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用最簡單的思維方式,相信喬君烈對楊麗童所說的話,也就是相信他們會在本次列車終點站所在地安徽省淮江市見面。♀+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如果真的是這樣,喬君烈就會使用他那轉得特別快的腦瓜子,來推測我們有沒有察覺到他們的這一次會面。那麼我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讓喬君烈相信我們真是對此一無所知。
我突然想到一個盲點︰我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我家里現在的情況。喬小星住在我家里,喬君烈有可能知悉這一情況了。如果他往我家里打電話,萬一喬小星漏了嘴,一張口就憑空地恐嚇喬君烈說我出差去抓他了,多疑的喬君烈豈不聞之色變?我急忙打電話給邵幼萍,讓她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我出差在外的消息,就說我晚上加班,很晚才回家,並盡量不讓喬小星接听電話,或者干脆把我家里的電話給掐了。打完這個電話後,我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喬君烈這家伙把我整成這個樣子!
我們到了安徽省淮江市,入住喬君烈指定的江南大酒店。楊麗童住在九樓一間客房。我讓曾思敏住在對面的客房,因為喬君烈沒有見過曾思敏,也就不會認識她。我和張賓住在十樓的客房。張賓戴上大墨鏡,估計喬君烈就是看到了他,也沒那麼容易把他認出來。我就整天待在客房里,用望遠鏡監視著酒店大門前來來往往的人。
我讓楊麗童繼續打喬君烈那個在武漢市開通的手機。該手機還處在待機狀態,就是不接听。給他發短信,他也沒有回復。
據國家有關部門監測,這個手機正接近北京市。
莫非喬君烈暗度陳倉,跑到北京市了?
我有點兒失落,但是還是抱有信心,堅持在淮江市守株待兔。此時距離喬君烈約定楊麗童在兩天內趕到此地的最後時限還有十九個小時。這一夜張賓很快就睡著了,我卻在他的鼾聲中久久未能入睡。那些0513案情已經在我腦海里滾爛熟透了,我就不去想它了。楊麗童就住在樓下的客房里。我想了一會兒楊麗童。但是進入我夢里的自始至終都是喬君烈,他在黑暗中朝我冷笑,而我卻無法射擊、跟蹤和監測他。這樣的夢兒真是難受極了。不用說我的眼眶內肯定布滿血絲。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接到通報,喬君烈所使用的那個手機,正要離開河北省進入河南省。
不管喬君烈在哪里,他約好楊麗童在這里見面,有點兒不見不散的味道。因此我決定耐心地在此地等下去。
漫長的三天過去了。在這段時間里,我不斷接到通報,喬君烈所使用的那個手機,在武漢市和北京市之間來回移動著。第一抓捕小組的同事登上京廣線的列車,卻無法找到喬君烈。他也沒有在淮江市露面。這家伙仍然杳無音信。如果我是一個私家偵探,我當然有足夠的智慧和時間在淮江市守株待兔。但是我是一個警察,所要承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我得經常向領導匯報工作,領導也焦急地等著好消息,經常主動打電話來詢問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守株待兔,或者等魚上鉤,我真擔心我一時沉不住氣,把事情搞砸了。我不斷鼓動自己豁出去了,就是被撤職查辦也要以平民身份扎在這里,等著喬君烈這個狡猾的狐狸!
