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甲掐到了自己的肉里,他恨,恨那幾個惡少,恨他們的背景勢力,他又恨自己,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選擇懦弱下去。
那天,當父親打電話告訴他那幾個惡棍的來歷並警告他不要無事生非、惹禍招災時,他甚至怨恨過那個讓自己錦衣玉食了近二十年的家庭。
父親在一個大染缸里過得風光無限,他從小就享受著這風光之下遠比其他同齡人更豐富的資源,他一直自詡清白,但可笑的是,從生下來不久,他就已經變得不干淨了。
幾天幾夜的心靈折磨後,他選擇了听父親的話,他也清楚,若是選擇叛逆,站出來舉報惡行,那他家的一切,包括他的親人都將被噩運纏身,這樣的結果,他承受不了。他也沒有告訴柳煙,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愛她的表現,自己都不能作為的事情,柳煙又能如何?這段時間,他一直躲著柳煙,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和柳煙好好談心解釋的機會。
但就在這時,吳老師卻將柳煙的照片擺著了他的面前,他幾乎下意識的問道︰「老師,這張能不放嗎?」
是啊,能不放嗎?柳煙是他的,他不想別人注意到她,她受傷了,他會找時間安慰她,他會告訴她自己不會嫌棄她,他像個小心翼翼守著寶貝的財主,生怕自己的寶貝從包袱里露出一絲光來,但現在,有人要撕開他的包袱把他的珍藏之物展示給大家看,他怎麼能不激動?
吳老師正在一絲不苟地整理自己的攝像裝備,听到話後很奇怪地看了一眼臉色有異的李涵文,問道︰「這張有什麼問題嗎?挺好啊!它可是我最近一段時間最滿意的作品了,你必須要發給校新聞網那邊」,說完後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便匆忙走了。
李涵文盯著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很久,才將吳老師給的所有照片改了分辨率後縮小尺寸發給了校園網,他只希望,大家關注不到那一片豆腐塊中毫不起眼的迷彩綠。
但人世間不如意者十之**,眼賊的網友怎麼可能放過任何一個發現美女的機會,于是,柳煙出名了。
看到柳煙饒有興趣地看著自己的照片,臉上卻沒有一絲激動的表情,老ど有些失望地言道︰「煙兒,我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傳達這個消息,難道你一點都不激動嗎?」
柳煙想起高考成績下來後那幾家被爺爺推掉的營養品廠家,淡淡的笑道︰「出名有什麼好?那些明星的生活可能光鮮精彩,但我一點都不喜歡,像個鳥一樣被人掛起來圍觀,真的很舒服嗎?」
老ど沒想到柳煙對大家趨之若鶩的事如此不感興趣,她不禁有些憋氣,但還是不死心地辯道︰「就算沒了**,但會很有錢啊!」
「那米可可同學,你能告訴我,有名後怎麼獲得錢呢?」柳煙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當然是拍電視、拍電影、拍廣告、做代言……」老ど倒是不吝賜教。
「嗯,那請問,誰請我?」
老ど卡住了,是啊,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未必有人請啊!半天後,她才勉強道︰「只要出名,這些遲早都會有的呀!「柳煙將手機塞到老ど口袋里,站起身拍拍手掌道︰「看來,作為未來之星的我,軍訓這幾天還是可以享受平靜生活的,嗯,老ど,沒事我可先活動活動去了。」
老ど聳了聳肩肩膀,覺得柳煙還是不明白成名的好處,但以後總會明白的。
柳煙卻壓根就沒把這當一回事,她的確很缺錢,但卻並不想用這種出名的方式獲得,想到真要進軍娛樂圈,一天到晚傳出被拍拖、被包養、被潛規則、被雪藏、被走光等亂七八糟的消息,柳煙就覺得毛骨悚然。
正胡思亂想間,就听到教官追魂奪魄般的喝令聲︰「四連長,過來!」
柳煙很郁悶,當官第一天自己就變成了教官口中的「死連長」,這算不算大家稱教官為「怪犬」的報應,但為什麼要報應在自己這個從不背地里喊教官綽號的乖寶寶身上。但隨即她又有些擔心,怕自己東窗事發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教官看到柳煙跑到面前行過軍禮後,才冷著一張臉把一只手升到柳煙面前問道︰「你認得這個東西嗎?」
柳煙低頭一看,教官手里拿的是一塊不規則的新鮮白楊樹皮,裂開的樹皮邊緣像一只大口,正對著柳煙控訴著她曾經的暴行。柳煙知道軍訓條例里有一條叫禁止破壞花草樹木,但她真不是故意的,不想說謊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柳煙只好低下頭不言不語。
看著這個漂亮的名牌大學女生低頭間露出白皙的後頸,心理素質強大的教官陸軍竟有那麼一絲失神,他搖搖頭,實在不能想象這樣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孩會把活白楊樹的樹皮給踢下來,但自己現在藏在背後抹了雲南白藥跌打膏的手腕又如何解釋,自己可是滄州武術世家出身,從小練大的童子功。
那塊樹皮本來是自己在操場散心的時候發現的,樹皮呈不規則形狀,上面有腳印,對比了一下樹上的創口,那竟是被人活生生踢下來的,他實在不能想象,這個軍訓營地里除了自己還有誰能把這麼大一塊活樹皮踢下來,就是他自己,要踢下那麼大一塊樹皮也不是一腳兩腳能做到的。他突然想到了這個讓自己受了輕傷的漂亮女生,她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柔柔弱弱但堅韌非常,一個動作一練上百遍,不像軍訓,倒像是小時候自己學藝那般,渴望著迅速強大起來。
但他只是懷疑,並不肯定,于是只是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女孩思量接下來該說什麼,他定了定神,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那麼冷。
「能說說為什麼要破壞花草樹木嗎?」
柳煙囁嚅了半天才回道:「對不起,教官,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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