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晨的字典里,「命犯桃花」從來只是劫,而不是運。♀
行內流傳著一種說法︰上等高手是放長線釣大魚,中等女人是伏低做小,等價交換,低等女人是一次性消費。而我,林晨,正是一次性終結者。
「可愛的小白鼠,再見。」滿意地拍拍手袋,滿意地拍拍那張幾分鐘前我還暗暗厭惡的胖臉,我轉身飛吻作別。所謂「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小心駛得萬年船。」出門前,我再次仔細檢查了一遍這間逗留不足二十分鐘的房間,確認沒有留下自己的蛛絲馬跡後,才輕輕帶門出去。出門即是樓道走廊,我刻意低下頭,神色坦然地走到電梯前摁了下行鍵。樓層服務員見到我的出現,略顯詫異地張了張嘴終沒出聲,顯然她記得我,他疑惑地望了我兩眼,便往我出來的房間走去。我強自鎮定,待電梯門打開後,我進去又迅速跳出來,跑向一旁的安全樓道,任由梯門關合,向指定的樓層墜下。繼而听到服務員用對講機急呼總台保安︰「請留意剛下電梯的一名年輕可疑女子。」
暗呼不妙,我深吸一口氣,沒想到首次出師,在勝利在望的掃尾之際卻遭遇瓶頸,那些初次試飛的小精靈正目光憂慮意味深長地望著我,我怎能讓那閃閃的小翅膀就此夭折?等等我,親愛的小精靈。吸吸鼻子,我拔開腿,往樓梯下急奔,到三樓時,安全通道接口是酒店餐廳,里面傳來了餐廳工作人員制作餐點的聲響,我停下腳步,轉身往餐廳前去。既然剛才服務員正呼叫保安,那待她在敲房門時,無人應答,定會懷疑,那馬上便會有下步動作,前門是斷然走不了的,月兌身之計惟另僻新徑。
時針已指向深夜兩點,餐廳部已開始忙碌。我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餐館,一排排桌椅靜默地立在那里,黑暗中有人聲從餐廳後部傳來。♀
我快速鑽入洗手間,那里可觀察到後院的情況,更為欣喜的是,洗手間的窗戶上沒有安裝防盜網,上樓處則有一個塑料敞蓬。
此時,樓下又有了動靜,幾輛貨車從後院開進,看來是給酒店送貨的車。也許,機會來了?畢竟藏身此地也不是辦法,等住房部發現昏迷的客人,會馬上報警處理也說不定,我可不能冒這個險!打定主意,我迅速爬上窗戶,往二樓一跳,輕盈踩在了塑料蓬上,再攀爬滑下一樓,離地幾米處才放手一跳,像武俠里會輕功的武者,著地後,鎮定自如地朝停車方向悠悠走過去。
貨車送完貨後,正往外開,趁勢我作出撥打手機狀,隨車一起走出後院,那里的保安把門卡一刷,遙控門便打開,並沒再多看我一眼。
走出大門,我緊繃的心終于舒了一口長氣,伸手攔了輛的士,把經歷過冒險一夜的「新北京酒店」拋向了後退的風景。
遠處,也許有輛警車正呼嘯而來,我甩甩頭發,連同夜色一同沉入車流,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凌晨三點。我終于結束了這第一次的試飛。
伸手搖下的士車窗,任寒風吹拂,司機略有怨言。我未多語,掏出紙巾輕輕擦了擦自己汗津津的後背。
下的士後,我坐了一趟夜環城巴士,再落腳去24小時麥當勞店吃了一頓快餐,確定沒被人跟蹤方才另攔車回了老巢。
進了自己的領域,終于卸下疲憊與偽裝,一頭撲在床上,全身乏力至極,直想睡它具三天三夜,可幾秒後又一下躍起,把手袋里所有戰利品「嘩」地倒騰出來,倚在床頭慢慢看,慢慢清點。
精致的腕表,瓖玉的男戒,厚厚的一撂百元紙鈔。♀我將鈔票數了又數,明明是男戒,我仍然試戴著對著燈光照了又照不懂裝懂地察看玉的成色,至于腕表,其表盤上的如瑞士國徽般的十字標記讓我眼一亮,這可是來自日內瓦的「江詩丹頓」呀!我雖不懂卻也一眼便能感知其高端大氣上檔次。我激動地上網一查,其價值讓我咋舌,這是一款馬耳他系列的機械男表,標價在三十萬至五十萬人民幣之間。輕撫其經典的凹槽表耳,感受其藍寶石水晶玻璃鏡面的光滑細膩,幸福感充溢著心頭。這沉沉的收獲似乎來得太快太輕易,讓我竟感覺不真實般難以置信。回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我似乎沒弄明白,自己沉醉的是那華麗而驚險的冒險,還是這來得迅速輕易的財物?總之,我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種滿足與興奮感持續高漲,躺下沒睡幾個小時,破天荒待中午時分已醒。打電話詢問幾個相熟的二手回收商,比較各家給出的名表行情,約好交易地點後前去銷贓。
多次拉鋸的討價還價,那只「江詩丹頓」最終以「三萬元」的價格終結在我戀戀不舍的目光里。雖然我之前上網查詢到的遠不只這價錢的十倍。但奈何它價值再高在被標上「贓物」二字後終不能堂而皇之。