到了第五天傍晚,張賓說暫時沒有抓住喬君烈,卻不能灰心喪氣,以後還是有機會的。他提醒大家都到了補充營養的關鍵時刻,應該找一個好館子,美美吃一頓淮江的招牌名菜。我在客房里蹲了整整五日五夜了,也想喬裝打扮一下,到外面走一會兒。正在這個時候,楊麗童拿著一個特快專遞信封走進來,興高采烈地說有喬君烈的消息了!這個特快專遞是從山東省威海市發來的,信封里里外外的字全都是喬君烈親筆所為。喬君烈請楊麗童在收到此信後立即起程前往安徽省合肥市,並強調務必于明天中午十二時整在合肥工業大學大門前等他。
特快專遞的收件人地址正是江南大酒店,而且還有收件人楊麗童的手機號碼。如果投遞工作人員找不到楊麗童,就會給她打電話詢問如何把特快專遞交給她。總之楊麗童肯定能收到。喬君烈使用上特快專遞,這是我一時沒想到的。這家伙的鬼點子實在層出不窮。這個特快專遞至少證明了兩個問題︰一是兩天前喬君烈還在山東省威海市;二是喬君烈這幾天肯定不在淮江市,因而他未能確定有沒有警察盯住楊麗童。但是根據這個特快專遞,卻不能確定此刻喬君烈在哪里,這就是喬君烈突然用上特快專遞的高明之處。
張賓興奮地瞪大眼楮看著我︰「頭兒,這是真的嗎?」
曾思敏也在磨拳擦掌。
我看著楊麗童。♀
楊麗童鄭重地點點頭︰「應該是真的。」
張賓說︰「好,今晚我請客!四百塊錢以上!」
但是,經有關部門用衛星技術測定,喬君烈那個手機此刻正在武漢市。
喬君烈兩天前肯定在山東省威海市,這幾天他分身無術,根本不可能在武漢市、北京市和威海市之間來來回回晃悠著。我豁然醒悟,這幾天喬君烈的手機在武漢市和北京市之間來回跑一趟所用的時間,正好等于特快列車往返一趟的周期。情況一定是這樣的︰喬君烈把這個在武漢市開通的手機,藏在特快列車上某個極為隱蔽的地方,還把手機的響鈴方式設置為靜音,即使有電話打進來或收到短信,該手機都不會發出聲響,因而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它的存在。我估計,再過一兩天,這個手機就耗盡電能了,屆時將會自動關機。
乘坐取道高速公路的專線大巴,從淮江市到合肥市只需三個半小時。如果明天早上六時三十分就出發,最遲也會在十一時整到達合肥市。到時我們只剩下一個小時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請合肥市警方配合,在合肥工業大學大門前完成布控工作,未免太倉促了。我決定立即乘坐出租車到合肥市去,明天一早就聯系合肥市警方。
不過,我強烈地預感到,此刻喬君烈正在江南大酒店外監視著楊麗童。而且,他很可能尾隨楊麗童前往合肥市。如果他能證實楊麗童身邊沒有警察,他就和她會合了。
于是,我派出曾思敏到酒店內外查看。一個小時後,我再把張賓派出去。他們都沒有發現喬君烈的影子,也沒有看到酒店內外有可疑的人。但是,我還是預感到喬君烈就會在今晚出現。
為了預防喬君烈在江南大酒店附近監視著我們,我極為謹慎地制訂了趕赴合肥市的計劃︰讓楊麗童乘坐第一輛出租車離開江南大酒店,曾思敏乘坐第二輛出租車尾隨而去。五分鐘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和張賓乘坐第三輛出租車離開江南大酒店,到高速公路入口處,與楊麗童和曾思敏會合,再同乘一輛出租車取道高速公路前往合肥市。
可以看得出,張賓和曾思敏都認為我太嗦、太折騰人了。他們都不相信喬君烈就在淮江市。但是他們還是執行了我的計劃。楊麗童和曾思敏臨行前五分鐘,張賓打電話找服務員退房,我卻突然作出擦槍的決定。我經常提醒大隊里的每一個同事,在截查可疑人物的時候,一定要兩個搭檔緊密合作,一個上前檢查,另一個要隨時操家伙準備射擊。這樣就可以避免被一些亡命之徒打個措手不及。張賓驚訝地看著我擦著槍,不明白我想干什麼。對方不就是一個文弱書生喬君烈嗎?我告訴張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子彈瞎火了,我這槍怎麼也打不響,所以得好好擦一下。其實我也得找個事兒做,打發這無聊的十分鐘。張賓拿出他的手槍看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十分鐘過去後,我和張賓從江南大酒店的後門離開,很快就叫來一輛出租車,直奔高速公路入口處。
在出租車上,我和張賓左右張望著,尋找那些可疑的車輛和人。我給曾思敏打電話,她說她所乘坐的出租車正緊緊地跟著楊麗童所乘坐的出租車,目前一切正常。我說大家都餓著肚子,三個多小時後到了合肥市,我一定請客吃飯。張賓一听到有吃的便大聲嚷嚷,提醒曾思敏提高警惕。我開玩笑地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說不定什麼時候遇上亡命之徒就光榮犧牲了。
