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莫翊和魏晚從花園街開往他們所住的楓樹山莊。♀
天又下起了雨,異常陰冷,連路燈也變得晦暗起來,車燈艱難地推開濃厚的夜色,映出一小節一小節濕滑的路面,前方的黑暗似乎永無盡頭。
莫翊升起車窗,開了暖氣︰「看樣子要下雪了。」
魏晚模著腳踝皺著眉說︰「我討厭下雪。」,她的腳踝在花園街逃跑的時候扭到了,當時因為顧著逃命沒有留意,現在安頓下來才發現腳踝上又紅又腫,隱隱作痛。
「好像腫得很厲害,回去得馬上冰敷,不然你明天連路也走不了。」莫翊瞄了眼她的腳說。
「該死的杰森。」魏晚低聲罵了句。
「花園街那邊的同僚已經去了女巫酒吧搜查,他們說去到的時候杰森和那些保鏢已經逃走了,明天就會正式對杰森發出逮捕令,他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莫翊沉吟了一下,然後問︰「小晚,那個杰森和你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魏晚點點頭,心想他終于問到這個問題了。莫翊在給她和杰森端酒的時候就偷偷在茶幾底下放了竊听器,所以他們的對話他都能听見,包括那段她不願向任何人提及的過往。她眼下很不情願討論這個話題,可是她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就始終繞不開它。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你們說的那個埃里克就是你的老師?」
「是的。」她回答。
「他收養了你還教會你偷竊的技術?」
「沒錯,我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就跟著一個老混蛋生活,他逼我上街偷竊,如果我偷不到就沒飯吃還會挨打。」魏晚語氣平淡地說著,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聯的瑣事。
一聲輕微的嘆息從莫翊唇邊發出,他一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伸出蓋在魏晚的手背上,然後握住。
「在我六歲那年,我記得是個下雪的冬天,街上人很少,我逛了一整天都沒有收獲。回家的時候,那老混蛋喝醉了,便抄起爐子里的燒火棍打我……」說到這里,魏晚情不自禁地微微哆嗦了一下,仿佛車內的暖氣也不足以抵御外面的寒意。♀莫翊收緊了手指,與她十指相扣,他穩健的脈搏和她的融匯在一起,她平復了下來。
「我昏了過去,當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已經在一所豪華又陌生的大房子里,埃里克就坐在我的床頭,他對我說我以後不用再回到那老混蛋身邊,如果我願意我可以跟著他生活。于是我就成了埃里克的學生,在他的嚴格訓練下成了一名職業盜賊,‘派克’這個名字就是我學成出師時他給我起的外號。其實杰森說的沒錯,沒有埃里克我可能早就死在托蒂的手下,沒有他就沒有‘派克’,是他造就了我。」魏晚緩緩說道,任由記憶的碎片像玻璃渣般從心底泛起,重新割開心底的傷口,拼湊出那鮮血淋灕又歷歷在目的過往。
「但你也說得沒錯,埃里克造就了你也差點毀了你,不然你後來也不會拼死和他月兌離關系,對嗎?」莫翊凝視著她,用目光里的痛惜撫慰著她。
「埃里克是個天才和藝術家,夸張點形容他就是類似達芬奇那樣的人物,精通各個領域的學識,對各位藝術大師的作品和技巧都了如指掌,能一眼就洞悉你的內心,看穿你的欲求,就像魔鬼般精準。所以他很善于操控別人,也很具有領袖的魅力。」魏晚客觀地分析道。
「听你的形容,我覺得他不像達芬奇,倒像是福爾摩斯里的莫里亞蒂。像他那麼有才華為什麼還要去當一名犯罪集團的頭子呢?」莫翊說。
「因為他被復國和復仇的野心給完全控制住了。埃里克出身高貴,曾經是巴爾干半島上一個小國的王子,但那個王國在他年幼時因為政/變而被推翻了,他的父母在動/亂中死去,他則被一些擁護者帶離了祖國,流亡海外。不過,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身份,總是渴望有天能重回故土,搶回自己的王位。」
