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門口,孫琦真和周和平與吳震和趙群分別握手告別,各自乘坐自己的專車返回市內。♀+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晴朗的天空下,高速公路兩側,荒涼的農田一望無際。很久很久,兩人誰也不說話,都在默默無語地思考著什麼。最後,孫琦真打破了沉寂,對周和平說︰
「看來,對李志國的審訊,很可能在短期內不會有突破,你有什麼看法?」
周和平思考了片刻說︰
「自從逮捕李志國之後,何勁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何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還真是規規矩矩。對‘卡拉卡拉’的監控,暫時沒有什麼進展。就目前而言,拋出已知的所有線索,尋求突破,恐怕仍然是操之過急,何勁那邊的問題,仍然不夠清晰。如果何勁是第二個李志國,那麼,我們的工作,恐怕就會再次陷入被動。但是,我們也不能坐等,我認為,應該采取一些主動的措施,既能推進偵查工作進行,又不至于打草驚蛇。」
孫琦真點點頭,表示同意,正等待周和平繼續說下去,周和平卻停止不說了,孫琦真皺了皺眉頭,說︰
「說啊,怎麼不說下去,還賣關子?」
周和平若有所思地說︰
「不是我賣關子,我也是才有的想法,提出來,僅供參考。」
「沒關系,想到哪說到哪,咱們一起討論。」
周和平想了想說︰
「我的想法是,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圍繞錢邦的羅曼夜總會和永誠房地產開發公司的案子做文章,逼迫何勁出招,只要他動手,就難免露出破綻,而且,我相信,到那時候,各路牛鬼蛇神也一定會跳出來表演,如此一來,我們就一定能夠尋找和抓住戰機。」
孫琦真沿著周和平的思路思考了片刻說︰
「我看可行,走,我們現在就去省高院找李默,和他商量一下,看怎麼進行。」
過了一會,周和平問孫琦真︰
「听說,你和李默很久以前就認識?」
孫琦真點點頭,說︰
「是啊,李默調到這里任省高院院長之前,在最高人民法院任副院長,那時候,我們因為案子打過幾次交道。此人為人正直,性格剛毅,是把工作的好手。」
孫琦真說完,告訴司機加快速度。中紀委專案組的專車,駛下高速路之後,就朝著省高級人民法院的辦公大樓所在地,疾馳而去。
轉眼之間,又到了月底發薪的時候。朱朗喜歡稱之為「開心一刻」。只可惜,自從朱朗的工資達到一定數目,改發現金為銀行轉賬之後,朱朗就少了許多荷包鼓鼓的樂趣,有的只是,錢包里一張硬邦邦的塑料卡片。除非從銀行里提現,或者消費,在朱朗的感覺當中,似乎那張卡片和他之間,基本不存在什麼讓人興奮的聯系。
會計通知朱朗,去財務室領工資,並在工資表上簽字。工資表上,照例列出了一串,美妙的足以讓任何人心動的數字,該數字顯示,朱朗本月淨得人民幣四萬元,相關稅費則由所里代繳。但朱朗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仿佛那張紙就是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與老穆動輒幾百上千萬的律師費相比,眼前這點可憐的玩意兒,簡直讓朱朗齒寒,恐怕連老穆身上的一根汗毛,都算不上。每到此刻,朱朗就憤憤于老穆們的富貴,以及老穆不讓他接私活的嚴酷要求,在他的眼里,那簡直就是不想讓他繼續活著的意思。
然則,憤懣歸憤懣,畢竟在跟著老穆之前,朱朗每月的平均收入更是羞于啟齒的區區小數,甚至不到現在的五分之一,並且,那還得看當月的運氣好壞。因此,朱朗盡管憤懣,但在滿懷悲涼的同時,心里還是多了一層感激。朱朗總是想,他必須忍受這種煎熬,加倍努力地培植關系網絡,以便為成為下一個老穆,打下良好而堅實的基礎。而在熬成下一個老穆之前,或許這都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吧,因此,他必須甘之如飴地忍受各種酒精對他腸胃的折磨,這種折磨在他看來,不過是前往成功之路的一堂必修課程,或者一條必經之路。每個人都希望像老穆那樣,從容不迫地賺大筆的錢,過優雅精致的生活,但又有幾個人,能像老穆那樣,在司法系統擁有如此數量眾多的學生,或者朋友呢?!