這時候前面那輛雷克薩斯轎車引起了我的注意。最近一段時間里,只要一看見雷克薩斯轎車,我就會想起那個專門盜竊雷克薩斯轎車的團伙,也就會想起正是這幫人搶走了香格里拉花園高級住宅區保安監控室的數字錄像硬盤,于是便打起精神來研究我所看見的那輛雷克薩斯轎車有沒有可疑之處。我正要把這輛雷克薩斯轎車的可疑之處對張賓說,它卻一頭撞向路邊的路燈桿子,一聲巨響後,趴在那里不動了。我立即命令出租車司機停車,和張賓一起跳下車跑過去。
雷克薩斯轎車內傳出兩聲槍響,右邊的後門隨即打開,一個強悍的年輕男人閃電般地跳下車,提著沉甸甸的密碼箱奪路而逃。我讓張賓追趕他。張賓拔出手槍,大喝一聲追上去。這家伙躥上人行道,跑得更快了。
這里是鬧市區,過往的行人對這宗突然發生的交通事故目瞪口呆。驟然傳來的槍聲更讓他們驚慌失措。
我也拔出手槍,把公文包扔在地上,慢慢地接近雷克薩斯轎車。這時,另一個強悍的年輕男人打開左邊的後門跳出來。
我隨即大喝一聲︰「不許動!警察!」
這是我一生中最響亮的叫喊。這家伙一動不動地站著。
我定楮細看,這家伙一臉橫肉,身體非常壯實,離我不到三米遠。他左手提著一個密碼箱,右手握住一支手槍,正對準了我。他沒有開槍。我立即明白了,這家伙想置我于死地,但是他也想保全性命。我也沒有開槍。就在轉瞬之間,雙方心照不宣地達成共識︰一方開槍未必能完全致使對方喪失戰術力,卻必定導致雙方開槍而最終同歸于盡。
這家伙顫抖地說︰「這密碼箱里有兩百萬,你可以拿走一百萬,放我一條生路!」
我毫不理會,再次大聲喝令︰「放下武器!」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楮,隨時會根據他細微的表情變化而搶先開槍。我發現他也非常緊張地盯著我,但是他的視點卻落在我的槍口上。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這肯定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分鐘。我沒有察覺到我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水在不斷地滲出來。我注意到對方面無人色,全身發抖且冷汗直冒,小便失禁令他幾乎站不穩,槍口在漸漸地下墜。終于,他把手槍和密碼箱扔在地上,做出了美國大兵那種標準的投降姿勢。
半年後,這家伙通過他的律師給我寄來一封信,講述當時他是怎麼想的。這家伙寫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都能辨認出來。他在信上說,他不是主犯,也不是那種亡命之徒。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快要生孩子了,他想活下來,即使幾個月後被判處死刑,他也許能等到那一天,看到他的孩子是什麼模樣的。現在,淮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他無期徒刑,他沒有上訴,因為這已經達到了他那個可以活下來的預期目的了。盡管他還沒有見到他那剛滿月的兒子,然而這只是時間問題。
這家伙最感念不忘的是我沒有開槍。當時雙方持槍對峙的時候,他真擔心我沉不住氣,因為貪生怕死而搶先開槍。他說如果他是警察,他早就先下手為強了。他說他的腦子里閃過搶先開槍打死我的念頭,而他僥幸未被打死。接著他又想到,即使他能僥幸地未被我回擊打死,但是打死了警察,會趕來更多的特警,一發現他就集中火力射擊,他還能活下去嗎?他繼續在信中對我說,雙方都沒有開槍,這在現實中幾乎不可能,這可能是天意。他把這件事歸結為我是訓練有素的警察,更是不怕死的警察。而他最敬佩不怕死的人。
這家伙最不能忘記的是我嘴上的血和我那烏黑發亮的槍口。那些從我嘴里不斷滲出的血讓我在他的眼里成為一個真正的英雄。而他盯住我的槍口則產生一種錯覺,覺得我那烏黑的槍口漸漸變大了,變成了令人恐懼的黑洞。正是這兩種東西讓他徹底絕望了。我公文包里的手機在鳴叫著,他便聯想到這是無數的警察在為我助威,而他這個單槍匹馬的劫匪,將成為警察的甕中之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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