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片斷 第六章 看圖說話︰長洲路(六)

作者 ︰ 範小青

看圖說話之六︰宅

長洲路的王禹琳故居,是平江市的控制保護古建築。♀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這座清代的狀元府第,是一座典型的古典庭院,建于清朝嘉慶年間。近兩百年的老宅,如今已是瘡痍滿目了,如同一位年邁體衰的老人在風雨中苦苦支撐著。由于年久失修,房屋長檐下沉,房間地板朽爛,一些磚雕木刻也早已經毀壞,大院敗落,舊宅搖搖欲墜,無法接通進水管下水道,更不用說煤氣管道,幾十戶居民一直守著三桶一爐的日子,這是蘇州古城最老的風景線。

蘇州市區擁有奮類有跡可考的古典建築共二百二十七處,其中園林一百二十二個,庭院105個,約百分之五十已毀,其余均具恢復價值。據考征,這些古典庭院基本都是名人故居,涉及歷史名人百余位,現基本上都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和「控制保護古建築」。

——摘自《名人故居出路何在》

許多人都呼吁保護和搶救,但是住在舊宅里的居民,他們每天仍然和前一天一樣的過著平平靜靜的日子,除非是在雨季,他們會有些亂方寸的。長洲路的地勢很低,一下雨,許多老宅都要進水,他們會手忙腳亂一陣,等到雨季過了,水會遢的,他們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曾經在一些文章中看到過關于雨季里舊宅居民的情形︰

雨下了不多久,宋衙街小學已經陷入一片混亂了。先是大家眼看著操場上的水漫起來,漫起來,緊接著,一樓的教室也進了水,課只好停了下來,連樓上的教室也無法維持課堂秩序了。孩子們在慌亂中顯得格外的興奮,雨給他們帶來了意外的驚喜,每天每天循規蹈矩的刻板的日子里,出現了一道別樣的色彩,他們像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歡叫著,他們略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情,看著平日里永遠鎮靜的老師是怎樣的混亂起來,他們甚至還會盼望雨下得大一點,再大一點,讓水再溫得高一點,更高一點。

下雨了,打烊了,小巴拉子開會了……他們唱起兒歌來,老師焦慮的目光從雨中收回來,掃過他們,但最後仍然落到雨里去了。

周沉正在給六年級的學生上語文課,他今天講的是一篇古文《刻舟求劍》,雨就是在這時候下下來的,起初大家听到啪啪幾聲,有個孩子說,又下雨了,其他孩子都朝外面看,雨緊接著就大起來。

周沉試圖讓孩子們安靜下來,在江南的城市里,下雨是經常的事情,但不知為什麼,今天的雨卻讓人感到不安,周沉無法讓孩子們平靜,他自己的心里也亂起來,正在這時候,劉教導跑了進來,他讓周沉停課。

校長說,這場雨來勢很猛,劉教導說,決定先把學生放回家去。

噢呵!孩子們歡呼起來,噢呵!

噢呵,不用上課!

以後天氣好了要補的,劉教導說,不然課跟不上的。

寧願補的。

寧願補的。

補也合算的。

這是小孩子的心理,叫化子不留隔夜食,今朝福氣今朝享,周沉向他們笑了笑,今天就上到這里。

學生都以最快的速度稀里嘩啦整理了書包,有傘的打開傘,沒有傘的把書包往頭上一頂,往外沖了。

校門口的水已經有一足歲高了,高年級的學生來得正好,在水中蹚來蹚去十分好玩的,低年級的學生就有些害怕了,水已經過了他們的膝蓋。他們劃著水,顫顫抖抖的,有膽子小的女同學哭了起來,老師就把低年級的學生一個一個抱出門去,交給聞風趕來的家長。周沉和同事們一直忙到孩子們走得差不多了,他來不及回辦公室拿雨傘,一頭扎進大雨,住家里奔去。♀

——摘自《水泊吳都》

屋子的不知什麼地方,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好像一個人的全身骨頭骨節都被振動著。佟明四處看看,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他二話不說,一弓身把女兒從床上抱了起來,不顧外面大雨正猛,一氣沖了出去。

就在佟明抱著女兒沖出房間的一瞬間,他听到身後轟然一聲巨響,佟明只覺得頭腦里轟的一下,整個人身體發軟,他無力回頭看一看自己的家,他也沒有這個勇氣再回頭看一看。

家,在頃刻間就沒有了。

雨仍然下著,既喧鬧又沉悶,死里逃生的人們,站在雨中,全然沒有了感覺,他們沒有大哭小叫,也沒有驚慌失措,他們只是默默地看著已經成了一堆廢墟的家。

一切的一切,暫時都拋在腦後,現在他們的大腦里,幾乎是一片空白,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接受這個事實。

市長冒雨趕來了,居民們都平平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叫鬧,也沒有訴說,只是有人說了一句,領導來了!

