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轉官場,必須陰謀陽謀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能夠爬到相當職位的人,不用問,玩陰謀肯定一流。但到了一定程度,就會遇到瓶頸,再僅僅靠陰謀,吃不開了,此時就一定要陽謀手段的圓熟。
這種情形,很有些類似于當今中國的商人們。
如果你堅持所謂的公平交易原則,肯定只能當個小老板,甚至小老板都當得艱難。有點奸詐手段的,小老板便能當得有滋有味,卻一定做不大。能夠做大的,是那些有毒辣手段的人,為了賺錢,無所不用其極。
這就是陰謀。
等你終于功成名就,名動江湖,就不能僅僅只會下三爛手段了。就算你對這些手段玩得再溜,也一定要收起來,規規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所有手段,看上去一定要經得起陽光的照射,否則,總有一天,你會翻船倒舵。
于是,那些有頭腦的商人們,幾乎都采取各種手段披上了政協委員或人大代表的外衣,繼續如魚得水,把產業做大做強。
這就是陽謀。
官場也是如此。
鄉鎮級官員,需要的是霸蠻,是硬手段,還可以是偷雞模狗,到了縣這一級,很可能就是強權和智權的分水嶺,此時,強權和陰謀會顯得很無力,許多事,必須借助智慧和陽謀來完成。
一個只會使用陰謀的人,很可能無法邁過這一關。
這也是付大木想往上爬而一直沒爬上去的原因之一,更要命的是,他自己卻始終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付大木玩的是強權和陰謀,他還像過去一樣,希望以勢壓人,強行通過財政局的走馬換將,以前的馬興旺等人,或在付大木的yin威之下屈服了,或被他的陰謀算計了,導致了處處被動,最終或灰溜溜地敗走,或死于非命。
而楚天舒運用的就是智慧和陽謀,依靠自己主持會議的優勢,主導了常委會的走勢,最終用可以擺上桌面的少數服從多數的組織原則挫敗了付大木見不得陽光的陰謀,實現了讓蔡望東主政財政局的意圖。
之後,周宇寧被付大木罵得狗血噴頭,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再開常委會的時候,拿定主意不給付大木當炮手,或裝聾作啞,或含糊其辭。
他這麼做,還是把付大木得罪了。
付大木再一次在不同的場合罵了很多難听的話。
周宇寧覺得,我又不是你付大木養的一條狗,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長期幫你去咬楚天舒。
這麼一來,周宇寧與付大木也漸行漸遠。
楚天舒自然而然地掌控了常委會,涉及到全縣發展的各項大政方針都能在常委會上得以通過。
來南嶺短短幾個月,楚天舒的威信不斷攀升,已大有超越付大木之趨勢,他是強硬的,也是扎實的,很多過去久拖未絕的事,他三板斧就砍定了,單就個人能力來說,縣直機關和各鄉鎮的干部都無不嘆服。
南嶺縣的干部群眾對楚天舒越來越信任,同時也對他充滿了期待。
借此東風,楚天舒著力推進全縣醫療體制改革和招商引資。
接二連三的失利,還損失了高大全和彭寶鑾兩員大將,空缺下來的位置自己的人又一個也沒佔上,讓付大木這個在南嶺作威作福為所欲為慣了的土皇帝再次感覺到了奇恥大辱,不由得要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幾天之前,付大木還沉浸在勝利在望的狂喜中,不料天有不測的風雲,喬省長的批示傳來,使他的情緒一落千丈,失望、懊惱、痛恨和憤怒就像幾把尖刀,同時刺扎著他的心,讓他難受得邪火噌噌地往上升,胡曉麗使出渾身解數上下一齊賣力,也沒把他心頭上的火消下去。
開常委會周宇寧舉手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了中了楚天舒陽謀的圈套,恨不得沖過去掐死主持會議的楚天舒,跟他來一個同歸于盡。
不過,這只是他情感沖動下思想深處的暫短閃念。
付大木畢竟是個有長遠謀略、有宏偉計劃、又有一定耐力的人。多少年來苦心經營的這塊地盤,已經有了相當的實力,幾乎控制了所有的實權。他對自己的實力和能力充滿了信心,他不相信有誰能夠動得了他。
他覺得,不到萬不得巳的情況下,絕不能跟他們拼命。他認為他的命最可寶貴的,別的人就是拿一百條一千條命來換,他也不會干。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失敗是暫時的,未來是屬于他的,到那時他才要像樣地活著,盡情地享受。
況且,還沒有什麼把柄落在楚天舒的手中,他能把自己怎麼樣呢?
