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漸漸過去,天氣也一天比一天舒爽,牧瑾吩咐著丫頭把冬天的毛皮衣裳翻出來曬曬,自己打算去後花園里轉轉,恰巧谷氏來請安,她便又坐下跟谷氏說話,看她臉色不大好就讓她坐下︰「你身子瞧著好像不好,還是坐下說話。♀」
谷氏俯了俯身子,也沒多大推辭,就坐在了凳子上。牧瑾便越發瞧著谷氏不大對勁,笑著問︰「這個時候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谷氏抬頭看牧瑾,嘴抿了抿,猶豫半響,才斟酌著道︰「這幾日總覺得沒精神,也不大吃的下飯,暈暈沉沉的不舒服」
應嬤嬤一听這話臉色立時變的不對。
牧瑾似乎隱隱約約也覺察出來了些,微笑著問︰「那我讓人找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谷氏又看牧瑾,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小聲應道︰「勞煩女乃女乃了。」
牧瑾這就算是明白了谷氏的意思,這個時候便也不多說了,吩咐丫頭︰「去請萬太醫過來。」應嬤嬤想要說話,看牧瑾的神情,張了張口又將話吞了回去,想來女乃女乃的主意也差不了。
萬太醫一會就過來了,給谷氏把脈,仔仔細細的好半天才笑著起身︰「恭喜大女乃女乃,谷姨娘這是有喜了,一個多月。」
屋子里人人都變了臉色,只牧瑾笑著道︰「這果真是天大的喜事!」
給了萬太醫賞錢,又讓人去給福晉報喜,牧瑾的屋子也便安靜下來了。
谷氏雖然做足了準備,但這個時候還是不大敢看牧瑾,低頭站在牧瑾面前,牧瑾笑道︰「怎麼還站著?這頭三個月要最小心,快坐下。」
谷氏听不出牧瑾的不滿意不高興,越發忐忑,只得乖順的坐下,還是不敢說話。
牧瑾好笑︰「我不是那小肚量的人,你能懷孕是好事,以後若有什麼缺的,只管來找我,我給你。♀」
谷氏卻噗通一聲跪下︰「女乃女乃!奴婢有孕不敢有絲毫隱瞞,若女乃女乃不喜歡這孩子,奴婢現在就能自己打了,絕不留著!」
這話說的牧瑾登時變了臉︰「放肆!」
谷氏嚇了一跳,忙又磕頭︰「女乃女乃,奴婢是一心一意侍候您,這孩子便是生下來也是叫您額娘,您將他養在身邊,奴婢必定不跟他親近,這孩子將來心里眼里都只有您一個!女乃女乃,奴婢願意為女乃女乃生孩子,只求女乃女乃務必保奴婢一條活路!」
牧瑾听她說話越說越不像,不知道那麼聰明的人怎麼這會說話這麼混賬。
夏青和訪蔓卻嚇了一身冷汗,深怕谷氏說出不該說的話,夏青在一旁呵斥︰「你胡說什麼?以為咱們這個府是個什麼地方,以為女乃女乃是什麼人?」
谷氏看著夏青︰「難道還瞞著女乃女乃不說?不讓女乃女乃知道?不讓女乃女乃早早的籌謀,難道等別人取而代之,你們才甘心?!」
牧瑾越發糊涂,這些下頭人到底有什麼瞞住了她?
谷氏朝著牧瑾磕頭︰「女乃女乃就是要治奴婢的罪,奴婢也要說出來,女乃女乃生大格格的時候傷了身子,太醫說,以後在不能有孕了!」
牧瑾猛的瞪大了眼,覺得天塌地陷一般,她以為不論千難萬險她都能克服,她甚至對未來充滿信心,卻從來沒想到過,她已經不能生育,沒有自己的兒子,她要怎麼在這後宅真真的立足?到頭來她又算個什麼?
她見屋子里的人都看著她,各種眼神都有,她最終垂了眸,只淡淡的道︰「都下去吧。」
谷氏不敢在多說,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夏青和訪蔓幾個不敢走,牧瑾抬頭冷笑︰「怎麼?我不是主子?這話你們都不听?」
訪蔓一听這話先落了淚,跟夏青幾個在不敢多說,彎腰退了下去。
秋日正午的陽光,即便在燦爛耀眼,卻在沒有夏日的灼熱,從雕著百子千孫圖的月洞窗里透進來,明媚清澈到有些憂傷,牧瑾筆直的坐在榻上,陽光里幾乎刻成了一副雕塑,一動不動。
訪蔓站在廊下的石榴樹前落淚︰「女乃女乃心里不知道多難受,這可怎麼辦?谷氏也是,何必這麼說?她安的什麼心?」
夏青垂頭喪氣︰「你也別說谷氏了,她說的也有道理,捅破了到也好,由著咱們左右為難,誰知道要耽擱多少事。」又安慰訪蔓︰「你也別哭了,咱們不能先垂頭喪氣,得想法子安慰安慰女乃女乃,她這個樣子不吃不喝的,旁人還只當女乃女乃容不下谷氏,到頭來還叫人笑話。」
牧瑾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只覺得就是放在現代,忽然有人告訴她,她不能生孩子,她也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在這里,沒有個屬于自己的兒子,她這個人就像個笑話一般,到哪里都有人指指點點。
屋子外頭忽然傳來了貓兒的哭聲,牧瑾還是怔怔的,訪蔓在外頭道︰「女乃女乃,您就是誰都不顧還是要顧著大格格的,您身子要緊!」訪蔓抱了貓兒進來,遞給牧瑾,牧瑾下意識的接過懷里,貓兒仿佛是知道自己在親娘的懷里,很快就不哭了,吃著自己的小手指,黑亮的眼楮轉著張望。
牧瑾忽的落了淚,用臉頰觸踫著貓兒柔女敕的臉,罷了,罷了,她不是還有貓兒麼?歷史上的太子妃,四福晉不是都沒有兒子麼,路是走的艱辛了些,但又何嘗是走不下去?悲秋傷懷于事無補,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應該的!