「復闢王位?瘋狂的想法,也只有瘋子才能想出來。」莫翊露出厭惡又不屑的表情。
「是很瘋狂,可是對埃里克而言這是他終生為之奮斗的目標,甚至是存在的意義。♀埃里克苦心經營多年,建立起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不僅操控著文物的盜竊與走私,還經營毒品與軍火的生意,把掙來的錢都投入到支持故國反對派的武裝建設上,為的就是能有一天發動政/變,重新登上王位。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用殘暴冷血來形容,我沒辦法忍受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後來我離開了他和他的組織。」魏晚說完,深深地呼了口氣,她終于將心底最沉重的秘密給吐了出來,心里有種無法形容的釋然,就像從一個困擾多年的噩夢中解月兌出來似地。
「埃里克在s國?」莫翊問。
「或許是,不過他行事隱秘,除了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沒人會知道他真正的藏身處。你不能完全相信杰森說的話。」魏晚說。
「但起碼證明他的活動範圍一定涉及s國。」莫翊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臉上的表情讓人想起那些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出手的獵人。
魏晚看著他的臉,不由得暗自吃驚,她坐直了身體,正色道︰「莫翊,你千萬不要想著去查埃里克的事,他不是普通的罪犯,也不是灰兔幫那樣的小角色!他身邊高手如雲,不僅和許多黑幫有勾連,甚至是和一些國家的重要人物也關系匪淺,他的勢力之大不是你能夠想象的,更不是你我能對付的。」
「可是他現在要捉你回去,就算我們能抓到杰森,但誰能保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杰森’出現?一天不抓住他,你就一天不得安寧。再說,我是警察,查案和逮捕罪犯本來就是我的天職,如果因為疑犯是有權勢的人就畏縮的話,我又怎麼對得起入職時宣讀的警察誓言?」莫翊的口吻沒有絲毫動搖,神情也變得越發冷峻。
魏晚早就知道莫翊雖然表面看起來溫和,其實骨子里非常倔強,特別是觸動他的原則時,更是頑固得不可思議,或許這就是隱藏在他性格里真實又強勢的一面。魏晚嘆了口氣,突然很後悔將這段往事告訴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才好,心煩意亂之際腳踝上的傷又痛了起來。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彎腰捂著腳踝。
「怎麼了?很痛?忍一忍,已經到家了,屋里有跌打藥膏,我待會給你找出來。」莫翊連忙加速,車子來到了魏晚住所門口。
停好車,莫翊扶著她下車,朝大門走去。魏晚就著他的胳膊一拐一拐地走上台階,然而在經過門廊的廊柱時她突然停住腳步,只見柱子上不知何時被人用紅色粉筆畫了個的《星球大戰》的五角星標志,標志畫得非常工整細致,看得出畫的人有著一定的繪畫功底。看到這個圖案,魏晚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了似地,頭腦空白一片,四肢僵硬,一個聲音在心底不斷地盤旋︰「菲利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這個標志是她和菲利斯以前用來聯絡的暗號,兩個人為了躲避警察跟蹤和傳遞秘密消息,便發明了一套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圖形暗號,每個圖形都有自己特殊的含義,譬如這個星球大戰標志代表的就是︰「我在你家,不要帶別人進屋。」。如果看到這個暗號,就證明對方因為某些非常危急的原因躲在了自己家中,所以不能讓其他人進屋以免敗露行蹤。
魏晚怎麼都沒想到菲利斯會突然出現在她的住所里,他沒有事前聯絡她而是用密碼留言,那就證明他現在的情況一定不妙。可是眼下莫翊在這里,如果她突然拒絕他進去,以他那麼敏銳的觸覺一定會起疑心,但是又不能讓莫翊發現菲利斯,不然他一定會逮捕菲利斯。該怎麼辦才好呢?
