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東西,就是忒貴了,還有一些很喜歡的呢,可惜銀子不夠。」水月微對于看上但不舍得買的一些首飾頗為戀戀不舍,同時也有些後悔,不該與春喜賭,五百兩黃金能買不少東西,犯不著貪一時好玩,放個堵心頂肺的人在身邊轉悠。
「我說你也是的,想要打扮,入宮可不就得了,可著心怎麼折騰都行,也不用費自己一兩銀子,吃的住的用的穿的戴的啥沒有,偏要用自己的銀子,還要肉痛。」花千尋無可奈何道。
水月微嘻嘻一笑,往頭上試著各種首飾,那前照後照,左顧右盼的勁頭,分明是愛美扮俏的天真小姑娘。
「三年前初見你時,還以為是在個哪個庵堂偷跑出來的小尼姑,頭發短短的,個子瘦瘦小小,要啥沒啥,還臉黑黑像個混小子,丑得都沒法瞧,錯眼三年就變漂亮了,這會兒才像個女人樣。」花千尋在一旁邊看她首弄姿邊感嘆。
「什麼叫做要啥沒啥,丑得沒法瞧,我當時還是很漂亮的好不好,現在是更漂亮了。」水月微有些不滿,當然,現在長發及腰,身上該大的不小,該細的不粗,正是如花容貌好年華,與三年前的青澀稚女敕比,確實有如月兌胎換骨。
如此花容月貌,自不能辜負,當以最好的衣裳首飾來襯托。
愛美可以說是大部分女人的天性,喜歡美麗的衣裳首飾也是,水月微也不例外。
未到這里之前是年齡還小,又因為身份的特殊,不能過著普通女孩子一樣的生活,來到這里後也是一直忙于做任務,都沒什麼機會打扮,所以水月微猶如進入一個新奇的世界,一發不可收拾。
結果是水月微幾乎花光身上所有的銀票,兩個女弟子手上提滿了東西,還有些訂制的衣裳首飾得店家做好後才送到天師府去。
水月微因花千尋陪了她大半日,她便想請她到京城有名的醉月樓吃晚飯,此時天師府的人卻尋來了,說是天師找她有急事,讓她速回。♀
水月微只得與花千尋道了歉,說好欠她一頓,下回再請。
待她匆匆趕回天師府,一貞早已候在門外,馬上讓她到正廳去。
「這位是袁閣老。」天機老道引她拜見上首坐著的一名須發皆白的老頭子。
這位袁閣老沒穿官服,也不知他是多大的官,水月微不清楚老道士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只得依言稀里糊涂上前行禮。
袁閣老受完禮,起身整整衣冠,突然對水月微深深一揖。
水月微不防有這一出,一時愣住了。
袁閣老看見水月微露出受驚嚇的表情,忙道︰「水姑娘莫驚,是老夫有事請托。」
有啥事要托她啊?難不成她本事比老道士還大?水月微向天機老道投以詢問的目光,老道士回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老大人有事就請說罷,小女子听著。」水月微只得柔聲細語道。
袁閣老咳了一聲,肅然道︰「這事是老夫替天下蒼生求你。」
天下蒼生關我啥事啊,難道我是美少女來拯救地球,還是聖母降臨人間,水月微心中嘀咕,老頭沒弄錯罷。
袁閣老雖不知水月微在想什麼,但見她露出古怪的表情,便正色道︰「老夫不是說笑,且听我道來。」
「月微先坐下,听袁大人慢慢說。」天機老道對水月微說完,又對袁閣老笑道︰「小女可是什麼也不懂,袁大人慢慢說罷。」
水月微也不能說她不想听哇,老道士已如此說,自然不容她來置喙。
「水姑娘且坐下,听老夫與你說說如今大瑞朝形勢……」
水月微只得坐下低眉垂首听袁閣老上政治課,她來了三年,只知道這里類似于國朝古代,但又沒听說這個國號,她九歲之前以習武為主,九歲之後便離開國朝,由家庭教師來上課,學的文化課也是西式為主,所以對國朝歷史知識可說是了解不甚詳細。♀
一到這里來就入了無憂閣,殺手的世界異于常人,她對外面的民生接觸不多,不過大體上還是知道的。
不過這個時代女子只管侍奉父母公婆,相夫教子,會些女紅廚藝會管家便差不多了,對國事絲毫不懂才是正常。
所以袁閣老對水月微表現為啥也不懂絲毫不見意外,反而很有耐心地慢慢講解。
大瑞朝開國百余年,也強盛了數十年,卻自先皇時開始衰落。
先皇登大寶時,大瑞朝兵力強大,國富民安,四方來朝。
因為是太平天子,加上周邊小國的臣服,異邦的進貢,先皇便覺得自己是天生明主,大瑞朝江山固若金湯,慢慢便對國事散漫起來,生活奢侈非常,每餐膳食動輒數百道菜,出行時紅氈鋪地,華錦圍幕,遍灑沉香龍腦等香料碎屑,謂之闢穢,掃地用的是孔雀羽翎扎的掃帚,宮中大興土木,修建宮殿,大肆搜羅奇珍異寶,廣選美女進宮,以供他享用。
先皇既無心朝政,大權便旁落在一些權臣和宦官身上,會拍馬屁,進獻美女和奇珍的便升遷得快,敢進諫和阻攔的不是丟官便是殺頭。