是市長,另一個人補充說。

有沒有人受傷?市長來不及向他們解釋什麼,著急問道。

沒有。

我們命大。

市長稍稍放心了些,可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尖叫起來,朱好婆,朱好婆!

朱好婆是個孤老,一個人住在西邊廂房,房子倒塌的瞬間,別人都跑了出來,惟獨不見朱好婆,大家瞪著那一堆斷梁碎瓦,一時都驚呆了。

市長往倒塌的房子邊奔去。

大家愣了一會,也都跟上去七手八腳地扒拉著,突然又有人喊道,電視台來了。

果然有兩個電視台的記者聞訊趕來,他們一到現場,一眼就看到抱著女兒站在一邊的佟明,立即趕過去,把話筒伸到佟小娟臉邊上,請問你受傷了嗎?

佟小娟微笑著看著他們。

請問……

對不起,佟明說,她不會說話,也听不懂你的話。

為什麼?怎麼會的?是不是剛才受了傷,記者看到佟明的目光焦慮地盯著院子的角落,他們立即注意到,一些人正在那里扒著什麼,敏感的記者立即放棄了佟明父女,跑到那邊,把話筒伸向在雨中扒殘磚碎瓦的群眾,請問你對今天的房屋倒塌有什麼想法?

我,我……被采訪的人嚇了一跳,我沒有……

話筒又伸向另一個渾身**的人,請談談你的看法。

這個人呆若木雞的臉被拍進了電視,雨水從他的臉上滾過。

第三個人被問,請問你家的損失有多大?

我不曉得,我不曉得,這個人有點語無倫次,我什麼也不曉得。

記者面對攝像機嘰里呱啦地說,這里是天庫街一百八十九號,大雨中,西落第一進的房屋剛剛倒塌,面對突如其來的災禍,群眾毫無思想準備,他們手忙腳亂地扒著廢墟,讓我們看一看,他們在扒什麼呢?

電視鏡頭掃過來掃過去,記者繼續追問,請問你們在找什麼?

找人。

找人?記者的聲音突然抬高了,找人!也就是說,有人被壓在倒塌的房子下面了……

扛攝像機的記者突然從機子的鏡頭中看到了市長的臉,沒等他反應過來,市長已經大吼一聲,拍什麼鬼電視!

抓話筒的記者也已經看清了市長,听市長一吼,他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市長,他說,這是我們的工作。市長氣得臉色鐵青,把你那破東西扔了,快幫著找人!

記者又愣了一會,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放下了話筒和攝像機,奔了過去……

殘磚碎瓦被扒開了,幾根房梁支撐起一個三角形的空間,朱好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她笑眯眯地時大家說,我沒有受傷。

市長的眼角濕潤了……

雨勢終于減弱了許多,雖然還在下著,但沒那麼凶猛了,大家緊張的情緒也平穗多了,記者童新又拿起了話筒,請問市長——

請你們不要問我,市長心情沉重,他說,我愧對家鄉的父老鄉親!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大家等著市長往下說,市長卻走到佟明身邊,撫模了一下佟小娟濕漉漉的頭發,說,我對不起你們,我,來得太晚了!

不晚的,居民說,只要現在開始做,明年再下雨我們就不怕了。

每年發水,你們領導都要來看我們,我們都記得的。

平時我們也沒有機會上電視,到了發水的時候,我們就上電視了。

——摘自《新聞眼》

改造王禹琳故居的計劃已經排了好幾年,但是一直沒有開工的,所以現在居民們也不去想它了。他們曉得的,有些事情,想也是想不來的,不想也罷。

外地人小金走過這個大門口,他看到里邊深深的望不到底的,就停了下來,老太太看了看他,你是民工,老太太說。

是的,小金笑了笑,我在那邊拆鷹揚巷的,到冬天的時候,就要防著點你們的,老太太說。

為什麼?

你們要偷自行車回家過年的,老太太說,還要偷別的東西。

我不偷的,小金說。

那你做什麼?老太太說,你來做什麼?

