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目光奇異地審視著她,半晌才道︰「我的—,丑事?」
「對。♀」水月微對著他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虛,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變了,「不過我就不告訴你,誰讓你不領情。」
還以為她耍賴般的回答雪狼會嗤之以鼻,沒想起他竟然盤膝坐下,淡淡道︰「是嗎?那你快點喝,喝完我好告辭,還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水月微從暗處捧出個酒壇子,決定再厚面皮一些,又嬌滴滴發出邀請︰「雪狼,還是一起喝嘛。」
大家都喝醉了,才好那個啥嘛。
「紅月,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所以你對我最好什麼心思也不要花。」雪狼聲音冷漠而清晰,字字撞入水月微的耳膜,想裝聾作啞都有點困難。
真是的,可怎麼辦才好?水月微愣愣地捧著酒壇子坐下,看著對面坐著仿若入定了的男子,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離,讓她感覺無從下手。
誰說女追男隔層紗的,分明就是隔著一座大冰山。
她以前從未對任何男人動心過,可以說男女感情上是一片空白,如今她也老大不少了,雖然才十八歲,可是在這個時空,已經算是老姑娘。
與無憂閣的三年之約已經期滿,只要她想離開,隨時都可以,也許是到了春心萌動的年紀,又或許是過膩了瘋狂刺激的日子,她居然想找個男人安定下來。
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還有誰比雪狼更適合做她的伴侶,俗話說魚配魚,蝦對蝦,烏龜找王八。身為殺手,難道她還能找個普通人過日子?
雪狼雖然為人冷漠點,但這種男人沾花惹草的機率也少。大瑞朝的男子妻妾成群是常事,要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有點難度,但最低限度,在一起時彼此只得一個,若是不喜歡了,再好聚好散便是了,雪狼是守諾之人,若談好了,相信會做得到。
要說感情嘛,兩人多次一齊出生入死,多危險的時候也能互相信任,不離不棄,這種生死與共的感情還不夠麼。
如今他竟冷冰冰說不喜歡她。
什麼都算好了,可就沒想到他會不喜歡她。
水月微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干脆仰頭就是大大的一口梨花白。
在月圓之夜,一個捧著酒壇子喝酒的紅衣美女,一個端坐不動戴著銀色面具的白衣男人,組成一副無比詭異的畫面。
看來紅衣美人的酒量不太好,很快就醉眼迷離,東倒西歪。
「雪狼,我發覺,失戀了,喝酒真個痛快!」她笑眯眯的,憨態可掬地看他,然後又呸呸道︰「失啥戀,我還未戀過哩!」
見雪狼不理她,她捧著酒壇子又是大大的一口,感嘆道︰「美男美酒,如此良宵,怎能不浮一大白?」
雪狼冷眼看著她,突然一記掌風掃過去,力道恰恰好,水月微沒有防備,酒壇月兌手飛出,成一道弧線消失在夜色下,然後傳來一聲脆響,想來已然跌得粉碎。
水月微沒了酒壇子也不惱,哈哈一笑道︰「雪狼,雖然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喜歡你,所以我要跳舞給你看。」
琉璃瓦上十分光滑,她乘著酒意,腳尖輕點飛旋,衣袖裙袂翻飛,仿佛一團曼妙翻滾的火雲。
「南國有佳人,輕盈舞綠腰……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她且舞且歌,雖然舞得無甚章法,但勝在身姿婀娜,輕功了得,倒也看得幾分入目,只是那歌聲不敢恭維,好好一曲婉約柔媚的《綠腰》被她唱得氣壯山河,還荒腔走板的。
雪狼似是受不了這魔音灌耳,站了起來,淡淡道︰「別瘋了,難听又難看。」
他身形一動想離開,水月微卻比他更快。
她鬼魅般的一個飛旋,已貼到他胸懷,雙手還勾住他脖子。
雪狼猝不及防溫香軟玉滿抱,身體一僵,猶疑一下才回過神,正想推開,卻听她在他耳邊咕噥︰「不許走,雪狼,我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反反復復地問,語無倫次地說,雪狼在心里嘆口氣,口中卻淡淡道︰「紅月,你醉了,我說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快醒醒。♀」
他的手去捉她的手,欲把她移開懷抱。
水月微把他纏得很緊,雪狼並不想傷她,就下不了重手,推了幾次都沒撕擄開,正推搡著,突然雪狼感覺到脖頸處一陣酥麻,有樣溫軟濕潤的東西貼了上去。
對殺手來說任何要害部位都不會輕易讓人靠近,何況脖頸這種致命的地方,她還真是夠大膽的了。
但是濕濕的,癢癢的,還帶來一種奇異的戰栗,這種新奇的感覺——
雪狼面對這個失去理智的女酒鬼……
★☆★
頭痛欲裂,宿醉醒來已是紅日滿窗。
轉頭見到是春喜木然的臉,見她醒來,冷冷的一瞥。
「什麼時辰了?」水月微多少看懂了些她眼中的含義,訕訕一笑。
「辰初。」春喜冷淡地答。
「今日沒有人找我嗎?老道竟然沒讓人叫我?」她心不在焉地問。
「今晨有聖旨到,閣主替你告了假,道你昨夜受了風寒,正發汗,起不得床。」春喜面無表情道。
「聖旨?又搞什麼?」她爬起身扭扭有些酸痛的脖頸,看著身上穿得好好的寢衣發呆,昨晚……,昨晚?