回到老巢,我即把這次所得的五萬現金盡數放入冰箱,這似乎是我自小就有的一個特殊喜好,習慣把它們像物品一樣攤在冰箱保鮮櫃里,仿佛展示著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當然,小時候是把各色我喜歡的糖果包裝紙堆積起來,看到它們,就想到它們曾經帶給我的甜蜜。現在,我又如同兒時閉上眼,冥想著這些紙幣能換來些什麼,能帶給我的未來種種可能的甜蜜,幸福呀,過癮呀。
所謂將幸福帶給另一個人,就會變成了雙份的快樂,當然,悲傷也可能是。我是個並不吝惜的80後女生,樂于分享是我的美德,這樣的快樂當然得找人分享。愉快地坐回電腦前,想著要將這美德發揚光大,要將這一個人的喜悅變成雙份甚至更多,當然拉,當然拉,鑒于這份快樂的來源不是堂而皇之的事兒,就只能是分享心情而不能分享過程了。
打開qq,絕大多數頭像卻是灰色的。劉婷,她正在享受與雷華王楚他們歡快大餐吧?候俊?他會是潛水了嗎?我要告訴他我現在的開心嗎?如果他追問究竟我怎麼辦?至于雷華,我連想都不敢想讓他知道後會怎樣。還有蘭蘭,她現在還在阿明的「****聊天」公司上班嗎?自從上次和清清她們幫雷華攻關後,蘭蘭從阿紅處確切知道了我現在所賴以生存的方式,包括之前在賭場的種種經歷,盡管之前她已隱約知道了一些,猜到了一些。有一次她給我qq留言,僅一句話︰我明白你當初為何堅決反對我來廣州了,也明白你為何總不和我聯系,謝謝你用心良苦,只是時間改變了一切,不僅包括你,也會包括了我,我們,都不再是曾經的你我了,以後,彼此多保重罷。自此,她和我都似乎心有默契地互不往來互不打听了。
但願她過得安好罷,我暗嘆口氣,頹然地下了qq,原來,我這暗夜里得來的喜悅是只能在暗地里獨自快樂著的。想了想,我關了電腦,走向冰箱,將現金從保鮮櫃里悉數取出,高高地用力一揚手,哇,滿屋都是紛飛的人民幣呀,天上掉人民幣大概說的就是這般情形吧,這可與一年前被安徽幫綁架時听說的從10樓上灑下賭資是不同的,那是听說且是別人的米米,可這些是我的米米!林晨的米米!它們現在的名字就叫林晨!撫摩著這讓我滿足的質感,是的,它們,現在是屬于我的!我可以自主地支配它們!而且,我得些這些並沒太費周章。我發現,這次感覺的滿足膨脹比以往任何一次數錢的快感都來得洶涌澎湃。
我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些冒險與刺激帶來的會是什麼嚴重後果。或者說,是在進行著什麼樣的嚴重犯罪。我嘗到了這種方式帶來的收獲與刺激,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滿意地看著冰箱里那瓶瓶罐罐的藥品,想象著它們在今後將給我創造出的更多更大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它們不須太多成本,空手套白狼,只要你敢作又敢為!
林晨,你似乎是屬于暗夜的女子?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嘆息著帶著夜的清涼,我悚然一驚,雷華?有一陣沒見到他了?他與劉婷發展到哪一步了?他有真的在意我嗎?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在暗夜里的所作所為,恐怕他的這句話中就不只有猜測與不安了。而現在的我,比起以前寫信義正嚴辭地教導候俊要好好做人的林晨,離了究竟有多遠?又比他高尚了多少?
踩著夜色,我又炮制了好幾回類似的「尋寶事件」,這幾次用的是另外的藥物,都是上次從蛟仔那里得來的寶物。比如說,小小一瓶液體,在與空氣相遇氣化時,可瞬間使人昏迷,昏迷時間可達半小時至一小時之久。比如那個財大氣粗,全身穿戴像當金鋪模特一般的男人,在他開車豪爽憐惜地帶著我這個可愛可憐的外來妹暢游廣州以開眼時,我在一個偏僻的路口把他輕易搞定,然後揚長而去。總結第一次在酒店的經驗,毫不拖泥帶水,不留下一絲牽絆的可能。二十分鐘,足夠了我逃之夭夭,況且我的裝扮偽裝得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
在2007年的2月,我,林晨,把自己墜落成了這樣的一個人。當我單槍匹馬游離在繁華都市的暗夜時,覺得自己已像塊頑強光滑的苔鮮,滋養我的只有無邊的黑暗與潮濕。
越是光鮮迷離的城市,閃亮的背後往往藏著越多的陰暗。光鮮燦爛的廣州,看上去很美,像一位穿低胸睡衣的美女吸引著四面八方的人們,它光鮮燦爛風光遼闊,但她不關心人們的睡眠,審慎,愛與憂傷。已經有多次,我流連在各大酒吧,在洗手間里,听到了里面的竊竊私語,某一女子正用行話教導另一女子,要怎麼去判斷分析篩選鎖定目標,如何以**人,然後迅速解決問題……我無法用言語去描述我當時的心境。
我,已沒有資格去鄙夷她們,正如我內心輕視著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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