我喜歡到處看看的,小金說。

咦,老太太說,你要看到大街上去看,到園林里去看,我們這個破房子,有什麼好看的。

我想到羊肉店幫他的忙,小金說,但是他不要。

噢,老太太說,鄉下人,門檻精得六六四。

什麼?小金笑起來,六六四。

六六四就是很精的,老太太指指陶六的羊肉店,那個鄉下人六六四。

嘻嘻,小金說,蘇州話好听的,像鳥叫,嘰哩嘰哩,所以人家說吳依軟語的。

你也曉得吳儂軟語?老太太說。

曉得的,寧和蘇州人吵架,不和寧波人說話,小金說。

蘇州話的柔軟,不止是在話語本身的韻律或者音調上,用詞造句,說話的意思,均是溫文爾雅。比如蘇州人談戀愛,姑娘約了小伙子,姑娘等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等來小伙子,這時候姑娘並不生氣,也不惱怒,她道︰約郎約在月上時,等郎等到月斜西;不知是儂處山低月上早?還是郎處山高月上遲?唉呀呀,找這般好脾氣善解人意替人著想的姑娘做壽婆,小伙子可是前世修來的福呀;或者蘇州人過著苦日子,生活困難,日子艱辛,他們哀怨地說︰小麥青青大麥黃,姑娘雙雙去采桑,桑籃掛在桑枝上,一把眼淚一把桑。即便是這樣的日子,亦表現得那麼的委婉,感人,你看到貧困柔弱的采桑姑娘,正淚汪汪地站在你面前呀。

——摘自《蘇州話》

老太太笑起來,蘇州人就是這樣的,她說,你到我們這里來,是不是我們的房子要拆了?

我不曉得的,小金說,我只管做工的,他們叫我拆哪里就拆哪里的,小金認真地看著王宅門楣上的字,他念道︰忠厚王家。

嘿嘿,小金笑了笑,忠厚王家,他們家很忠厚的嗎?他問老太太。

我不曉得的,老太太說,從前的事情搞不清楚的。

這是一個磚雕的門摟,小金昂起頭來細細地看了一會,嘿嘿,他說。

細磚雕刻,磚

有多細呢,細得如粉捏成的吧;雕刻有多精呢,雕個人物,人物就是活的,雕個動物,動物就是真的,雕朵花,這朵花是鮮艷的,雕棵樹,這棵樹是有生命的。門樓上,層層疊疊地雕刻著各種各樣的傳說,文王訪賢,郭子儀拜壽,三國里的故事,八仙,鯉魚跳龍門,牛郎織女,再就是象征幸福,象征長壽,象征吉祥的種種圖案,蝙蠍,佛手,麒麟,鹿,牡丹,菊花……

這時候,你不由自主地贊嘆了,你的頭頸也感覺到疲勞了,你的眼楮也有些瘦了,你不妨再低下你的勞累的腦袋,放松你的眼楮,向地下看一看,你看到你腳下的小路,用漂亮的鵝卵石或瀟灑的散石精心鋪成各種圖形,你才猛然發現,你走進蘇州小巷,你就走進了一個精心安排的世界呀。

——摘自《小巷與大宅》

一個小孩子走過來,好婆,他說,他們叫你過去。

老太太站起身來,又是三缺一了,她說,回頭看看小金,他們叫我又麻將,天天要來叫的。

老太太往院子里邊走的時候,小金跟在她的後邊,老太太說,你要看我們叉麻將嗎,你怎麼不去做生活的?

嘿嘿,小金說,我看看。

老太太走到後面的一家人家,有三個人坐在桌子邊等她,見老太太來,他們也沒有說話,就開始堆牌。老太太也不說話的,她坐下來,和他們一起堆胂。

有一個婦女看了看小金,他是誰?她問老太太。

民工。

噢。

坐在東邊的人擲骰子,他擲了七點,七對門,他說。

我們是要擲兩次的,小金說,你們擲一次。

不一樣的,一個男人說,麻將的規矩不一樣的。

小金看了看牌,你們有百搭的,他說,我們沒有的。

他們沒有說話,專心地碼好抓到手的牌,這只位子不錯的,坐東邊的說。

隔壁的人家在炒菜,煤爐放在走廊上的,她炒菜的時候。香味就彌漫進來了,歡喜吃的,老太太悅。

他們家是歡喜吃的,婦女說。

天天燒魚燒肉︰

天天七盆八碗。

嘻嘻,小金說,蘇州人是喜歡吃的。

打麻將的人部看了看小金,嘿嘿,他們笑了笑。

蘇州人想喝魚湯了,怎麼喝呢?一個男人說,你不曉得的。

他怎麼曉得,老太太說,他是外地人。

不是把魚放進鍋里加上水煮,而是把魚刺在木質的鍋蓋背而,鍋里昵,是沒有魚的,只有水,煮水,要讓水蒸氣,把鍋蓋背上的魚蒸得發酥,酥到什麼程度?酥到魚肉一塊一塊自己掉進鍋里,變成魚湯,這般的魚湯,到底好喝不好喝,不曉得,沒有喝過。