四福晉知道谷氏懷孕,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她卻只吩咐丫頭︰「就說我知道了,要她好生養著。」給個丫頭給什麼大臉面,生個兒子不出意外自然是牧瑾養著,生個女兒,那就看牧瑾的心情了,好歹跟谷氏關系不大。
不過她還是進了佛堂,虔誠的跪了下來,但願佛祖保佑,生個壯實的小阿哥吧。
谷氏忐忑,但更多的是志在必得,之桃替她擔心,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坐下︰「姨娘難道不怕得罪女乃女乃?連訪蔓夏青都不敢說的。」
谷氏撫模著肚子嘆氣︰「富貴險中求勝,我雖求的不是富貴,卻比富貴更重要,哪里有不冒險的道理,我不過是賭,賭女乃女乃就是在氣我,還是願意拉我一把,我做了那麼多事,女乃女乃必定還是信我的。」
她才說著,外頭的丫頭就道︰「平姨娘和元姨娘來看姨娘了。」
谷氏冷笑︰「她們到來的快。」
平氏和谷氏走了進來,谷氏已經換上了笑意︰「不想兩位妹妹竟來了。」
元氏笑著目光卻在谷氏肚子上直打轉︰「還不是來恭喜姐姐的!」平氏的目光晦澀難辯,也笑著道︰「可不是,姐姐大喜呀。」
谷氏笑著讓兩人坐下,又讓人給上茶,才道︰「妹妹們不也是遲早的事?」
平氏垂眸想,她得的寵幸最多,卻無子,這所謂遲早的事,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元氏掩唇輕笑︰「听說妹妹是在女乃女乃那請的太醫?也是女乃女乃大度,若是別人家的主母,誰知道會是個什麼樣?」
谷氏垂眸淡笑︰「女乃女乃自然是好的。」
元氏見激不出她什麼話,鼻子里哼出了氣,大大的喝了一口茶。
平氏攢眉,憂愁的嘆息︰「咱們如今還能有丫頭們服侍,等明年誰知道會如何?女乃女乃前些日子沒少下我跟元姐姐的面子,可見還是恨著咱們的,等以後機會來了,少不得是要好好出出氣。」她轉而又笑︰「瞧我,說的什麼話?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在生個胖兒子,跟我們自然就不一樣了,只盼望著以後妹妹們落難了,姐姐能幫襯一把。」
平氏話才說完,元氏就跟著落了淚︰「是啊,姐姐以後千萬幫襯一把。」
這兩個人說唱俱佳,氣的谷氏只覺得心肝疼,又要忍著,好容易等著兩個人走,一把就將手里的杯子摔了︰「她們要是少來幾回,我到能多活幾日!听听,這都說的什麼話?!」
之桃嚇的忙給她順氣︰「您跟她們計較什麼?她們是巴不得您不好,肯定是來故意氣您的,能氣的您有個好歹,才是隨了她們的願,您怎們都要保重身子,千萬別讓她們看了笑話呀!」
谷氏只覺得心慌的難受︰「這才剛知道,她們就過來又是嚇唬又是挑撥的,等過上幾日,誰知道會出個什麼ど蛾子。」她越想越覺得不行︰「明兒早上怎麼都要在去求著女乃女乃,這府里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她不幫我,我一個人根本保不住這孩子」
牧瑾知道訪蔓和夏青肯定是為了她好,前主是個沒主意又心軟的,訪蔓和夏青肯定是幫著做慣了主的,但牧瑾不想這樣的事情在發生,她瞧著跪在地上訪蔓和夏青,還是硬著聲音道︰「以前的事情我就在不說了,但從今往後,若還有事情在瞞著我,你們我就再不敢用了!」
訪蔓和夏青忙磕頭︰「女乃女乃的話奴婢記下了!」也知道以後再不敢這樣,但眼瞧著牧瑾很快從不能生育的陰影里掙月兌了出來,心里卻是說不出的高興,等牧瑾叫了兩個人起來,又忙著湊到跟前問︰「女乃女乃要不要吃什麼?新廚房現下也能做飯了,說是蒸了豆腐皮的包子,是茄子餡和南瓜餡的,讓她們端幾個過來?」
訪蔓和夏青根本不在意牧瑾呵斥,在她們心里,更在意的是牧瑾高不高興餓不餓了這樣的事,牧瑾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忙別過頭︰「要一個茄子的和一個南瓜的,在熱玩牛乳端過來。」
听見牧瑾願意吃,訪蔓和夏青忙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又趕著讓丫頭去端,還是生怕牧瑾不高興,讓女乃娘抱著貓兒在跟前,她們兩個費力湊趣,逗得牧瑾笑了起來,才罷休。
夜里,牧瑾久久難以入睡,不提,不是就真的忘了,不在乎了,只是很多時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得不選擇暫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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