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山嘆了一口氣︰「也許是我從小過得太順利，沒想到唯一這個看上眼的，卻沒有看上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的語氣竟然有些黯然。
「本來我想，如果你對我也有好感，不如我們先交往試試，這樣一來，對家里也有個交代。」
我心里又是一個「咯 」——是啊，這回要是又失敗了，回去郭女士又要嗦半天，又要幫我張羅著各種相親，誰又能保證後面來相親的人的條件能比眼前這個許默山更好？哪怕是退而求其次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錯過了這個村，真的還有這個店麼？
更何況，我對許默山……
「既然你不願意，我總不能強人所難。那就繼續讓我媽幫我找相親對象吧。」他勉強笑了笑，給車子解了鎖，「丁小姐，抱歉，開得太遠，看樣子你得自己打車回去了。」
我卻沒有動。好吧，其實我有點不好意思，看著他，為難道︰「其實吧，我對你……其實吧，我很討厭過年。」
他的表情有些吃驚，顯然沒有想到我的思維如此跳躍。
可我的思維跳躍是有原因的，實話實說︰「這不是再兩個月就要過年了麼？每次過年的時候，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就會各種八卦，然然有沒有男朋友了啊，要趕緊結婚了啊，誰誰誰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啊，要不要幫忙介紹一個啊，哪家哪家的兒子很不錯啊……我很討厭這種拷問。」
他似乎明白了，因為他笑了。
我繼續厚著臉皮道︰「反正你也缺一個女朋友，我也缺一個男朋友。不如湊合湊合試試？」說著，雙手一攤看著他︰這些就是我最大的誠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定定地看了我兩秒，終于笑了，還笑出了聲音，眼里都是笑意︰「那我們就湊合湊合試試吧。」他示意我再次系好安全帶，才再次發動了車子，「那麼首先，先去約會。♀」
我對他這麼執意于約會有些好奇，以為他有什麼好的idea，問︰「去哪里約會？」
「想吃什麼？」
我這才想起自己其實還沒有吃早餐，雖然通常在家里都是一覺睡醒直接吃中餐的。可是現在這個時間點……「麥當勞。」
我很滿意地看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的小說里，許默山第一次請蘇楨吃飯，蘇楨不敢去那些高檔的餐廳，去的就是麥當勞。許默山的反應，是一串省略號。
我在心里竊喜︰看樣子我的描寫還是很真實的。
周六的市中心堵車，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車流，我有些頭痛。這時候手里忽然多了一樣東西，我睜開眼，發現是一瓶礦泉水，接著，又是一包餅干放到了我的手上。
許默山道︰「沒吃早飯，先墊墊吧。」
我有些感動，許默山果然溫柔體貼。「謝謝。」
許默山在我的帶領下，在摩肩接踵的麥當勞店搶了兩個位置，面對面坐著，吃了一頓超值午餐。我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很好笑，終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他當然沒有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某某高富帥被女主帶到地攤里吃東西，滿臉嫌棄卻吃得正香，他只是很自然地喝了一口可樂，所以見到我笑話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的臉上沾了番茄醬，拿了紙巾便擦了擦，我實在沒忍住，整個肩膀抽動了起來。
他更加不解︰「什麼這麼好笑？」
「沒……」我笑道，「我只是覺得把你拉到這里來吃東西，你突然變得接地氣了而已。」
他失笑︰「吃漢堡喝可樂就是接地氣了？」
「那倒不是，只是之前在西餐廳里，或者是你的車子里，感覺很壓抑，有點不敢招惹你，在這里，雖然人多很擠，但是感覺輕松多了。♀」
許默山復雜地望了我一眼，笑了︰「丁然，你記不記得昨天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
「什麼話？」覺得有點干，下意識地咬了一口習慣。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說過，你一定會同意的。你看，現在我們兩個的確在約會。」
「咳咳……咳咳……」可樂全嗆進咽喉，我咳得臉頰通紅！
他、他一定是故意的！我當他真的就是我設定的那個許默山了？！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甚至有些恐慌——我現在不是作者，無法站在上帝俯瞰的角度來審視許默山。他心里想的，怎麼想的，其實我完全是不知道的。我要了解他，必須拋開我對之前設定的那個許默山的所有好感，就眼前的這個人本身來看他！而觀察一個人，唯一的辦法是，觀察他的言行舉止！
而目前，有一個很搞糟的結論在我心底成型……他的外表的確很溫和，很陽光，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他的心底……根本就是一個外表溫良的——月復黑！
