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見到他,我不能錯過這千載良機,一定要見到他!」他「騰」地站起來,喃喃地自語道。♀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
張靜江收起了手中的舊報紙,整了整衣襟,理了理頭發,信心十足地重新出艙而去。
這次,張靜江不再像無頭蒼蠅似的在輪船上到處亂鑽,而是選定了晚飯後的時刻,去游客散步時喜歡去的前甲板上尋找。他希望好運氣能夠光顧自己。
張靜江走向前甲板時,發現船艙已有不少游客出來散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找不到自己想見的人,于是便想到自己畢竟沒見過孫中山,怎麼可能在人叢中尋出他來?正自苦惱不已,忽見那位名叫萊克的侍者出現了!這時,萊克也看見了他,目光直直地射了過來,張靜江機械地笑了一笑,向萊克點了點頭。
萊克很禮貌地回了一笑,從張靜江身邊走過,轉向左舷過道。這時,張靜江腦中掠過一道靈光,急起身,跟了過去,喚道︰「萊克!」
萊克停步轉過身來。
「你可知道孫逸仙先生在哪兒嗎?」張靜江一邊問,一邊遞過去一枚法郎。
萊克遲疑了一下。
張靜江立即心中有數,他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已轉移到這枚法郎上。于是,他又模出幾枚法郎疊加在一起,一邊塞到萊克的手里,一邊說︰「一點小忙……」
「不,不,不!」萊克推讓著,「我幫不了這個忙。孫先生他——」
「沒別的事,只是請你去給孫先生捎句話。」
「捎句話?」
「是的,就一句話,說我想見見他。」
听罷此言,萊克臉上的神情一松,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那一小疊法郎,說︰「好吧。」
張靜江心中一樂,便見萊克反回身向前甲板走去。♀
張靜江跟著萊克走了幾步,便停住了身子,讓目光隨著萊克繼續前行。只見萊克徑直往前船艙欄走去,走近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了。
那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轉過了身來。
就在這一刻,張靜江頓覺眼前一亮,心跳驟然加快了。因為那張臉是那樣的熟悉,他就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革命領袖孫逸仙!
張靜江快步趕了過去。
孫中山是趁著海風趨于平靜之時到艙外來散步的。將近一天,他都在艙內思考編制《革命方略》一事,擬由同盟會總部頒發至各省會員執行。因「方略」牽涉到革命性質、軍政府宣言、軍隊編制、軍紀、對外宣言等,內容廣泛,尤其必須對同盟會章程中有關「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十六字綱領進一步作出詳盡合理的詮釋,頗費躊躇。因此,一天的點心吃食,都是由侍者送來,他根本無暇抽時間去吃晚飯了。
孫中山翻出隨身帶來的《民報》,這份在日本東京正式發行的《民報》乃是去年11月底由同盟會機關報《二十世紀之支那》改版而成。在《民報》的創刊號上,有他親手撰寫的「發刊詞」,這是他首次通過報紙向全世界公開闡述他的三民主義主張︰
……三大主義,曰民族、曰民權、曰民生。羅馬之亡,民主主義興,而歐洲各國以**。自帝其國,威行**,在下者不堪其苦,則民權主義起。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僕而立憲政體殖焉。世界開化,人智益增,物質發舒,百年銳于千載,經濟問題繼政治問題之後,則民生主義躍躍然動。二十世紀不得不為民生主義之濫觴時代也……
孫中山重溫這一政治主張,用以對照檢討《革命方略》的行文逐句,提筆寫下了「所謂國民革命者,一國主人皆有自由平等博愛之精神,即皆負革命之責任!」這樣一段話。寫畢,他抬頭從舷窗看了看海,只見波光萬頃,浪匿風平,于是起身舒了舒雙臂,決定到艙外走走,松散松散筋骨。
孫中山剛到艙外,萊克就告訴他身後甲板上有位中國青年要見他。
孫中山轉過身來,只見一位從未謀面的青年男子正朝自己走來。來人腿腳似乎不太利索,但腳步卻邁得很急迫,清瘦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欣喜與激動交織的神情。「看來,又是一位有志革命的青年。」孫中山心里這麼想著,臉上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孫先生——」
孫中山點了點頭,認可了這次見面。
張靜江緊跨一步,緊緊地握住了孫中山的手,語聲微微顫抖地說道︰「孫先生,真高興能見到你。」他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激動,自我介紹道,「我叫張人杰,字靜江,浙江吳興南潯人氏。久仰孫先生的偉名,在下十分敬佩,不知孫先生——」說到這里,張靜江打住了話,扭頭留意了一下甲板上的其他旅客,然後繼續道,「我很想同孫先生談談,聆听您的教誨。不知先生方便否?」
孫中山望著張靜江那張清瘦卻稜角分明、線條堅毅的臉,點了點頭道︰「人杰先生關心孫文,孫文十分感激,教誨不敢,有話咱們到船艙去談吧。」
就因為孫中山這一聲「人杰先生」,以後在國民黨內,幾乎凡有身份的要人,均稱張靜江為「人杰先生」。
孫中山說罷,領身朝船艙走去。孫中山走路向來堅定有力,節奏較快,走了幾步,他發現張靜江跟得有些吃力,便放慢了步子等了等。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孫中山住的船艙。
雙方坐定之後,孫中山開口問道︰「人杰先生在哪里高就?」
「巴黎駐法使館,」張靜江答道,「職處使館商務隨員。」
「哦。」孫中山有點意外地應了一聲。
張靜江突然想起自己在比利時列日城博覽會因身份問題被革命青年追打的遭遇,心中一驚,忙解釋道︰「在下雖身為清廷官員,但那官是父親花錢買來的。在下入朝為官,原也想以經濟救國,殊料事與願違。在下早對清廷失望,乃至深惡痛絕,然雖有一顆革命之心,卻不知何以才能革命!孫先生致力倡導革命,不屈不撓,在下深為敬服。孫先生領導的革命,確實是劃時代的,我本人亦深信,中國是被**無能的滿清政府拖垮了,除了革命,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救中國!」
張靜江連珠炮似的說著,神情益顯激奮。孫中山看在眼里,心想︰這位張人杰看來不像是在做戲,我信還是不信他呢?
