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過後的第二個星期,叢林中下了一場秋雨。
這是常念來到這里後第一次看到雨天。這里的雨冰冷凶猛,不像常念的家鄉,即使冬雨也是那種軟軟的,帶著溫熱的濕潤感。
秋雨過後,天氣迅速冷了下來。
每天看著茶茶和泰格忙碌的身影,常念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在腦海里拉了個長長的儲物單,大多都是容易存放的食材。他決定在第一場雪來臨之前把這些東西備齊,為越冬做準備。
當初小金毛還在的時候,常念會每天帶他在林子里晃蕩,一來練習捕獵,二來熟悉環境。
因此,常念早就發現密林深處有許多可食用菌類,還有大量果子植物,曬干後易存放的干菇、木耳和堅果,在常念的心願單中高居榜首。
常念很快行動起來。
當然,密林中危險重重,常念不會盲目地去冒險。
剛開始他只打算偷偷跟在男人們的後面,然而第一天就被發現了。
好在男人們很寬容,在發現常念這個小尾巴後不僅沒趕他走,甚至還非常樂意帶他同行。
尤其是那些年長些的男人,他們甚至剛開始還打算教常念些捕獵技巧,在發現常念只是鐘情于那些奇形怪狀的「草」之後,不禁紛紛搖頭嘆息,嘴里說著︰「還是沒有長大呀!以後要怎樣生活呢?」
對于自己是未成年小獸這個認知,常念造就淡定了。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並且以後會更好。再說了,成年什麼的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對于這些人扼腕嘆息的夸張勁兒,常念表示極度不理解。當然,他現在需要的是對方的保護。這一點男人們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他們把常念保護得很好,即使沒有泰格在場也是如此。
就這樣,常念每天很早出發,和男人們相伴而行。♀男人們熱血沸騰地打獵,常念歡歡喜喜地摘木耳、采蘑菇。
幾天下來,常念的收獲不錯。
剛采摘的蘑菇大多是潮濕的,常念把它們一枚枚地穿在秘密基地灌木牆的長刺上晾曬——話說又高又密又多刺的灌木牆還真是個天然晾曬加風干場。
但是有個問題讓常念糾結了一把——等這些儲備糧曬好了晾干了,要放在哪兒?
常念不敢一直這樣大大咧咧地掛著。尤其到了冬天,食物難以尋找的時候,這無疑是明晃晃地告訴林子里的鳥獸︰「這里有吃的,快來偷啊!」
常念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是挖地窖存起來。在讀那些描寫五六十年代農村生活的小說時,他經常看到「地窖」這種神奇的創造——是的,常念認為它是神奇的創造,不費一度電卻可以做到冬暖夏涼。和平年代可以貯藏食物,戰爭年代可以躲人藏牲畜,不愧是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
如果有了地窖,不僅僅是干貨,就連那些誘人無比的綠葉菜也會找到合適的歸宿。
看到那片長勢良好的綠葉菜,常念覺得有點可惜。當初沒經驗,看到能吃的就種下,一下子種太多,吃不了又放不住。等霜雪下來的時候,肯定會浪費掉。
如果有個地窖就好了……大雪紛飛的日子,在秘密基地架起一口骨鍋,涮上幾筷子鮮美的蔬菜,那種痛快勁兒簡直無法言表。
然而,當伸出自己軟趴趴的小爪子,常念無比失望——等地窖挖成了,這玩意兒還不得血肉模糊了?
所以,在找到合適的工具之前,地窖計劃只得暫時擱淺。好在儲備糧還沒有曬好,他還有大概一周的時間想出其他辦法。
總體來說食物尋找得順利,常念心情不錯,暫時把煩心事擱在一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像往常一樣躺在大石頭上一邊休息一邊做著打算,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常念感到有什麼涼涼的東西在輕輕觸踫他的臉,當時就清醒了幾分。但他留了個心眼,頭腦清醒了,眼卻沒有立馬睜開。
耳邊清楚得听到第二個呼吸聲,有泥土的氣息進入鼻翼。常念不動聲色,感受著入侵者的方位,趁其不備,猛地睜開眼楮,迅速出爪!
只听「呲——」的一聲尖叫,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等常念跳起來準備進行第二輪攻擊的時候,那影子早就消失得干干淨淨。
這一過程看似漫長,實際只在轉瞬之間,快得讓人難以置信。如果不是爪尖殘留的鱗甲,常念險些以為剛剛的經歷只是半夢半醒間的錯覺。
常念抬起前爪,爪縫間多出來一枚扇形的鱗甲,光滑,冰涼,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當然,根部不可避免地帶著血絲,昭示著它剛剛月兌離主人身體的事實。
常念環顧四周,沒發現任何異常。于是,他放下鱗片,跳下大石,邁著沉穩的步子在基地里搜尋。
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還是讓他在菜地里找到了蛛絲馬跡——菜坑里少了兩棵綠葉菜,連根都沒有了,就剩下兩個光禿禿的小坑。
常念咧了咧狐狸嘴,大概想到了是怎麼回事。
于是,常念伸出爪子,刨開松軟的土壤,不出所料地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洞口。順著洞口往下挖,越挖越深,越挖越寬敞——竟然是招賊了!
