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忠順親王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上皇所得子女雖多,最後留下的卻也只有那麼幾個,其余的平庸之輩皆去了封地,留在京都的除了當今聖上和被圈禁在京郊行宮的義忠王,就只剩下這位盛寵在身的忠順親王了。
在場諸人听到這麼一位難纏的主突然出現在這瓊林宴上,自是有些措手不及。有些熟知這忠順親王習性的人,心里紛紛猜測,「莫不是之前關于忠順王尋覓新寵的傳言是真的?」又想到如今這些錦繡兒郎若果真被這位祖宗看上,日後可算是前途盡毀了,心里不免生了惋惜之情。
忠順王因為身子不好,是唯一一位可以在宮內乘坐轎攆的皇族親王。
看著繡著金絲的轎攆越發的靠近,及至宴上,眾人紛紛下跪叩拜道︰「臣等恭迎王爺千歲。」
賈璉借著眼角的余光,依稀可以看見轎攆的簾子微動,隱隱約約的看出一個身材修長的身影。轎攆後面伺候的宮人無不是華衣彩服,模樣艷麗。心內暗暗道︰「看來這位親王果真如傳言中的那般行事張狂又聖眷濃厚。
賈璉正在心中揣度,突聞傳來一個清水般的聲音道︰「金科狀元是哪一位才俊?」
眾人似有似無的朝著賈璉看去,旁邊的太監道︰「請狀元公到前面來拜見忠順王千歲。」
徐儒聞言,心里跟著提起來了,心里擔憂道︰「這荒唐王爺不會真的看上自家孫子了吧?!」
賈璉站起身子,穩步而行,行至轎攆前十步之距才停下腳步行叩拜之禮。
轎中傳來剛剛清水般的聲音,「這般年歲,倒是有意思。長的也清秀,不過神色未免老成了,果真無趣。」
听到這句話,徐儒和其他大臣們這才放下心來,這說明狀元郎幸免于荒唐王爺之手了。
還未松口氣,忠順突然道︰「本王剛得了木蓮釀,便賜予狀元郎木蓮酒一杯。」
話音剛落,旁邊就走出一個美妙的藍衣宮裝女子,端著一個紅木托盤走了過來,盤中的酒杯中散發出陣陣的酒香。
賈璉未作遲疑,端起酒杯,謝道︰「謝千歲賞賜。」說完一飲而盡。
「這酒乃是上好的木蓮酒,清香玉潤,狀元公以為如何?」
賈璉叩首道︰「果非凡品。」
轎中的忠順王似乎對賈璉的表現很是滿意,又隨意說了幾句夸贊之話,便吩咐轎攆回行。
眾人紛紛行禮道︰「恭送王爺千歲。」
看著忠順王的隊伍越走越遠,終于不見後,徐儒急忙走到賈璉身邊,擔憂道︰「璉兒,可有何異常?」
賈璉強忍著體內的不適,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酒中有催情之藥。」剛剛端起酒杯時,那若有似無的味道已然讓對藥物敏感的自己知道這酒中有問題,只不過這般大庭廣眾之下,如何能拒絕一位宗親王爺的賞賜。
徐儒面色微驚,這瓊林宴上若是金科狀元因這催情之藥而失了體統,日後璉兒可就再也別想在這京中立足了。這糊涂王爺也忒胡鬧了!
徐儒忙道︰「先跟老夫回府,再作打算。」
賈璉抬眼看著周圍的人都沉侵在喜悅當中,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暗暗點了自己的穴位,強撐著一絲意識,故作清明的向眾人告退道︰「在下不勝酒力,未免失禮,只得現行告退,望眾位大人莫要見怪。」
眾人看了看旁邊擔憂的徐儒,又見這狀元公果真臉頰通紅,果然有醉意,自是不便為難,紛紛點頭以示贊同。
祖孫兩這才相攜而去。
許文才看著賈璉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譏笑,果然是小兒無用,這麼一點酒就受不了了。
疾行的馬車中,賈璉強忍著身上的不適,緊緊的咬著唇瓣,臉上的顏色越發的紅潤起來。
一旁的徐儒擔憂的看著自家孫子痛苦的表情,「小子,你怎麼樣,能挨得住嗎?」
「能……」賈璉吐完這句話,便再不想開口。
徐儒看著這副模樣,心里想到,「那個男子能抵擋得住那般烈性的藥效,難道自家孫子今兒個就要成人?」又想到之前自家孫子的荒唐行徑,忙「呸「了一聲,罵道︰」別強忍著了,反正你之前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白姑娘,待會便讓送你回府上去,你那邊有的是人幫你解毒。「
