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漢子壯了壯膽,哼了一聲,對著白衣人一聲冷笑,道︰「張二俠,你雖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但我們兄弟是不會放在眼里的。♀我們人稱‘揚江三鬼’,你能耐再大,終是血肉之軀,又怎斗的過我們鬼呢?識相的快叫張平把東西交出來,若不然就叫你們兩人也一起變鬼。」盡管強自鎮定,聲音仍難免有顫。
這白衣人正是張守望。張世堅外出訪友,歸途中不幸暴亡。這事數日間便轟傳武林,張氏兄弟在襄陽家中也聞到了消息。二人驚疑中如坐針氈,洵不安寧,遽遽然離家別母,探明路徑,馬不停蹄,連夜趕來。兩人一起終究目標狹隘,不易尋找,于是兄弟二人晚聚早散,分頭探尋,但也恐生出事患,對己有所不利,他們不敢相隔太遠,以便危急時有所照應。
此事在湘西已沸沸揚揚,張平成了當地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不管識與不識,都知其身高六尺,面色蠟黃,方面大耳,左額有一片青記,四五十歲年紀,說話嗓音沙啞,微有口吃。便是當地的百姓從旁人的言談中和在別人打探問詢之下,對他的形貌特征都已是耳熟能詳。
張氏兄弟一路探詢,已索定張平便在左近一帶,于是二人不出方圓十數里,策馬輾轉尋找。他們已從旁人口中得知,張平手中拿著一件重要物事,人人垂涎三尺,都想據為己有。他現在跋前疐後,進退維艱,若不得自己兄弟相救,恐怕寸步難行。♀雖然幾日來的所聞處處印證著父親的死訊屬實,但他們聊以自欺,牽強寬慰,拼力的去認為父親的死只是謠言,他仍在好好的活著。
張守望左右巡視,只見張平一人在此,不見父親身影。張平與父親應該形影不離,以供驅喚,現此情景,他又豈有不匡曉噩耗果真之理?再自欺欺人這時也無法自我譬解了。盡管已有了心里準備,但傳聞驚天確鑿,一時也不堪接受,胸口被一件莫名的東西重重撞了一下,忽然間痛徹心肺。畢竟父子連心,月前分別時還神采奕奕,容光飽滿,不想寥寥二十幾日,便已陰陽相隔,人鬼殊途。想著父親多年來的慈愛,柔腸碎裂,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了起來,好像是和尚在給死人做法事,又仿佛是道士在超度亡靈,聲音哀婉淒切,抓人傷角。他胸中一慟,立即悲如泉涌,嗓子一澀,泣津便欲大開。張守望心中清明,知眼下不是傷情時候,料理這三名漢子才是當務之急,這悲痛也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方一萌生便又鑽進了內心深處。他強樹豪情,昂然而立。
張守望听矮漢自稱「揚江三鬼」,自己從未听說過,料想武功也好不到哪去。眼見張平神色昏暗,奄奄一息,顯已命不長久,更是悲憤填膺,大吼道︰「你們無端害我家人,我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一晃手中之劍,直刺矮漢面門。
矮漢一聲驚呼,閃身避開,手中鋼鉤一晃,意欲索向張守望咽喉。也許是由于過于驚懼之故,鋼鉤在他心力奮奮催動之下,只在手中微微發顫,不能前進分毫。雖然對手兵刃未能遞出,張守望身形仍是一矮,劍走輕雲,削其手指。矮漢「啊」的一聲大叫,跳到了一邊。他進招時,手漫于心,不听使喚,但躲避敵人攻擊,性命攸關,危急時刻,腿保命之念竟先于心,未等頭腦發號施令,雙足已自挪至一旁。
矮漢一聲大叫不要緊,使得瘦漢臉上肌肉一跳,這一下子再也不能收拾,帶的渾身顫抖起來,似是無比驚心,突然之間,好沒來由一聲大叫,轉身便跑。他綽號有一份鬼字,卻是這樣的膽小,平常都是鬼嚇人,可今天世事顛倒,人把鬼給嚇了,看來他做鬼也只能做個膽小鬼。
「二弟,你還想不想得錦囊,這麼膽小怎麼成大事,快回來,別污了咱們一世威名。」瘦漢止住了腳步,轉過臉來,身子仍在簌簌發抖。胖漢面上泰然自若,心中卻也惶惶已極,若不是欲念波濤洶涌的慫恿與逼壯,他定然先二弟而走,既然利關重大,又怎肯輕易罷手。這一戰雖然掩伏著自己前所未有甚至日暮途窮的凶險,但也充滿了誘惑。盡管自己三人身份與對手判若天淵,甚有懸殊,能夠得勝不過萬里之一,然便是這萬里之一,就給他注入了無窮動力,為了這萬里之一的希望,感覺拼一拼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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