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夕陽西下,不知不覺常念已經在這里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半天的時間,常念除了練習走路就是消化震驚。
「毛毛——毛毛——」悠長的呼喚,由遠而近。常念猜想,這一定是哪家父親在叫孩子回家吃飯。
常念心底閃過一絲慶幸︰好在這里有人類,好在他能听懂他們的語言。不過常念也沒忘記此時的自己已然月兌離人類行列,要想保住自由和小命,見到人類必須溜之大吉。
于是,常念懷著無比微妙的心情,窸窸窣窣地轉身準備避避風頭。但是,任他頭腦再發達,怎奈身體不給力。聰明絕頂的常大教授在逃命時因為適應不了短小的四肢而小小地跌了一跤。
*!常念暗罵一句,帶著幾分懊惱。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跑了過來。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伏在枯黃落葉上的白團子,頓時喜笑顏開。
「毛毛!」
男人直奔常念的方向,一把拎起化身毛團子的他︰「我就說嘛,還真在這里!」
被人像個小寵物似的拎在手里,常念心底騰起一股怒火。扭頭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使了狠勁。
「誒呀!」男人條件反射地松手。
常念趁機掙月兌,落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遠處跑了幾步,到了足夠安全的距離才停下來,噴火的眸子狠狠地瞪著男人。
如果不是平板和保溫杯還留在這里,常念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跑得無影無蹤。
「毛毛!」男人捂著被咬破的手腕,皺了皺眉,「你還在生阿父的氣嗎?」
阿父?常念敏銳地抓住這個關鍵詞。看向男人的眼中依然帶著警惕。
男人露出受傷的表情,開始喋喋不休地解釋︰「阿父說再要個小毛毛只是開玩笑,既然毛毛不喜歡,阿父就不要了。毛毛怎麼發這麼大脾氣?竟然咬阿父。」
阿父、小毛毛、發脾氣……常念表面不動聲色,腦子卻飛速的轉著。♀左想右想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男人在哄發脾氣的寵物。常念不明白的是對方的語氣,像是在勸說小朋友。
這個世界的寵物有這麼高的理解力?常念深表懷疑。不過,有件事情他初步確定了——穿越一把,竟然淪為人家寵物了。
「毛毛,別生氣了,跟阿父回去好嗎?」男人蹲下來,伸出雙臂,擺出最友好的姿勢。
如果依然是那個沒混過社會的愣頭青,常念此刻肯定會掉頭跑走,絕不相信人類的偽善嘴臉。但是,一路走來邁進三十歲門檻,常念學會了一項壓箱底的技能︰凡事權衡利弊。
如今初來乍到,又攤上這麼一個無比弱小的身軀,對于常念來說,比起危機四伏的叢林,人類社會顯然更安全。
寵物?常念在心底嗤笑一聲,指不定誰是誰的寵物呢!
所以,很快的,常念做出了決定。他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仰頭看向對方的眼楮。那雙翠綠色的眼楮里滿是真誠,或許還有常念並不熟悉的憐愛。
常念細細觀察著男人的五官,粗眉毛,高鼻梁,除了眼楮顏色之外,五官更加趨于東方人。常念心里莫名地踏實了些。
男人又把手臂往前伸了伸,露出最真摯可親的笑容︰「毛毛,要阿父抱嗎?」
常念搖搖頭,邁開爪子,率先走在前面。男人一時愣在原地,臉都有些僵掉了。
常念回頭,無聲地催促著男人。男人干笑兩聲,重新恢復了溫和的面容,拍拍膝蓋上的碎屑,邁開步子,追上了常念。
「毛毛今天很乖啊,都不吵著要阿父抱了。」男人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和常念聊天。
常念不動聲色,像所有懵懂而又乖巧的寵物一樣,跟在「主人」身邊。
走了沒多遠,常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平板和保溫杯。
常念停下來,回頭看看藏東西的地方,又抬頭看看身邊的男人——既然自己拿不走,是不是可以讓他幫幫忙?