賈璉狠狠的握了握拳頭,直至掌心刺骨般的疼痛,這才緩解了心內的那把熊熊烈火。睜開尚算清明的眼眸道︰「莫要回府!」這般回去,只怕丑態畢露,再則若是失了常態,未免不會中了他人的詭計。」
「果真?老夫府上可沒有讓你糟蹋的人!」徐儒挑了挑眉,一臉嫌棄。
賈璉此刻可沒有應付這個老頑固的精力,只是抬眼憋了一下吹著胡子嘴硬的老頭子,慢慢吐道︰「若是外祖母知道外祖拒孫兒于門外,不知會有何反應?」
徐儒聞言,立馬吹胡子瞪眼起來,剛要硬著脖子叱責這位不尊長者的不孝孫子,卻突然見這孫子眼楮發紅,繼而憋住一口氣,下手又狠又準的朝自己的身上一點,接著就昏倒在車椅上。
徐儒驚的合不攏嘴,伸手去試探性的推了推賈璉,喚道︰「臭小子,醒醒,臭小子?」
賈璉已然昏迷不醒。
「臭小子,算你狠!」
學士府中
徐府大小姐徐含章的閨房中,徐儒和徐老太太擔憂的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賈璉,見大夫診斷完畢,起身站起來,急忙問道︰「我孫子怎麼了?這喝了酒也不至于如此啊。」
老大夫抹了抹胡子,回道︰「回大人,孫少爺這是喝多了,再加上重擊至此。幸而孫少爺身子骨好,已無大礙,睡一覺便好了。」
徐老太太一听,一手抓過旁邊的徐儒,狠狠的問道︰「你是不是動手打孫子了?」
徐儒滿臉無辜的舉手發誓道︰「夫人啊,老夫可沒有動手啊。老夫一把老骨頭了,還擔心打壞了自己的手呢。」
老大夫忙道︰「這應該是習武之人的手法。」
「听到了吧。」徐儒老眼一眯,語氣酸了起來,「為了孫子,對老夫下手這般重,狠心的老太婆。」
徐老太太老臉一紅,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對著老大夫道︰「謝大夫,麻煩你了。」又對著徐福道︰「徐官家,派人送謝大夫回去,這般晚了,小心路滑。」
「是。」徐福躬了躬肥胖的身子,引著謝大夫走了出去。
徐儒夫妻二人走至床邊,看著滿臉潮紅,昏迷不醒的賈璉,心里一陣心疼。
老太太眼楮微微紅了起來。拿著帕子擦著賈璉臉上的汗漬。「這是誰對我孫子下的手,可真是狠心!」
徐儒滿臉不在乎的打了個哈欠,道︰「等他醒了不就知道了,夫人,天色不早了,早點回房歇息吧,咱們這一把老骨頭,可比不得他們年輕人,熬不得的。」
「可是我不放心璉兒。」老太太眼里露出不舍,坐在床邊不願走。
徐儒給寶珠嫫嫫使了個眼色,寶珠嫫嫫想了想,點了點頭,上前扶著徐老太太,勸道︰「小姐,大夫都說無事了,孫少爺孝順,若是知道您為了他傷了身子,醒來後還不知道如何的自責呢。」
徐老太太一听,也覺得有理,幫賈璉理了理被角,吩咐了一旁守夜下人晚上多注意些,便跟著徐儒回了房。
徐儒又一次對寶珠嫫嫫頂禮膜拜,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忠順王府的暖閣中
下人們將藥水撒入浴池中,池中慢慢散發出一陣陣溫香。
忠順王爺體寒,只有這般用藥水每日里浸泡一次,方能暫緩寒毒。
眾人撒好藥水後,紛紛退出紗簾外。
忠順王披散著一頭墨發,穿著寬敞的白色浴袍,慢慢的走到簾內,寒眸輕輕一挑,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眾人紛紛退出浴房。
忠順王退下浴袍,露出光潔的肌膚,慢慢步入池中,身子中的那陣陣寒氣也緩了下來。透著霧氣,忠順王靠在池壁上閉著眼楮假寐。感受著全身的感官慢慢溫暖起來。
簾子微動,簾外便突然出現一道縴細的黑影。
忠順睜開眼眸,挑眉問道︰「留夏,如何?」
黑影回道︰「啟稟王爺,賈璉飲下賜酒後,便跟著徐儒急急忙忙的回了府上,之後便再無動靜。」
「噢?可惜了!」原本想給那些老東西一次難忘的記憶,沒想到倒是被一個看似最無用的給打破了計劃,看來此人果真如皇所言,不止文采超群,連智謀亦是不輸人的。竟然能忍到離開瓊林宴。
「罷了,下次再玩也罷。」輕輕揮手,黑影便消失無蹤。
忠順王靠在池壁上,眯著眼楮假寐,池內一面寂靜,只聞得水滴玉璧的聲音。
半響,終于道︰「沒想到這四王八公的廢物里還有能拿出手的,也不枉本王一片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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