現在的人,恐怕沒有那麼多的空閑時間來熬它,但是從前的蘇州人就是這樣做菜的。

我從前焐一只白菜肉絲,要焙一天一夜的,婦女說。

我從前做一只菜,叫綠豆芽嵌雞絲,老太太說。

綠豆芽細不細,當然夠細的了,要在已經很細的綠豆芽的絲絲里,再將雞肉弄成更到綠豆芽的細絲里去,這叫什麼菜呀?坐半天功夫恐怕一口就能吃了它,這叫什麼?這叫吃飽了撐的。為什麼呢?蘇州人有錢呀,吃飽了肚子,又不想和人打架,又不想出門去闖天下,干什麼呢?看書,除了看書,再想點事情出來做做,就把雞絲嵌到綠豆芽絲里去吧。

他們都咽了咽饞唾。

蘇州人吃菜,不光講究精細,還講究詩意,一個男人說,—只炒菠菜,要叫作「紅嘴綠鸚哥」;一方油煎豆腐,美其名「金瓖白玉板」︰冬瓜挖空了放進火腿冬菇,是「白玉藏珍」︰用兩瓜蒸雞呢,就是「翠衣匿風」了。

喔喲喲,老太太說。

喔喲喲,婦女說。

劉羅鍋到蘇州來,游了黃天蕩,覺得荷花甚美,便提出要求,今天的菜呢,最好以荷花為主題,要有荷塘特色。這也難不倒蘇州人呀,小意思,先弄只蓮蓬豆腐,把豆腐、肉末、蝦仁、干貝等好東西加上調料打成糊,放進一只小碗,表面上再嵌上一些青豆,放進蒸籠蒸熟取出來,完全就是蓮蓬樣子了,青豆若蓮蕊一般。再做一只菜,荷葉粉蒸肉,用清香新鮮的荷葉,裹著肉塊清蒸,劉羅鍋一吃,大大叫好,又好吃,又好看,名稱又好听,服帖蘇州人做菜水平。

小金看著鍋里的油煙騰升起來,一直騰到房梁,房梁是烏黑的,閃出一層油光。炒菜的人手里握著鏟子走到門口看了看,又開場了,她說,她走進來帶著一股油煙的味道。

我寧可叉麻將的,婦女說。

我寧可燒來吃的,炒菜的人說。

忙煞,婦女說,你們也忙煞。

人家是閑里偷忙,一個男人說,沒有事做,尋點事體來忙。

處處樓前飄管吹,家家門外泊舟航。

——白居易《登闖門閑望》

夜市賣菱藕,喜船載綺羅。

——杜苟鶴《送人游吳》

小巷十家三酒店,豪門五日一嘗新,

市河到處堪搖櫓,街巷通宵不絕人。

——唐寅《姑蘇雜詩》

夜夜金閣載酒游,家家明月水邊樓,

畫船漸近蕭聲細,小隊銀燈下虎丘。

——李慈銘《姑蘇道中雜詩》

人語潮喧晚吹涼,萬窗燈火轉河塘。

——範成大《晚人盤門》

蘇州在隋唐以後,越來越富了,越來越繁榮,俗雲蘇湖熟,天下足,蘇州的名氣已經傳到天下去了。天下的有錢人,雅人,有了錢想過點好日子的,想追求一點淡雅,都開始向往蘇州了。他們想辦法到蘇州來住,蘇州人。蘇州人自己呢,有了錢,也很滿足。于是的有閑階級,在蘇州就越來越多。他們呢,閑時間也多,閑來沒事,也很無聊。其實呢,事情總是有的,比如城把蘇州的菜,做得精細一點,講究一點,這不也是事情嗎?

蘇州的棋牌館和浴室這樣的地方越來越多了,大家都到那里邊泡泡,消磨點時光,然後回去吃飯睡覺。

一處名人故居就是一本歷史教科書。的確,名人的文化素養、道德文章和豐功偉業賦予他所生活的建築以靈性,使建築藝術又包蘊了豐富的文化內涵。作為歷史文化名城,我們沒有理由不善待這些文化遺產。

「善待」需要資金,而目前我市用于文物堆護的專款,每年只有五六十萬元,這對于一大批亟待修復的名人故居,無異于杯水車薪,何況還有眾多固林的日常維護需要支出。那名人故居真的成了「燙手山芋」,就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多了擾不是財富是包袱」?

說到底,目前困擾名人故居出路的關鍵,還是一個「錢」字。投入要有產出,而名人故居的回報效應卻來得較慢,而且往往不那麼直接,加上名人故居在每個街坊的分布並不均衡,這或多或少影響了開發者的投入興趣。開發名人故居,其實就是開發文化,不能急功近利,在深層次上,恐怕還有個認識觀念問題。名人故居要走出困境,亟待全社會共同關注。

——摘自《名人故居、出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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