他、他在車里的那番話，難道也是故意那樣說的？苦肉計？！
還有他故意給車解鎖，放我走，是——欲擒故縱？！
虧我丁然還是個寫小說的！居然給他騙進去了！
「喂，你想什麼呢！」他好笑地看著我，遞給我一張紙巾，一臉無辜地笑了，「你怎麼這種表情？有這麼驚訝麼？」
這是敵方道行太深？還是我陷入了陰謀論？不行，現在不能想這麼多！不能有偏見！
「喂，你……我自己來就好！」我陡然驚悚，剛才他遞給我紙巾，我忘記接，他竟然直接幫我擦了起來。我從他手里幾乎蠻橫地奪過紙巾，卻不可避免地觸到了他的肌膚，臉更加滾燙，不敢抬頭看他。
他手一僵，自然地收了回去，笑了笑，也低頭喝了一口可樂。
「待會……我們去哪？」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我問他。
「你想去哪？」他的表情已經很自然。
我搖搖頭︰「不知道。」
許默山又無奈地笑了，這回有些靦腆︰「怎麼辦，似乎……我也不知道。」
我奇怪又驚訝︰「那你還說要來約會？」
「不約會，怎麼彼此了解？不如你說說，一般的男女朋友約會……都去做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相親二十五次的人，竟然連約會做什麼都不知道？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別開眼去。
我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動用所有小說、韓劇里的約會場景，開始掰手指︰「其實也無非一起吃飯啊、看電影、逛街，額這算了吧，游樂園？這個也不要了……還有什麼？」我皺眉抬頭，發現他正很認真地看著我。
「怎麼了？」
他問我︰「你不喜歡游樂園？」
我擺擺手︰「我會暈。小時候害怕，總是不敢玩。後來大學的時候被同學慫恿一起去游樂園，我就坐了那個海盜船，下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吐，把胃酸都吐出來了，以後再也不敢玩了。」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道︰「那不如我們先去看場電影，順便一邊想想，接下來去做什麼？」
「也好。」
看的電影是吳彥祖主演的《控制》，許默山倒是很體貼地給我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我一開始還挺矜持，不敢大聲地咬，總覺得咯啦咯啦的聲音很刺耳。沒想到忽然從鄰座伸過來一只咸豬手，也抓了爆米花咯啦咯啦地咬了起來。
我又被他震驚了，呆呆地望著他。
許默山將視線從大屏幕上移過來，定格在我的臉上，有點呆萌地笑︰「怎麼了？還是說，我……不能吃？」
「沒！」我趕緊搖搖頭，吞了口口水，壓低聲音道，「我以為你這樣的……紳士，不會做這種……」整桶爆米花都是他買的，就算我不能吃，他也能吃啊！
他頓了頓，認真道︰「然然，不要把我想象的高高在上，很不近人情。」
我的牙齒都在發抖，就差把手指指到他臉上︰「你、你、你……」
「？」
「你剛才叫我什麼？！」
「然然啊……」他眨了眨眼，「我剛才听到你的親人，應該是這樣叫你的？」
我深吸一口氣︰「我媽都不這樣叫我。」
「哦？」他似乎很好奇，「那你媽媽叫你什麼？」
我一連報了三個︰「丁然你個死丫頭、丁然你個沒出息的、丁然你個嫁得出去的。」
許默山愣了三秒，終于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我很泄氣，把頭埋在圍巾里，抓了一把爆米花，咬得咯咯響。瞟了一眼大銀幕，心想，這個畫面可真不該是笑的時候啊……
他又悄悄地湊了過來，氣息噴到了我的臉頰上，刻意壓低了聲音︰「為什麼是……嫁的出去的？」
我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幾分，淡定地回答︰「因為她叫的次數多了，我就反駁她說，我嫁不出去都是讓她叫出來的。第二天，她就改了口。」想起郭女士改口的那天上午，就有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滄桑。因為那天早上我是因為被她叫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才終于不得不起床的……
果然，許默山又低笑了起來︰「你母親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我道︰「只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什麼？」
我盡量不讓自己笑場︰「我媽已經名花有主了。」
許默山︰「……」也讓他噎了一回，我竊喜。
而就在我偷笑的時候，許默山忽然伸出了右手，模了模我的頭︰「有這樣的一個岳母也不錯。」
我一僵，爆米花又差點卡在喉嚨里！我忽然覺得，如果以後真的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一定會被他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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