如此一來,便奸臣佞官當道,百姓遭殃,大瑞朝看似風光,百姓的日子卻一日比一日難過。
先皇因為荒/婬無道,沉迷酒色,身體衰老得很快,到了後來,他迷上了丹道,妄想以丹來恢復青春,甚至長生不死。
為了搜集煉丹用的各式珍稀材料,先皇不惜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派出幾支大型船隊出海,數支軍隊深入莽莽大山和不見人煙的荒蠻之地,以尋找傳說中的仙人仙山。
宮中供養著數百的道士,每日在大殿外爐火不斷地煉丹,光是從民間征集來的丹童便有數千人,用于扇爐子看火。
官府為了上交丹童,名額不夠就強搶百姓的兒女,民間是怨聲載道,稱之為「丹禍」。
可惜先皇浪費了大瑞朝無數的金錢,也挽回不了他衰退了的青春和**,更別提長生不死。
先皇駕崩的時候,大瑞朝的根基已岌岌可危。
當今皇帝自幼時大病一場後便身體孱弱,因得先皇喜愛,還是未動搖其太子的地位,登基後也是勤勉治國,使得國家略有起色,但身體一直的不太好,雖然後宮妃嬪不少,卻只生得清皇子一人。
清皇子是皇帝還是太子時太子妃所出,太子妃已歿,皇帝一直未立後。清皇子先天不足,自出生到現在還沒斷過藥,因身子太弱,身份也尊貴,皇帝也未將他交由其他妃嬪撫養。
如今皇帝的身體越發的不好,後宮妃嬪眼看子嗣無望,便把主意打在清皇子身上,後宮中以威德將軍之妹趙德妃份位最高,自然是最有資格撫養清皇子。
威德將軍手握兵權,此人素有野心,若是由德妃撫養清皇子,外戚之禍是最令人擔心的,加上文臣武將素來就不對付,武將得勢,文臣的日子如何好過。
朝廷中清流一派的人都在暗暗憂心,但也無法可想,因為後宮之事是皇帝的家事,皇帝一日未死,前朝便不能把手伸進後宮去,皇帝愛把他兒子交給誰來養,大臣們也不能上折子表示反對。
眼看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前朝後宮的暗涌更是不得消停,袁閣老作為清流的首腦人物,是愁得夜不能寐。
沒想到轉機來了,皇帝在天師府邂逅水月微之後,竟然下旨納她為妃,還要把清皇子交由她撫育。
清流一派聞訊是喜出望外,姑且不論水月微品性如何,水天師在京在朝口碑卻甚好,他當國丈自比威德將軍好上太多,一個手握重兵,一個是個毫無根基的道士,清流大臣更忌憚誰自是不言而喻。
旨意一下便有人對水天師示好,沒想到水天師竟上表說女兒無才無德,不足以入宮為妃,請皇帝收回旨意。
清流一派可就急了,袁閣老也不假手于人,直接到天師府問個究竟,方知道是水月微自己不肯進宮。
袁閣老決意親自對水月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水月微以天下社稷江山,百姓安危為重,入宮為妃。
總而言之袁閣老還說了許多,中間還夾雜著許多半驪半駢,語調鏗鏘抑揚起伏的詞句,水月微听得瞌睡連連,幾回想偷偷打呵欠。
雖然是大部分懂得小部分不懂,總之千言萬語匯集在她腦中只得兩個字︰不去!
她不想參與政治,因為國家,她九歲便離開親人,開始提心吊膽的生活;因為正義,她把待她最好的人送進監獄。莫名其妙流落到這個地方後,她只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再背負上國仇家恨,況且她認為,她來這里也許只是意外,如果因為她改變了大瑞朝的的運行軌跡,以後只怕會發生什麼不可控制的事。
就算她保得大瑞朝一時的平安,但以後呢,就算她能保得一輩子,保得住千秋萬代麼,能人輩出,江山易主,在歷史長河中,不過是早晚問題。這種大義在他人眼中也許是千鈞重,但在水月微看來,個人是不能改變事物運行的,把國家的重擔放在一個稚齡孩童或是一個女人身上就更可笑了。
她沒有站在權力巔峰的**,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
如果她要入宮,也是因為一些更有趣的理由,而不是所謂的大義。
天機老道知曉水月微的脾性,也許是怕她說出什麼不中听的話,待袁閣老的話說得差不多的時候,忙道︰「袁大人的話定能令小女茅塞頓開,如今也不早了,大人請先行回府,待我與小女商議後再送信給大人。」
袁閣老也許是覺得他的話應是有效果的,也就沒有堅持長篇大論下去,與天機老道寒喧了幾句後也就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