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谷真人趕到鄉衛生院時,四下里已陸續響起了雞鳴聲,他心急火燎的沖進值班醫生的辦公室,張口就問那個孩子在哪間病房。♀
值班醫生從頭到腳的看了看他怪異的服飾,冷冰冰的問道︰「你是病孩什麼人??」
真人面無表情的答道︰「我不是他什麼人,但只有我可以救他的命。」
「嘖嘖,你是醫生?」醫生咂了咂嘴。
「算是吧;;;那孩子現在很危險,不能再耽擱了,趕緊領我去」魁谷真人開始有些不耐煩。
醫生再次打量了一下魁谷真人的行頭,不屑的說道︰「跳大神的吧?病人還沒死呢,生命體征很平穩,只是月兌水,睡夠了自然會醒;;;」
「你少放屁」魁谷真人憤怒的打斷了他「我不和你廢話,時間很緊迫,要不我也不會連夜跑過來,叫你們管事兒的出來說話。」
醫生仿佛被對方的氣場給震住了,忙換了另一種口氣說︰「這大半夜的,院長也不在,現在整個醫院就我一個人,你不說清楚情況,叫我怎麼配合你?」
魁谷真人遲疑了,想說出實情吧,這些吃官糧的只會覺得是搞封建迷信;可要是不說出實情,再這麼耗下去,天一亮那孩子就沒救了。
真人思忖了幾秒鐘後,語氣誠懇地說道︰「你听我說,那孩子是受了極度驚嚇,魂魄出了竅,所以一直昏迷不醒。照時間來算,馬上就快滿72個小時了。你說我是跳大神的也好,在搞封建迷信也好,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計較,你趕緊帶我去找他,我口袋里有救他的良藥。」
「什麼藥,給我看看??」醫生滿月復狐疑。
魁谷真人再也按捺不住了,咆哮了起來︰「你看得懂個球,你再磨磨嘰嘰的,老子自己去找你信不信?到時候搞得你們整個病房雞犬不寧,別怪我沒事先給你打招呼。♀」
這一吼還真管用,那醫生趕緊拿出值班記錄表看了看說︰「病孩已經轉到普通病房,里面還有其它的病人和陪護家屬,你這大半夜進去搞得乒乒乓乓的,影響到其它的病人怎麼辦?」
魁谷真人抬頭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已指向了5點,他知道再也沒有時間和這個狗屁醫生掰扯下去了。
魁谷真人眼露凶光,身體前傾,將右手蓋在桌上的一個搪瓷茶缸上,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給你最後三秒鐘的時間,馬上去把那個孩子弄到一個空房間里,然後滾出來該干嘛干嘛去,再敢說一個字的廢話,信不信我立馬讓你自己搶救自己;;;」說話間,那個搪瓷缸已經被真人的手掌壓成了一塊鐵皮,缸里的茶水順著桌角流了一地。
那醫生徹底的妥協了,戰戰兢兢地貼著牆滑到了門邊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魁谷真人鼻腔里「哼」了一聲,隨即也走出門跟了過去。
那種年代,像樂昌鄉這樣的衛生院,條件是非常簡陋的,沒有什麼護士之類的工作人員,除了一個院長和兩個副院長,底下就三四個醫生,接治的一般都是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一類的常規病癥,最大的業務無非也就是順產接生,遇到需要剖月復產或是稍微復雜一些的病患,基本上是看都不看,直接就喊送到縣醫院去。
不到五分鐘,那個醫生就已經按照魁谷真人的吩咐完成了任務,在「滾」出病房的最後時刻,他壯著膽子叮囑了一句︰「這是縣里特殊關照的病人,你可不要亂搞喲,搞出麻煩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魁谷真人憎惡的乜了他一眼,重重的關上房門。
醫生回到值班室,心里覺得七上八下的,別看他身為一名醫護人員,也算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但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的他,在內心深處對于這些跳大神的道士先生,還是多少有些恐懼和敬仰的。♀什麼妖精鬼怪的雖說自己沒親眼見識過,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在很多人心里還是普遍存在的。
為了防止那個跳大神的真搞出什麼事,到時候自己月兌不了干系,他還是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院長家的座機。
「劉院長,打擾您休息了,不好意思,這里有個情況向你匯報一下;;;」
醫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電話里向領導敘述了一遍,當然,他主動隱去了壓扁茶缸的那一幕。
「我是怎麼攔也攔不住,他說不給他辦,就要把整個病房鬧得天翻地覆」醫生最後補充道。
院長在電話那頭默默的听完,然後平靜的說道︰「行,我知道了,他既然說他有良方妙藥,咱們就死馬當活馬醫吧,那個病孩老這麼昏睡著也不是個事兒,你到病房外面看著,以防出現什麼緊急情況好及時應對,我這里馬上趕過來。」
掛了電話,醫生覺得心里輕松了許多,他步履輕盈的來到那間病房的門外,竟然,听到里面傳來了小孩子哭泣的聲音。
