川麗子的手腕被緊緊握住,她抬頭看到有人探出大半個身子拉住了她,還是神奈喜。
——到最後都要攔住我,不給我自由嗎?……真是太可惡了。
從窗台邊探出的豬頭伸出了異常長的脖子,左顧右盼後一口咬上了神奈喜的手臂,她在疼痛中失去了握力,抓著小川麗子的手最終還是松開了。
眼睜睜地,看著她墜落……不停、不停……最後在底樓綻開一朵血色的花,扭曲的姿勢,駭人的面龐,還有在死亡瞬間仍沒有消逝的憤怒與仇恨。
死了。
毫無疑問。
神奈喜怔怔看著自己滿是血色的手,那是小川麗子的,只差了那麼一點點,她沒能把她拉起來,就是那一點點——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