朱朗草草地在工資表上簽完了字,他的簽字很不好看,歪歪扭扭的,活像一個幾歲孩童蒙昧初開的咿呀學語。朱朗從前的字還是能夠讓人忍受的,之所以在以後如此慘不忍睹,全是拜電腦所賜。自打學會了使用電腦,朱朗就再也懶得在紙上用筆了,所以,我們祖先千錘百煉的這種最古老的記錄功能,已經在他的手中,徹底退化了,沒準哪一天,就會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體態豐滿的女會計說,工資會依照慣例,在下午匯入朱朗的工資卡,接著就低下頭去,在一只黑色的計算機上敲敲打打,動作輕盈悅目,快捷的仿佛在彈奏一件樂器。♀
朱朗走出會計室的時候,忽然想起,這幾天一直忙,忘記了湯總離婚案子的事情。于是,就花了點時間琢磨馬無夜草不肥的道理。以至于,想著想著,到最後,竟然生出些有女乃便是娘,或者為達目的就該不擇手段的歹毒想法來。
朱朗正坐在辦公室里郁悶,卻看見唐敏也正捧著一個白色的信封,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滿面惆悵、若有所思地發呆。那信封看起來,有些沉甸甸的,朱朗知道,那里面裝的一定是唐敏本月的薪水。唐敏轉正之前的月工資,是稅後五千,轉正之後是八千,如果工作讓老穆滿意,還會象朱朗一樣,有額外的獎金。通常情況下,一萬以下的員工開支,所里都是用現金支付的。看見某人的郁悶,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朱朗頓時就有了一種用心險惡的優越感。
朱朗知道,閻路和老穆的交易並非只是使自己一個人失落,顯然,也給了這小姑娘不小的沖擊。而對唐敏的沖擊似乎還更大些,誰讓她沒見過市面呢!當朱朗正琢磨著,要不要給唐敏狠狠上上一課的時候,老穆打電話來,說閻路讓老穆下午去他辦公室里簽約,老穆不想去,讓朱朗前去代為履行手續,順便取回支票。
只一個電話,就讓朱朗回到了現實中,由于思緒翩翩的時候,朱朗的沒擺好位置,結果頭先著了地——連幾千萬的支票都不願去拿,這哪是一種人生境界?!簡直就是對朱朗們的嘲笑和羞辱。于是,朱朗幾乎是滿懷痛苦地招呼唐敏隨他下樓,將到電梯口之時,朱朗差點自己絆自己一個跟頭,就狠狠地問候了電梯的媽媽,還有娘。
朱朗的氣急敗壞,落在了唐敏眼中,但兩人各懷心事,于是,便相對無語。在路上,唐敏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個連朱朗自己做夢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穆律師那樣的大律師?」
朱朗咧著嘴,皮笑肉不笑地說︰
「天知道。不過,我看你天資聰慧,很有可能就是明天。但如果運氣不好,就有可能需要一輩子。而像我這樣的,怎麼看怎麼估計都得一輩子,所以啊,我是不指望了。」
唐敏惡狠狠地瞪了朱朗一眼,咬牙切齒地說,朱朗是狗改不了吃屎,一天到晚,全無正經。
朱朗明了唐敏內心那無限的憧憬和渴望,每一個同道者,大概都莫不如此!只不過,在他看來,他已經久經江湖戰陣無數,然一切對他來說尚屬海市蜃樓,唐敏不過是才入行的幼雛,竟然也敢有此奢望?!還有沒有天理,又怎能不讓他心潮澎湃?!或許,只有在同樣吃不到葡萄,但卻很想吃到葡萄的同類之間,才會產生如此比較,和因比較而產生的某種恐懼,以及無端的嫉妒,似乎連听到類似的想法,都成為一種深刻而強烈的刺激。在朱朗的內心深處和潛意識里,他十分懼怕一個同行在他的眼皮底下變成另一個老穆,而他卻依舊不名一文,尤其,這人還很有可能,是一個後來者。因此,他並不在意此刻唐敏一時的粗魯,心里反倒有一種與復仇類似的快感。唐敏的粗魯,恰好說明他刺激到了她的痛處,而此時,任何的諷刺和挖苦,都無非是這樣的目的。看著唐敏的難堪,朱朗的內心,在瞬間獲得了片刻稍稍的平息。毋庸置疑的是,朱朗在此刻的表現,一點也不紳士,更不男人,他不再搭理旁邊那可愛的女孩,而是打開音響,車廂里頓時響起汪峰那高亢的歌聲︰「我要飛的更高。」此刻,朱朗的確想飛,並且不是飛的更高,而是飛的最高,所以,他就跟著一起唱,歌聲起初還有點靠譜,甚至頗有點天籟之音和很有穿透力的樣子,但唱著唱著,很快就聲嘶力竭,如同鬼哭狼嚎了。
