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燐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面前放著一張干淨的信紙,水性筆在手上不停地旋轉著,他在思索著什麼。
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嘈雜的食堂,食堂異常悶熱,瘦弱的男孩站在食堂潮濕的角落里,單薄的身體微微抖動。
陳燐感覺肚子里好像有一個巨大的蛔蟲,在他的胃里狠命地攪動。仿佛想要鑽出他的胃,吃掉他的肝髒。
牙齒在干燥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印,男孩低著頭看著腳下的髒水,手中的飯盒不停顫抖著。
他現在真的很餓,餓得想要咬下自己本就細的跟柴伙似的手臂。
整整四天了,一粒米都沒下肚,他知道,今天再不吃飯,就會活活餓死。
前四天以來,他一直都在排隊等飯,想領一份自己的飯,可是每次當他領到飯的時候,都會直接被人搶走吃個精光。
不管他來食堂的時間再怎麼早,飯還是一樣會被搶。陳燐總是能感到背後的那些目光,他們都看準了自己是個小孩好欺負,自己怎麼躲也躲不了。
陳燐的眼中空蕩蕩的,那是一種死掉的眼神,比絕望更加無望。
他在等待,他想等所有的人全都吃完以後,全部都走光以後再打飯,那樣就不會有人搶他的飯了,這是他的一絲僥幸心理。♀
國安監獄的食堂大得有些不像話,幾千號罪犯們每天中午都會分批次在這里進餐,每人只有一小碗飯和少的可憐的菜,監獄長不知道從罪犯的伙食上貪污了多少,沒有一個犯人可以吃飽,所以經常發生搶飯事件,被搶的都是弱者,他們大多數都會選擇沉默,獄警也不會去管這些破事。
但是,沒有人像陳燐這樣,幾乎頓頓都會被搶,這也難怪,誰讓他這麼好欺負。
陳燐的頭聳拉著,他深深地體會到了自己的蒼白和無力,沒有力量,在哪里都豬狗不如,這種地方,只不過無限放大了社會縮影而已。
漸漸地,陳燐靠著牆睡著了,香甜的夢鄉中,媽媽正端著一盤紅燒肉向自己招手,非要讓自己多吃點。陳燐狂喜般的撲向了紅燒肉,恨不得一口連盤子都直接吞下去。
舌頭一陣劇烈的疼痛,陳燐從夢中驚醒了,發現自己把自己的舌頭咬破了,忍著舌頭火辣辣的疼痛,陳燐咽下了自己的血。環顧了一下四周,周圍一個人都沒了,犯人們都吃完了。
欣喜若狂的奔向打飯台,終于打到了屬于自己的一份飯菜,正準備找個座位好好吃一頓。
可是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里,一道壯碩的身影正在向他這邊快速靠近,緊接著耳邊就響起了一陣陰沉的聲音。♀
「呦,小燐,你真是體貼啊,還特意幫我留了一份飯啊?」面前站著的人是個黑臉男子,仔細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坤哥,此時坤哥正歪著頭笑看著他,一臉奸笑。他是第一個欺負自己的人,也是他心中刻骨銘心,抹之不去的恥辱。
「這個混蛋,一定得死!」心中的自己恨不得生吃了他,可是現實中的自己卻滿臉巴結的向坤哥遞上了自己的飯盒,陳燐感覺自己其實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渺小得不堪直視。
看著風卷殘雲般吃掉自己飯的豬坤,陳燐找了一個角落,蹲了下去,把頭深深地埋進了兩腿之間。
冰涼的眼淚滴落在腳下的髒水中,渾濁骯髒。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陳燐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在流失,身體上好像有無數的腳在不停的踩著自己,周圍到處都是一張張可怕的鬼臉和奇怪的笑聲。
「難道殺了爸爸媽媽和妹妹的那些混蛋,都不該去死嗎?」身體沉重的可怕,眼窩深深的陷進眼眶。
「真正該死的一直都是我嗎?」「憑什麼?」干癟的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陳燐不停地搖頭。
「我才不會死在這種地方!」「我要奪走你們擁有的一切!」陳燐站了起來,跑向了食堂的垃圾處理口。
伸手打開一個棄食筒,一股令人作嘔的嗆鼻氣味迎面而來,陳燐看著眼前不堪入目的垃圾飯桶,伸手在里面掏了起來,看見能吃的就一把塞進嘴里,也不管味道,是東西就吃!
嘴里塞著亂七八糟的大雜燴,陳燐的眼中布滿了殷虹的血絲,渾濁的藍瞳此時卻釋放出了猩紅的刺芒。
「我要好好地活下去!然後」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大把東西,陳燐眼往上翻,含糊不清的說道。
「送你們下地獄!」
食堂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結實的男子,該男子的臉上的刀疤縱橫交錯,散發著恐怖的氣勢。男子是個外國人,他正用深邃的藍色眼眸注視著正在扒垃圾的陳燐,目光頻頻閃動。
第二天,陳燐還是在最後打的飯,昨天吃壞了肚子,忍受了肚子一夜的劇痛,第二天早上全排泄出來後他才稍微松了口氣。今天他吸取了教訓,等人全走完後打了飯撒腿就跑回了自己的牢房,美美的吃了一頓真正的飯。
可是到了第三天,壞事了,自由活動的時候,看見豬坤一臉不懷好意地帶了一群罪犯向自己走來,陳燐知道要遭,看來今天自己少不了一頓毒打。
認命似的坐在草坪上等待著即將迎來的暴打,陳燐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陳燐突然感覺好像有人擋在了他前面,有些困惑地睜開了眼楮,只見一個棕色頭發的男子正背對著自己擋在了豬坤等人的前面,他非常高大強壯,健壯的肌肉和粗壯的臂膀完完全全地擋住了陳燐頭頂的陽光。
面前的男子慢慢回過頭來,這是個外國人,滿臉的刀疤和絡腮胡,他的頭發反射著陽光,刺得陳燐眯起了眼楮。
異國男子對著陳燐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同時用流利的中文說道︰「站起來,可憐的小懦夫。」
陳燐詫異地看著他,蒼白的面龐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客廳中的陳燐睜開了眼楮,手中的水性筆落在了信紙上,一段花體英文浮現而出。
「至親愛的tony叔叔,我是陳燐,我實現了自己的願望,殺了他們。」
「我將他們一個不剩地送到了上帝那里。」
「當我完成這一切時,我已失去容身之地,可是卻突然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黑幕一直存在。」
「在這之前,我曾經想要自殺。因為我知道,我無法和國家為敵,社會沒有錯,國家也沒有錯,我深知這一點。」
「但我也沒錯,錯的是黑幕,該死的是他們,是的,我找到你所說的他們了。」
「原諒我在自殺前竟然沒有想起你,滿足感沖昏了我的頭腦,原來我也有所愛之人,煤球哥和戴爾還好吧,替我向他們問好。」
「我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我要救你們出去!」
「等著我!」
「一起吧,殺了他們,然後逃吧,逃離這個悲傷的地方」
封上了信封,寫好了郵寄地址,陳燐長出了一口氣。
打開了窗戶,微風拂動著陳燐額前的留海,陳燐的右手抓向虛空,狠狠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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