怔忪間,她听到莫翊叫她︰「小晚,怎麼了?愣在那里干嘛?」抬頭,只見莫翊正站在大門前狐疑地看著她。
「哦,沒什麼,我把鑰匙給你,你去開門吧,我的腳疼。」魏晚故意露出個痛楚的表情,然後從包里取出鑰匙遞給莫翊。「好,你站著別動,我去開門。」莫翊接過鑰匙,便轉身去開門,趁著這個空檔,魏晚飛快地擦掉柱子上的標志。
莫翊開了門,便攙扶著她走進屋內。她一路走一路盯著屋里的黑暗深處,心中不斷地祈禱︰菲利斯,別出來,千萬別出來!莫翊按下開關,明亮的燈光立刻布滿客廳的每個角落,屋內空無一人。魏晚偷偷呼了口氣,幸好,菲利斯沒有坐在客廳里等她。
莫翊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蹲□體月兌下她的高跟鞋,查看她的傷勢。
魏晚趁著莫翊低頭彎腰,雙眼立即飛快地四周搜索,想找出菲利斯的藏身地點。突然,她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味道似曾相識,她記起來了,是菲利斯以前經常用的海洋氣息男性沐浴露的味道!她看向廚房的方向,味道正是從廚房緊閉的門後傳來的。今天出門的時候她並沒有關上這扇門,那麼現在它關上了就證明廚房里有人。菲利斯就藏在廚房里!
「腫得還挺厲害的,我去廚房給你那些冰塊。」莫翊站起來對她說,說完便轉身朝廚房走去。
看著莫翊的背影,魏晚的一顆心簡直要蹦出喉嚨,情急之下,她喊了句︰「莫翊!」
莫翊站住,回頭︰「怎麼了?」
「你能不能去幫我倒杯酒?今天受了刺激,想喝口酒壓壓驚。」魏晚說。
「喝酒?你扭傷了還喝酒?」莫翊眉頭皺起,一臉的不贊成。
「我只喝一小口,就一小口,沒事的,酒瓶和杯子在酒櫃里。」她用撒嬌般的口吻央求道。
「好吧,怎麼會突然想起喝酒,你一向都不喜歡酒精的。」莫翊有些不情願地折回,朝對面的酒櫃走去。
魏晚瞪著廚房門,心想︰菲利斯,你該听到莫翊的聲音了吧?快走啊!但是轉念她意識到,即使菲利斯知道莫翊在這兒,他也走不了。因為廚房只有一個出口,就是通向客廳的門,而窗戶也只有一個,當時莫翊的母親覺得廚房窗戶正對著外面的楓樹林,不太安全,就在窗戶上加裝了鐵欄桿。也就是說,現在菲利斯被完全困住了,除非莫翊離開客廳,不然他是沒法走出廚房的。
這時,莫翊拿著酒瓶和杯子走了過來,他往杯子里倒了一點酒遞給魏晚。魏晚啜著辛辣的酒液,心里不停盤算︰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莫翊離開客廳又不會令他生疑呢?他在這里多呆一刻,菲利斯的危險就加多一分。
莫翊當然不知道魏晚此刻的盤算和擔憂,他只顧著盯著她腳踝說︰「不行,還是得馬上敷冰塊。」說完,他從沙發上站起,企圖向廚房走去。
這刻,魏晚覺得全身的神經就像被拉到極限的弓弦,再多一分力就會崩潰開來,她暗暗說了句︰對不起了,莫翊。
然後她突然拉著他的手腕說︰「別走,別離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這章很飽滿,寫得也很辛苦,因為下面有更辛苦的一章等著我。各位親,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那個文案上的「靡靡貓居歡迎來玩」幾個不知所雲的大字是可以點擊進去進入我的專欄的,里面「收藏此作者」幾個字也是可以點擊的,這樣會讓我像打了雞血般激動,化身為碼字機器。愛你們,里面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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