無非就是他又成功了一次。
那又怎麼著?走著瞧吧,南嶺必將還是我付大木的天下!
這麼想著,付大木很快又振作起來,他用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擦了把臉,點了根煙,然後打了一個電話,讓薛金龍通知陶玉鳴、白存禮、田克明等人來石花大酒店商議對策。
最近一次常委會上確定了全縣醫療體制改革和招商引資的具體方案,更讓付大木感到了危機的加重。
憑著十幾年在南嶺縣的觀察和體驗,他深知,如果這兩項工作取得了成功,楚天舒在南嶺縣就會獲得廣大干部群眾的擁護,徹底在南嶺縣站穩腳跟。
楚天舒是一個危險的對手,他不是把眼楮首先盯在個人的恩怨上,而是盯在了南嶺縣的發展上。付大木已經斷定,如果有一天楚天舒完全掌控了局勢,他不僅會剝奪自己的權力和利益,而且會把自己踩在腳下,讓自己永世不得翻身。
這個危機感,幾天以前在常委會上就產生了。
直到現在付大木也猜不透,楊富貴與楚天舒是怎樣搞到一起去的?為什麼他會突然改了主意選擇不再騎牆而支持楚天舒?這弄得他毫無防備,措手不及,最終導致了局勢的逆轉,弄得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一想到這些,付大木就十分惶恐不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在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付大木這一次沒有讓薛金龍、陶玉鳴、白存禮、田克明等人發表意見,而是直接向他們下達了指令。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付大木斬釘截鐵地說︰「必須想盡一切辦法,破壞楚天舒提出來的醫療體制改革和引資招商。對,破壞,就是破壞!」
「老板,我們從哪里先下手?」白存禮試探著問道,他是分管文教衛的副縣長,他擔心付大木會讓他打頭陣,帶頭去破壞醫療體制改革。
白存禮的內心很是糾結,他希望自己牽頭的醫療體制改革能取得成功,用以證明他個人的能力和水平,為日後取代耿中天當常務副縣長乃至縣長積累政治資本。可是,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又不得不服從付大木的指令對醫療體制改革進行破壞。
付大木模著下巴,轉過頭去問薛金龍︰「金龍,你說說看?」
薛金龍是這伙人當中的小諸葛,付大木對他的信任超過了另外幾個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薛金龍掉了一句書袋以顯示小諸葛不是浪得虛名,然後問一旁的陶玉鳴︰「陶局長,柳青煙上任之後都在忙什麼,你知道麼?」
陶玉鳴說︰「我听她跟我老婆說,她最近去了一趟省城,和凌雲集團的高層有過接觸,好像是想拉他們來縣里投資。」
「可能嗎?」白存禮表示懷疑︰「凌雲集團是省里著名的企業,好多地方都在用各種優惠拉他們去投資,他們能看得上南嶺這個貧困縣嗎?」
其實,白存禮還有一個見不得人的陰暗心理,因為他分管的醫療體制改革必須要破壞,自然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因此,他非常害怕耿中天分管的招商引資率先取得了實效。
沒等陶玉鳴說話,田克明搶著問道︰「什麼?陶局長,白縣長,你們說的是凌雲集團?」
陶玉鳴橫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老子還沒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付大木態度親切地問︰「老田,你以前是不是和凌雲集團打過交道?」
「是的,」田克明說︰「在國資委的時候,市儀表廠的改制,楚天舒就幫過凌雲集團,我听說他和凌雲集團的女老板關系很不錯。」
付大木點頭道︰「這麼說,凌雲集團是來給楚天舒抬轎子的。」
薛金龍馬上拍馬屁說︰「對!大縣長,你看得太準了。我听周伯通說,凌雲集團有意接手先鋒客運,進入南嶺縣的運輸市場。」
「哦?」付大木似乎明白了什麼,怪不得楊富貴倒向了楚天舒,原來他們在先鋒客運的命運上達成了默契。
不行,決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付大木首先閃過了這個念頭,他略略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捏緊了拳頭,說︰「告訴周伯通,拿出點當年的狠勁兒來,把凌雲集團趕回去,把先鋒客運吃進來。」
看付大木那惡狠狠的架勢,陶玉鳴等人都明白,在官場上吃的虧,付大木要從**上把便宜找回來。
但是,付大木又一次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不錯,周伯通和他的手下夠狠,但是,來接手先鋒客運的人比他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