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奈喜很痛苦,她在前幾小時才偷拿了母親的衣物,這會兒又溜進去拿了父親的一套睡衣,她在前幾小時才去了趟不該闖入的六本木成人世界,這會兒又疑似帶了個野男人回家……野男人?
「……」
神奈喜搖了搖頭,把這個奇怪的代稱從腦袋里用力甩了出去,里間是某人正唱著的古怪又不著調的兒歌和嘩嘩洗得正歡的水聲。
啊,她的頭似乎更疼。
對于自己的突然出現,夜斗做了個悲傷的表情,然後沉重地告訴她,其實是因為自己的這身打扮和煙酒味不太適合回神社,那兒的主人是個古板的老家伙,絕對會被劃到禁止往來用戶上的,所以他今晚是專門來投奔的,望她收留。
「那請你直接跟我說嗎?」
「你不覺得這樣比較驚喜嗎?」
「……」
好吧,夜斗現在是標準的沒錢沒房沒衣服,獻血獻汗獻殷勤,神奈喜雖然很想鐵石心腸地表示您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但看到他抱著胳膊瑟瑟發抖還眼淚汪汪沒人疼的樣子,她還是低下了高貴的頭。
然後下一秒這廝就血槽滿格地往浴缸里跳了,還濺了她一身的水,直到現在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神奈喜嘆了口氣,她想自己上輩子絕對是欠他的,再一想也不對,她這輩子也欠著呢——那一瓶子被毀壞的五元錢。
不過,那大概就是唯一在此刻聯系著她跟夜斗的東西了。
……
神奈喜的家境一般,房子也不大,最普通不過的三居室,雖然很想把夜斗發配去書房,但哪兒又沒被子又沒床,她想了想還是把夜斗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看到洗得香噴噴的某人很自覺地要往床上撲的時候,神奈喜一被單把他抽到了地板上——
「雖然沒有床軟和,但地毯挺厚實的,你就湊活下吧。」
「阿喜真是過分啊。」夜斗不滿地在地上滾了兩下,但很快就接受了現實,蹭地兒住的人沒有選擇的余地。
神奈喜上了床,分了一床被子丟給夜斗,然後鄭重地提醒道︰「先聲明,睡得老實點,敢模上床的話,我就把你的頭摁到馬桶里。」
「嘖嘖,女孩子可不能這麼粗魯,而且我可是神明呢,怎麼可能會做出趁機欺負女孩子的事情。」夜斗長吁短嘆,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痛心模樣。
神奈喜眉毛往上一挑︰「不,我只是單純地覺得你對我的床有很大企圖。」
夜斗臉一僵,但馬上又笑了起來,可在神奈喜眼里他基本就跟認了沒什麼區別︰「啊哈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啦……哈哈哈……」
神奈喜無奈地翻了翻眼,抬手關了頂燈,房間隨即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淡淡的月光透光窗戶掃入。
神奈喜是第一次跟男人睡同一間房,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不適或是排斥,听著他在身邊輕微的呼吸聲,反倒有些莫名的安心。
「臉,很疼吧?」在黑暗里,夜斗忽然這麼問了一聲,語氣正經得有些陌生。
神奈喜愣了下,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頰,確實很疼,雖然洗淨了恙,但在被打一瞬間的痛楚她記得清清楚楚。
夜斗自己接了話︰「肯定很疼啦,那種感覺我最清楚不過了。」
神奈喜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看著她,可她卻沒有應聲,只是沉默地听他繼續說下去。
「宇迦耶的神器說得對,你再這麼跟在我身邊早晚會遭殃的。」夜斗嘆了口氣,也像是在責怪自己,「我也真是瘋了,居然讓個人類一直留在身邊。」
「……」
「那個啊,今晚的住宿費剛好抵掉了你欠我的那些錢,所以——」夜斗翻了個身,只留了個後腦勺給神奈喜,他拿被子捂著半張臉,聲音听起來悶悶的,「你我互不相欠,緣止于此。」
神奈喜微愣一下,她躺在床上,依舊沒有接上半句話。
她在不久前還在想該怎麼盡快還清債務,自由飛翔,但現在這話真從夜斗嘴里說出後,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夜斗的最後一句話是——
「晚安。」
雖然很想說你我相識一場,都已經留了彼此的通訊方式,以後有個閑暇時光也能約出來喝個茶什麼的,但是神奈喜發覺了,夜斗的這句「晚安」看似隨性實則是鄭重地道別,仿佛明天再醒過來,兩人便會徹底成了陌路,此生不見。
……為什麼呢?
神奈喜抱著疑問,就這麼看著他背過去的後腦勺,借著月光勉強能看清他的輪廓,還有些濕意的頭發上應該是與她相同的香精味。♀
可這樣不是很好嗎?
仔細想想的話,雖然一直有陰陽眼,但真正奇怪的事情都是在認識這個五元神明以後發生的,而他也沒能實現她的願望,幫她恢復正常人的眼楮。
沒錯,如他所說,欠下的債務已經還清了,而她想要的只是平凡普通的生活罷了。
「嗯……晚安。」神奈喜這麼說著,慢慢閉上了眼楮。
明明很累的,可她卻始終無法安然入睡,她想自己或許只是……
嗯,只是有一點點的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