dk股份的辦公室寬敞明亮。朱朗和唐敏在一個容貌秀美、步態婀娜的女秘書帶領下,穿過一條寬闊的走廊,來到一間窗明幾淨,約有三十平米大小的會議室。
會議室里卻洋溢著一種古怪的氣氛。閻路正和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皮膚異常白淨細膩,但五官比例卻搭配得不怎麼合理的女人談話。那女人,除了黑色的頭發和雪白的皮膚,留給朱朗最深刻的另一個印象,是她面部的另一種生動顏色——那女人的嘴唇小巧而鮮紅,仿佛剛剛生吃了一塊牛肉,卻恰好忘記了擦嘴似的。
朱朗和唐敏坐下,美貌秘書翩然而去。但會議室里的人,並沒有誰搭理他們,好像他們根本就像空氣一樣,有若于無。
「我就不信,你敢把案子給別人。」
那女人慢悠悠、而又目空一切地說,同時,用眼角掃了一眼朱朗和唐敏,滿臉驕橫而又不屑的神情。
閻路面無表情,眼皮抬也不抬地說︰
「這世上還有不可能的事情?」
閻路精干的男助理,正在幾份文件上飛快地填寫著什麼。朱朗大概能看清,閻路助理填寫的,正是他前兩天發過來的協議文稿。
「穆青山怎麼沒來?」
閻路有些失望地問朱朗。
「穆律師今天有要事,就讓我來了,反正,細節你們都談過了,我只是來履行一下手續而已。」
朱朗說。
閻路「哦」了一聲,抬起頭來,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女人。只見那女人,眉毛挑了一下,面色由白轉紅,不一會,就變得鐵青。
閻路轉而向那女人說︰
「我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你有辦法讓執行停滯,我就有辦法,讓它再重新回復正常軌道。」
那女人惱羞成怒地對朱朗說︰
「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回去告訴穆青山,他怎麼吃進去的,還得怎麼給我吐出來。」
說完之後,那人女憤然起身,摔門而去,朱朗和唐敏,卻一臉茫然、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閻路問朱朗︰
「你不認識湯惠?她以前可是你們所的合伙人啊!」
朱朗依舊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說︰
「我到所里的時間比較晚,也許,她在我去之前已經離開了吧。」
閻路「哦」了一聲,看朱朗的表情不像假裝,也就不再解釋,似乎解釋本身就純屬多余和純屬不必。
簽約過程極其簡單。因為條件是事先談好的,而閻路,並沒有對初衷進行任何修改,朱朗卻被這場莫名其妙的沖突,弄得心情敗壞。
閻路的助理拿來支票,交到朱朗手里的時候,朱朗听見閻路說︰
「狗咬狗的好戲,就要開始了。」
閻路似乎在對朱朗和唐敏說,又有點像自言自語。朱朗彼時正忙著把支票放進支票夾里,听罷,抬頭端詳閻路,見閻路嘴角,正泛著一絲陰冷的微笑。
朱朗駕車駛上回去的路。在中軸路上,極目遠眺,灰白的天際在城市的邊沿處,勾畫出一條凹凸不平的線條。也許是上午和下午的經歷,反差太大的緣故,也許是唐敏尚未從那女人凶悍的語言中掙扎出來,一邊的唐敏心事重重。兩人誰也不說話,而支票,就靜靜地躺在朱朗公文包里的支票夾里。
閻路的冷笑,讓朱朗感到一絲徹骨的寒意。如果,這就像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那麼誰是貓?誰又是老鼠呢?又是什麼,促使那些原本清晰的定義,模糊了本來的模樣?!律師和委托人之間,本應是一種類似唇齒相依的關系,如今,卻為何連最起碼的尊重與信任也蕩然無存!如果說是因為利益,或者是因為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某種相互交換,已經成為決定一切的基本準則,且足以淹沒道德、良知或者其他與此相關的任何信念,那麼,堅持又有什麼必要?!想到這,朱朗頓時覺得人生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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