「別想多了,我幫你換的。」春喜打斷她的綺思,「醉成爛泥,讓人點了穴道送回,我都替你羞臊。」
「剛才你說什麼聖旨?」水月微果斷扯開話題。
「皇上下旨冊封你為昭妃,一月後進宮。」
昭妃?進宮?
她半晌才回過味來,皇帝要她做小老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瞪著春喜,想在她臉上找出說笑的痕跡。
「沒錯,昭妃娘娘,皇上對你還真不錯。」春喜表情依然冷冷的,語言間卻帶著一絲酸意,「一出手就是從二品的妃位,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切!老娘才不稀罕。水月微撇撇嘴,疑惑地問道︰「皇帝為什麼會封我為昭妃?他又不認識我。」
春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冷冰冰道︰「皇家三年一選秀,如今正是三年之期,所有四品以上官員有及笄尚未婚嫁的女兒都要造冊待選,你是天師大人的唯一愛女,自然冊上有名。」
「不是還要參加選秀嗎?」水月微更不解了。
「所以說你好命,御筆直接勾選了你,不用選秀就是高位嬪妃。」
我呸!什麼高位嬪妃,不也是小老婆,老娘才不願意。
「你喜歡就換你去罷,反正也沒人認識我,誰去不一樣。」她興致缺缺,自己活得逍遙自在,腦子壞了才會去皇宮和一幫饑渴的女人搶男人。
「欺君之罪可是要砍頭的,你別指著我替你去送死。」春喜還是臭著一張臉。
「也是,你那模樣一進宮就是欺君之罪,長得丑不是你的錯,可是拿去嚇皇上就是大大的不對了。」水月微不忘打擊她。
「我想要什麼模樣沒有,一日千面都不是難事。你這美人皮,毒蛇心,我才不稀罕。」春喜傲然道,她的易容術在無憂閣可是首屈一指,化妝成絕色美人也不是難事,只是不屑為之。
「沒有自我的人是最可悲的。」水月微悲憫地說,連她也沒見過春喜的真面目,春喜最常用的身份是丫鬟,各種面孔的丫鬟,都是讓人瞧一眼基本不會記得長相那種。
一個謹慎的,頂級的殺手,是不會讓人看見真面目的,譬如春喜,譬如雪狼……這樣的人是最可怕的,你與他擦身而過時,根本不知道他是瞬息能置人于死地的魔鬼。
水月微對易容化妝的資質實在不咋樣,甚至連自己的頭發也弄不好,沒人幫忙連辮子也梳得亂七八糟,更不用說復雜的易容術。
「你也知道我進宮也是欺君之罪,老道士有這個膽子送我進宮麼?指不定已幫我推辭了,說我身患惡疾或是克夫命之類,借口多麼簡單。」水月微對進宮之事不以為然,想了想又感慨道︰「我倒想進皇宮見識一番,看看是不是傳說中的金磚鋪地,如果是真金倒可以覷人不注意撬幾塊回來。不過我可不願意呆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宮門一鎖陰森森,盡是曠婦與怨女。」
春喜懶與她費唇舌,呆望著窗外,神色木然。
「替我梳頭罷,我要去找老道士。」水月微下床穿鞋,不找老道士問清楚可不放心,莫名其妙成了昭妃,老道不可能不知道緣由。
見春喜還是紋絲不動,水月微提高聲音道︰「本宮可是從二品的娘娘,還指使不動你?」
春喜繃著臉走上前,拿起一把瓖金嵌玉的犀牛角梳替她梳頭。
水月微斜睇著她道︰「怎麼,心不甘情不願嗎?願賭就要服輸,我的好丫鬟。」
春喜面色黑了黑,表情有點扭曲,咬牙切齒道︰「我自不會賴,」
水月微戳到春喜的痛處,得意地笑道︰「誰讓你輸了,你若有好東西下賭注,我還和你賭,我若是輸了,我也做你丫鬟,定會好好伺候你。」
就知道她是氣死人不償命的主,春喜又冷著臉不搭腔。
「喲喲!生氣了?可千萬別下黑手對付我,我好怕!」水月微捂著胸口作驚慌狀,神色間卻哪有半點害怕模樣。
春喜扭頭不看她的張狂模樣,淡淡道︰「我哪敢。」
「好說好說。」水月微嫵媚一笑,「五百兩金子,不過伺候我三個月,能成為這麼貴的丫鬟,你應該覺得榮幸,這種身價,怕也是大瑞朝第一人罷。」
水月微又看到春喜的黑臉,不由得愉悅起來,連心中的郁悶之氣也消散不少。
還是趕緊找老道士問清楚要緊,她可不想去那什麼勞什子皇宮,也不大相信這個老狐狸會把她一個金牌殺手送去給皇帝做小老婆,就算要送人去,花千尋那個小妖精也比她合適啊。
想到花千尋,水月微也有些恨恨的,都教她些什麼啊,完全沒用,肯定是壓箱底的絕招不舍得拿出來,回頭得找她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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