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微抬手揉了揉額頭,緩緩睜開眼楮,滿室明亮的日光似灼痛了她,她騰地翻身坐起。♀
糟糕!天都大亮了,她居然誤了回宮的時辰。
她急急想下床穿鞋,看見那雙描著金雲鳳紋的青綺舄時愣了一下,掃視四周,才回過神來,這里不是關睢宮她的寢殿麼。
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昨晚出了宮,與花千尋喝酒,然後飲得暈乎乎的,在失去意識前似乎讓花千尋送她回善水閣來著。
雖然花千尋武功不差,可是要把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送回守衛嚴密的皇宮而不讓人發覺,絕非是一件易事,她究竟是怎麼回來的?
水月微正在發愣,簾聲一響,卻是春喜進來了。
「我怎麼回來的?」對著春喜是可以問的,雖然春喜不一定會告訴她。
「我帶你回來的。」春喜淡淡道。
「真是辛苦你了。」水月微這句倒是真心實意的,雖然她不算很重,但是以春喜嬌小的身板,要扛她回來也確實是難為了。
「你知道就好,以後少做這種沒腦子的事。」春喜冷冷道,把水月微送回宮確實費了不少事,雖然她僅僅是負責把侍衛引開,可她不打算把實情告訴水月微。
水月微郁悶,什麼叫沒腦子的事,她與花千尋喝酒,就算是喝醉了也不干春喜什麼事,又沒求她送她回來。
「時候不早了,我的好丫鬟,讓人來伺候本宮洗漱吧。」水月微伸個懶腰。
春喜面色不善地「哼」了一聲,但還是去叫人不提。
水月微洗漱好,又慢悠悠地用早膳,做妃子也有好處,有宮人妥貼地打點好一切,主子只須動動胳膊伸伸腿,若是懶怠動,連飯都可以讓她們喂。
宮人訓練有素,伺候人方面比無憂閣弟子專業,經過豆綠觀察挑選,現在近身服侍的都是比較老實可靠的宮女,覺得不可靠的和別宮的眼線都尋個由頭趕了出去。
德妃雖然管著宮務,但內務府、御膳房、尚食局等一些部門也還是皇帝的人在管,故關睢宮要換人也沒人為難。
那個叫白楓的宮女已經瘋了,變成一個白痴,連話也不會說,路也不會走,讓內務府領走後听說不久便失蹤了。
春喜一直杵在旁邊,水月微感覺她有話要說,吃飽喝足之後便打發別的宮人出去。
「有什麼話要對本宮說的,是想要出宮嗎?本宮準了。」沒有外人在,水月微歪在軟榻上喝茶,一雙縴□□疊翹起,全無形象可言。
春喜皺起眉頭,淡淡說道︰「你以後少與花千尋來往。」
「為什麼?」水月微有些詫異,雖然春喜與花千尋也有些不對盤,但犯不著說這種話,都是一個組織的人,來往一下有什麼關系,況且她與花千尋來往又礙著春喜什麼事了。
春喜似早知水月微會問,跟著說道︰「花千尋他不喜歡男人。」
花千尋不喜歡男人就不喜歡了唄,又不是什麼秘密,她又不是男人,水月微嗤笑︰「花姐姐不喜歡男人關我何事?「
「你沒听說過花千尋喜歡女人麼?」春喜問。
「我只听說男人女人她都不喜歡。」水月微懶懶道。
「依她的性子,接近她的都格殺勿論,為獨對你卻是不尋常,你自己不覺可疑麼?她對你特別好你沒有感覺到奇怪麼?」春喜皺著眉頭道。♀
「人各有緣分,或者是我合她眼緣罷,我這般聰明伶俐又可愛,她喜歡我是正常的。似你冷冰冰能凍死人的表情和假得不能再假的臉,她不喜歡你也是正常。」水月微不以為然道。
春喜覺得水月微腦子又開始抽瘋了,雖然不想與她說下去,但想起昨晚有人的囑咐,只得耐著性子說︰「她若是男人喜歡你也就罷了,可她一個女人若對你有著不同尋常的喜歡,你不覺得—」頓了頓,露出厭惡的表情道,「不覺得很不妥當麼?」
水月微想了想︰「花姐姐對我好,我沒有覺得什麼不妥當的。」
「就算你沒有覺得不妥當,那她也是別有目的。」春喜見水月微不領情,語氣也冷了幾分。
「我知道了,多謝你。」水月微下床穿鞋,不打算搭理春喜。
「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是說真的,我是為你好。」春喜不耐煩道。
春喜化身聖母了麼,居然為她著想起來,水月微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我要去看一看清兒,你慢坐。」水月微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花千尋至少到目前為止沒什麼對她不住的,背後說朋友不厚道。