常念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把洞堵死,剩余的水也全部澆在上面,即使淹不死小賊也能讓他喝上一壺。
做完這一切,常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片綠油油的菜地,考慮著是不是應該提前收獲。
晚飯時,常念特意把提前淘洗好的鱗甲放在木樁上,挨近茶茶的地方。
果然,茶茶一眼就看到了,驚喜地捧著鱗甲,連蹦帶跳地湊到泰格面前,大方地親了一口。
「泰格,親愛的,謝謝你送我這麼漂亮的鱗甲!居然是地行獸哎,那麼難捉到的地行獸!」
地行獸?常念搜集到了第一手信息。
泰格被伴侶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懵︰「什麼鱗甲?你想要地行獸的鱗甲嗎?哦……好像有點難辦呢!」
「咦?親愛的,這不是你送我的嗎?」茶茶揚起手上比指甲蓋稍大些的鱗甲,夕陽的余暉恰好照在那光滑的弧面上,小小的鱗甲顯得五彩斑斕,好看得很。
泰格誠實地搖搖頭,意思很明顯,不是他送的。
茶茶露出詫異的表情,泰格也很是莫名其妙,一時間,木屋里顯得異常安靜。
然後,一個吧嗒吧嗒大口喝湯的聲音傳進了兩個人的耳朵里。
茶茶和泰格不約而同地看向常念的方向,下一刻,同時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毛毛,這是你的?」茶茶把鱗甲送到常念跟前,緊張地等著他回答。
常念假裝沒听見,繼續喝湯。湯里還有小肉塊,果斷吃掉。
沒等茶茶繼續問,泰格便打斷了他。
「茶茶,你也知道,地行獸數量稀少,行蹤隱秘,見都很少見,毛毛怎麼能捉到!」泰格一副「絕對不可能」的表情。
茶茶急了︰「那可不一定,你忘了毛毛現在有多聰明多厲害了嗎?之前毛毛還救了一個小獸人呢,在獸河里!」
「親愛的,我知道毛毛確實很厲害!」泰格趕緊附和,然後還是忍不住掙扎,「可是畢竟是地行獸,還是五彩的……」
事關獸人尊嚴,泰格忍不住較真,連他這樣成年獸人中的佼佼者都無力捕捉的地行獸,毛毛真的可以嗎?幾乎都不用想。
茶茶不理泰格,而是巴巴地湊到常念對面,帶著討好的表情︰「毛毛,告訴阿父,這片鱗甲是不是你獵到的?」
常念從湯碗里抬起頭,眨巴著茫然的大眼楮呆呆地看著茶茶。
茶茶的笑僵在嘴角,但還是耐心地重復了一次。
常念這次干脆跳下木樁,慢慢悠悠地去進行晚間散步了——至于那枚奇怪的鱗甲,茶茶不是喜歡麼,就送他好了。
看著常念不慌不忙的小背影,茶茶的嘴角抽了抽,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泰格忍著笑,安慰地拍了拍伴侶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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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常念剛一進二號基地,就覺察到一股濃濃的違和感。跳到大石頭上,環視一周,常念找到了其中的根源。
西邊那片菜地明顯被翻動過,先前遺留的女敕草被翻到了土里,整片地不再是一個坑一根菜的格局,而是被翻整成了像模像樣的菜畦。j□j的泥土濕漉漉的,各種綠葉菜新鮮得蒼翠欲滴。
這才是菜地該有的樣子……
常念環顧四周,心思百轉,想不通是誰為自己做了這些事。
腦袋里突然冒出一道快如閃電的影子,常念心里「咯 」一下。
連忙跑回大石頭下,仔細搜尋,果然,昨天被他填上並灌了水的洞,又被刨開了。
常念重新跑回菜地,就近拔出一棵綠葉菜,根還在;又換了個地方拔出一棵,同樣完好無損。常念這才松了口氣。
回身看著大石頭下的洞口,料想可能是自己冤枉了對方。常念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把菜放到了洞口。
然後,常念背上自己的小竹筒去河邊打水了。
再回來時,洞口的兩棵菜已經不見了,而南面種地瓜的地方,也被小心地翻整了一遍。
常念會心一笑,想著自己是不是用廉價的「工錢」找了一個農田好幫手。
人要開始走運了,長工都能不請自來。常念舒適無比地伸了個懶腰,繼續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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