「怎麼了,毛毛?」男人覺察到常念的動作,疑惑地詢問出聲。
常念沒有猶豫太久,而是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比起這個未知的叢林,把東西放在離自己近些的地方顯然更好。至于會不會被私吞……常念相信他總有辦法拿回來。
于是,常念果斷掉頭往回走,目標是藏匿物品的高地。
男人一看,有些急了︰「怎麼了,毛毛?不是說好回去的嗎?」顯然,男人以為常念後悔了,又要耍脾氣。
常念停下來,回頭看向男人,黑溜溜的眼楮里有幾分疑惑。
「毛毛不想回去嗎?」男人可憐兮兮地看著常念,問道。
常念看看埋東西的地方,又看看男人,非常別扭地「吱——」了一聲。
男人很快明白了常念的意思,試探性地問︰「毛毛有東西要拿?」
「吱吱!」第一聲叫出來了,第二聲也就順理成章。
男人大大地松了口氣︰「毛毛要拿什麼?阿父幫你哦!」
常念仰起尖尖的嘴巴,示意高地的方向。在那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鼓包」,被落葉和苔蘚遮蓋著。
男人緊走兩步,到了跟前,俯身拂開落葉,刨出了常念小心掩埋的掌上平板和銀白色的保溫杯。
「好奇怪的東西啊,滑滑的!」男人似乎對平板更感興趣,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戳得常念一陣肉疼。
好在男人的好奇心並沒有維持太久,他晃晃手上的東西,對常念說道︰「好了,毛毛,這下我們可以回家了吧?父親獵了好物等著我們呢!」男人說著,隨手把東西扔到胯間的獸皮袋里。
常念松口氣的同時,也收集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獵物。需要出去打獵,看來這片地域的社會制度相當原始。
姜鴻說過,《魔幻大陸》等級分化嚴重,社會制度不一而足。有些地方生產力高度發達,有些地方仍然處于原始社會。常念暗自思忖,看來自己是抽中後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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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還有其他事要忙,回到木屋後就把常念一只獸留在了房間里。
常念甩了甩腦袋,警惕地觀察四周。
貨真價實的木房子,門和牆都是用圓木頭直接拼接的。做工粗糙,密封性不好,沒有窗戶不透光。唯一的優點就是看起來很結實,常念在心里打了三十分。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靠牆的一邊有張大床,自己身子底下有張小床,屋子中央的圓木墩上放著帶著水珠的果子,還有碗散發著香氣和熱氣的湯。整個方形的屋子簡陋卻干淨,看在那碗湯的份上,常念打了六十分。
最後,常念的視線落在那碗湯上,從味道判斷是肉湯。
兩邊加起來也有一天多沒吃東西了,肚子早就餓了。任是定力再足,常念還是忍不住巴巴地看著那碗肉湯,身子不自覺地朝著那邊挪了挪。
爪子下面的觸感軟軟的,常念的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了些,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張毛墊子,雪白的毛色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轍。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聲響,一個縴長的身影推門而入。
「我就說嘛,這塊皮毛最適合咱們家兒子了,你看,一樣白!」男人的嗓門清脆亮堂,正是把常念帶回來的那個。
隨後進來的男人高大壯實,古銅色的肌膚,渾身都充滿力量。
男人看到小木床上一色的白,不由得滿頭黑線。盡管他視力很好,一眼看過去還是沒發現自家兒子,因為一模一樣的白色混在一起,順色了。說實話,男人真沒看出這塊白皮子和自家兒子有多搭,相反,其實很不合適。這要是不注意,還不得一坐了?
「怎麼樣啊?你說句話!」先前的男人半嗔半怒地催了一句。
假寐的常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現了發小姜鴻的模樣。話說這男人有一點和姜鴻很像︰娘兮兮。
「呃……不錯。」男人不忍心打擊伴侶的積極性。
就連常念都听出了話中的勉強意味,小男人卻表現得非常開心︰「所以說,親愛的,下次再獵到雪兔一定要留好皮毛,現在有了皮墊子,還要有皮毯子、皮枕頭,我想給兒子湊齊一套!」
男人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看在那句「親愛的」的面子上。
之前常念留了個心眼,听到門口的動靜後他就趴下來裝睡。但是,自從這倆男人進門,常念腦袋就開始有點轉不過彎兒來,先是男人叫自己「兒子」,然後是倆人相處的方式,甚至那句親昵的稱呼,真相仿佛在向他慢慢走進。
到這里再裝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
常念睜開眼楮,打量著眼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以及他的同伴。烏溜溜的眼楮映襯在雪白的皮毛中,在昏暗的木屋中異常顯眼。
「啊,兒子醒了!」小男人歡快地奔到床邊,不由分說地把常念抓起來攬到懷里。其過程之迅速、業務之熟練,讓常念根本來不及反抗。
大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兒子大了,還是不要總是抱著他的好。」
小男人聞言白了大男人一眼︰「什麼大了嘛,還不是這麼小小的一只!」
「兒子都已經三歲了,是成年的獸了。」對于這個問題,大男人很堅持,語氣也不由得變得嚴肅起來。
談到這個話題,小男人突然變得失落。離他最近的常念感受得最明顯,對方的肩膀都垮了下來,原本撫著他背毛的手也變成了抓。
大男人也是微蹙著眉頭,視線落在常念身上,也沒再說話。一時間,小小的木屋陷入沉寂。
常念才不管他們的糾結,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和之前一樣的位置。
小男人「啊——」地一聲,差點哭了。剛剛結痂的皮膚再次滲出血珠。
大男人第一時間奔到老婆身邊,托著手腕查看傷口。
「嗚嗚,好疼!」仗著有大男人在場,小男人表現得嬌氣無比。
不理會小男人的夸張的撒嬌和大男人狂躁的怒吼,常念優哉游哉地跳下木床,走到放著肉湯的樹樁跟前。試了兩次才蹦上去。
常念在享用肉湯的同時思考著改天練習一下跳躍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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