這怎麼說醒就醒了?驚奇不已的他趕緊推開房門沖了進去,驀然看到一直昏睡不醒的那個病孩,此時正坐在床上低聲的哭泣,而那個跳大神的奇人,正站在床邊神情專注的用手撥弄著那個孩子的頭發。
「哎呀,老先生,原來你是真有兩把刷子的神人呀」醫生喜笑顏開,態度180度大轉彎。
魁谷真人沒有理會他拍上來的馬屁,直起身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孩子受了大驚,剛剛還陽,暫時不要讓他和太多生人接觸,先給他弄點清淡的稀飯,不要沾一丁點油葷,滴幾滴老醋混在里面跟著喝」
真人說完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醫生趕緊阻攔道︰「我們院長在來的路上,大仙請稍等一會兒,等他來了你給作個說明再走不遲。」
「說個球的明,我還有事情沒弄完,得趕緊回去,有什麼情況就來石板寨找我」
魁谷真人背上挎包,再次翻開男孩的頭發看了看,然後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男孩蘇醒的消息傳遍了樂昌的街頭巷尾,人們好奇的猜測著這個事故現場多出來的幸存者究竟是誰。
鄉長帶著工作組的同志風風火火的趕到了衛生院,劉院長和楊站長早已在大門口恭候多時了。
一眾人等全都涌入了那間小小的病房,穿警服的,穿白大褂的塞了滿滿一屋。面對如此的陣仗,病床上的那個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鄉長趕緊上前安慰道︰「孩子,你不要怕,一切都過去了,縣里和鄉里的領導都在這,我們會給你妥善安置的,你先給我們說說,你是哪個村的,怎麼會在那個隧道里;;;」
那孩子哭得更悲傷了。
「誒,我說」楊站長看不下去了「孩子經歷那麼一場大難,我們不要一下子就直奔主題,讓他先緩緩。」
劉院長贊同道︰「是呀,病患長時間昏迷,現在剛剛醒過來,大腦可能會出現短暫的失憶,現在不一定問得出個所以然來,我建議大家都先出去,留下兩個女同志來和他溝通。」
「對對對,劉院長說的有道理,人太多孩子有壓力,咱們先出去」鄉長附和道。
眾人都退了出來,房間內只留下衛生院的副院長曹金芬,還有工作組里的一個年青書記員鄧麗。
經過兩位女同志耐心的心理疏導,男孩漸漸恢復了平靜,在他斷斷續續的闡述中,大伙終于了解了事發當天的情形,以及這個孩子的來歷。
男孩子名叫杜小能,來自黔南州一個叫平湖的小縣城,剛滿十三歲。
在小能八歲那年,父母離了異。離婚後的父親性情大變,成了全縣城有名的酒瘋子。
父親每天一睜開眼就開始喝,從早上一直喝到深夜,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再接著喝,一邊喝還一邊罵街,從國家主席罵到街道干部,從歷史名人罵到左鄰右舍,最後罵到無人可罵時,小能就成了他唯一的發泄工具,終日里不是打罵就是精神折磨。
原本溫暖幸福的家變成了人間煉獄,默默忍受了多年的小能,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終于在十三歲生日的那天,離家出走了。
身無分文的小能,走了一天一夜之後,來到了有鐵路經過的一個鄉鎮,精疲力盡的爬上一列停站等信號的貨運列車,他的目的地,是省城貴山市,因為他听說母親已經嫁到了那里,雖然他並不知道母親新家的詳細地址。
當那列火車行進到一個中轉貨場時,竟然停下不走了,小能趴在堆滿煤渣的車廂里觀察了大半天,發現這列火車的車頭都已經離開了,于是無奈的爬了下來,準備另找一列。
這時,貨場的保安發現了他,小能還沒跑出十米遠,就被保安給「生擒」了。
保安把小能拉到值班室,扎扎實實地揍了他一頓,但長期處于棍棒教下的小能早已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只要不是器械性的接觸,這種花拳繡腿的踢打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出于「禮貌」,小能故意裝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並時不時的配上一兩聲殺豬似的慘叫,以防那保安覺得沒什麼意思,再惱羞成怒的動用其它的「刑具」。
保安打足了癮,一看這小子還真能「背鋼」,再打也覺得無趣,就扔給他一個墩布,叫他把室內和過道都打掃干淨。
漫不經心的小能,在水池邊沖洗墩布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有一列火車已經掛上了車頭,看樣子好像即將開動了。他趕緊關掉水龍頭,提著墩布往院子外試探性的走了幾步,回頭看看那個保安正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視,並沒注意他,于是他佯裝甩水,一邊甩一邊慢慢的往站台上走去。
當前方的信號燈變成藍色,列車發出了一聲長鳴,鐵輪開始緩緩的轉動。
目標就是希望,希望變成動力,心跳加速的小能猛的一下扔掉了墩布,跳下站台朝那列貨車飛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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