孫中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對方所說的一番話,—邊伸手示意,請張靜江喝茶。張靜江見孫中山如此客氣,不由得信心大增,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隨後又說道︰「在下雖為巴黎使館隨員,卻沒有給政府做一天事,將近五年,倒是開闢了一條中國對外貿易的渠道,至少在法國市場上,遏制了日本對中國對外貿易的壟斷。」
他見孫中山贊許地點了點頭,便又繼續說道︰「家父定甫先生,一世經商,主要經營絲業。」
「南潯那地方,自古絲業比較發達。」孫中山插了一句。
「家父經商,一在謀利,二在公益。」張靜江見孫中山听得認真,便把自己的話往正題上提,「家父薄有資財,他出資資助在下在巴黎開設了中國通運公司,而後又在倫敦、紐約開設了兩家公司。這些年來,所幸天助,確也賺了些錢。在下對生意一道,同樣遵循父訓,既謀利,亦重公益。孫先生為革命奔波多年,革命事業必須要有龐大的經費支撐,因此,在下願竭盡全力資助革命工作,不知孫先生以為然否?」
孫中山一直靜听對方的自我表白,未料對方話鋒一轉,突然談到了革命經費這個敏感話題。他陡感愕然,兩眼緊緊地盯著張靜江,調動所有的神經,搜索回答面前這位青年人的正確答案。
同盟會于去年8月20日成立以來,各處會員積極的工作使革命形勢有了快速的發展,革命黨組織已由海外逐步轉入內地。同盟會員中留學生和學生佔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這是中國知識分子在革命進入艱難危急時期所表現的英勇大義的獻身精神。他這次重返東南亞和祖國,除了完成革命的綱領性文件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籌集革命經費,策劃和準備粵、桂、滇各地的武裝起義。而眼前這位身為清吏的青年,居然轉彎抹角地提出了有關革命經費的問題,是他察悉了我們的計劃,還是確有為革命助一臂之力之心?
孫中山想起了倫敦蒙難的前車之鑒,覺得對這位素昧平生的青年,還是以婉拒為好,于是開口道︰「人杰先生的一番話,令孫文耳目一新。人杰先生對革命的一番誠意,也確實令孫文感動。不過……」
「孫先生!」張靜江有點急了,打斷了孫中山的話。他從對方異樣的眼神中,發現對方還不信任自己,便直截了當地說︰「孫先生,你還是懷疑在下的身份吧?在下決不會騙你的!」
孫中山將身子靠向椅背,微笑著看著張靜江,一語不發。
張靜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說道︰「孫先生,您是否還記得前年冬天在法國,您的一批文件失而復得之事?」
孫中山一愣,旋即道︰「你清楚這件事?」
張靜江點點頭道︰「是的,不瞞先生說,在下不僅清楚,而且參與了對此事的處理!」
「哦?」孫中山倒是有點吃驚了。
原來,在光緒三十年(1904年)秋天,孫中山到美國宣講革命,但每到一處,均遭到保皇黨的蓄意破壞,收效甚微。當時,興中會美國分會的同志便建議他到歐洲去。因為法國、比利時、德國都有一批當地的開明人士對中國革命抱有同情之心,法國政府甚至有一些政要人物也同情中國革命。
孫中山同意了美國分會同志的建議,隨後由留學比利時的賀之才等人湊集了8000法郎的旅費。這年冬天,孫中山來到了法國,住在巴黎利俟尼街的瓦克拉旅館。出入意料的是法國分會中出了幾名叛盟者,他們乘孫中山外出之機,潛入孫的臥室,用利刃割開了孫中山擺放同盟會盟書等重要文件的皮箱。竊得這批文件之後,他們便趕到清政府駐法公使館,向孫寶琦公使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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