等她快走出門口,春喜幽幽道︰「你還是相信她,不就怕她做出什麼對不利你的事麼?」
水月微停下腳步,偏頭想了一會才道︰「一個人對你如何,不是靠听,而是自己用心去感受,就算是她要害我,也總得她做出來那日我才能相信,如今听再多又有什麼用。」
春喜默然一會道︰「你不听我的話會後悔的。」
嘖嘖,這世道,一向針對她的春喜是為她好,一向對她好的花千尋是別有目的,水月微想了一會,她該相信哪一邊?又或者是大家都為了她好,又或是都有目的,先懶理吧,以兩個人的能力,真要對付她她也躲不過,倒不如難得糊涂。
「哎哎,我知道你不喜歡花姐姐,但大家好歹都是為閣主做事的人,你們也別斗氣了,改日我請你們吃和頭酒,大家就和和氣氣過日子多好。」水月微回頭笑眯眯道。
春喜蹙起眉頭,淡淡地瞥她一眼︰「你最好記住我的話。」
水月微真心實意地回她︰「再次多謝你的好意。」
春喜暗自嘆了口氣,她的話紅月有多少是放在心上的,就只有紅月自己知曉了。
水月微也有些煩惱,本來她投契的人就不多,花千尋算是一個,如今春喜的話生生在她們兩人間投下了陰影。
要說她無條件信任其中一方也不是,若是這麼容易相信人,她早就死過千百回了。
按春喜的說法,花千尋對她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喜歡,可是她並沒有發覺花千尋對她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就算有肢體接觸,也多數是她主動的好不好,難道是她喜歡女人?
呸!水月微覺得無稽,她分明是喜歡男人的好不好,譬如雪狼,還有那只見過一面的皇上,雖然他病得看似半死不活,還是好看得很;一靈長得也很俊秀,自己有些喜歡逗弄他;一生不算好看,可是自己還是喜歡找他玩——
水月微把她身邊的有限的大小男人都數了一遍,包括景清,確信自己還是喜歡看男人多一點,不久前還想找個男人嫁出去,怎麼可能有問題。
女人和女人交往也很正常,她春喜是孤零零的沒個朋友,就不許她水月微有閨蜜了?沒準是羨慕妒嫉恨,不過春喜消息靈通,也沒準是听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水月微把這個問題暫且擱在一邊,因為壽安宮派人來請,說韓太妃想為皇帝祈福,請她去幫忙抄幾經書,清皇子也請過去幫忙揀佛豆。
這是昨日已經說好的說辭,水月微自然應了好,準備攜景清一道過去。
景清一早起來便要找水月微,還是豆綠哄住了,說水月微身體不適,要多睡一陣。此刻一見水月微過來,景清就坐不住跑過來牽著她手,一臉擔憂道︰「姐姐可是病了,要不要吃藥,我讓人找最好的藥來讓姐姐吃。」
小小人兒很是可愛,有外人在的時候是稱呼水月微「母妃」,皇帝是「父皇」,私底下便是「姐姐」和「爹」,輩分略有混亂,不過水月微也不在意,叫「姐姐」顯得年輕好多,她不打算糾正。
「姐姐沒事了,就算有病,一見我們的清兒就全好了,清兒就是姐姐的藥,瞧姐姐現在多精神。」水月微笑眯眯地抱起他,還親了他的小臉一下。
景清沒料到這一下,怔怔地瞧著水月微,大眼漸漸彌漫上霧氣。
水月微以為他不喜歡這樣,嚇著了,忙道歉道︰「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是太喜歡你了,好了好了,以後不親你了。」
景清抽抽噎噎地哭,倒弄得水月微手忙腳亂,哄了許久,景清才停住了,羞答答說道︰「姐姐你真好,從來沒有人親過我。」
他以前也見過宗親的小兒被他們的娘親寵溺地抱在膝上,母子很是親昵,有時還輕柔地親親臉,那種時候他總是羨慕得要死。雖然他坐在高高的讓人膜拜的座椅上,可是身邊都是宮人,沒人如真正的親人般待他。父皇雖然也疼他,可是身體不大好,又要整日忙于政事,就是有閑陪他的時候,也是不停地教他各種道理和問他的功課。
原來感覺是這樣的,雖然她不是他娘親,卻做了他渴望已久由娘親做的事,景清感覺又是甜蜜又是悵然。
原來是這樣,水月微才放下心來,讓人帶他去洗臉。
趁這個空閑,水月微召自己派到景清身邊的兩位宮女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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