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熱鬧的地方並不是只有皇宮一處。舒愨鵡就在宮中夜宴最熱鬧沸騰的時候,京城里偶一處大牢也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朱明嫣獨自一人坐在陰暗的大牢的一個角落里。往日里明亮驕傲的眼眸早已經變得昏暗渾濁,美麗的容顏也因為這幾日的擔驚受怕而變得消瘦憔悴。那一日,平南王妃離開之後並沒有如約帶著高僧來幫助朱明嫣。一是應天府府尹不允許,應天府衙門乃是正氣所在怎麼會有鬼邪作祟?更何況聖人還說子不語怪力亂神。然而,平南王也不許。因為朱明嫣的事情,平南王府已經勾引人注目了,若是再鬧出什麼鬼祟之事來,當怎有沒有鬼朱變不知道,只怕外人就要猜測平南王府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但是朱明嫣心中竟然認定了是顧雲歌的怨魂作祟,也就更加害怕起來了。幾天折騰下來,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的,連鬧騰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晚是華皇的五十壽辰,原本她應該身為恭王妃,在所有女子的羨慕和嫉妒中出席那樣盛大的宴會。但是現在,宮中必然還是喜慶歡騰的,而她卻已經被鎖在了這骯髒的牢房中變成了階下之囚。這一切,也不過是短短一個多月的事情…從顧雲歌死了之後…才不過一個月,她就已經落到了如此地步!
雖然是五六月的天氣,但是牢房里卻顯得格外的陰冷。朱明嫣驚恐的望了望空蕩蕩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抱緊了手臂為自己取暖。
門外,看守的獄卒帶著諂媚的笑容將一個身形修長挺拔頭上卻帶著黑色的帷帽看不清容顏的黑衣男子引了進來。今晚整個京城都是一片喜氣洋洋,就連大牢的守衛大半也被放回去了,留下來看守的侍衛比平時少得多。幸好應天府里關著的一向都不是什麼要犯,大多都是京城里一些打架斗毆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被抓進來的人,倒也不會有什麼人腦抽往這里來劫牢房。
「吱呀」一聲,牢房的大門被從外面推開,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顯得格外的響。朱明嫣有些茫然的抬起頭朝著門口望去,今晚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麼人會到這里來?
之間一個穿著黑衣帶著黑色帷帽的男子慢慢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拎著一盞燈籠。壓得低低的燈籠當朱明嫣看不太清楚三人的模樣。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朱明嫣有些驚恐的叫道。
「朱明嫣。」男子淡然道。朱明嫣愣了愣,突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你…你到底是誰?我見過你!」男子淡淡一笑,道︰「你自然是見過我的。」說完,男子抬手取下了頭上的帷帽。跟在他身後的侍衛也配合的將燈籠拎到了一些。依然有些幽暗的火光下,一張俊美無瑕的容顏出現在朱明嫣眼底。當男子側過臉來笑看著她的時候,朱明嫣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你是…你是……」不只是因為男子俊美絕倫的容顏上那道有些猙獰的疤痕,更是因為那張她十分熟悉的臉。顧家的人似乎天生的得天獨厚,無論男女都俊秀出眾的讓旁人汗顏。
黑衣男子點頭淡笑道︰「我是顧秀庭。」
朱明嫣驚懼的退縮到了大牢的角落里,仿佛背靠著牆壁能讓她感覺到安全一些一般。她當然不會以為顧秀庭突然出現在這里是為了來找她敘舊的。顧秀庭含笑望著她,仿佛依然如顧家還沒有出世的時候一般的溫文爾雅,笑若春風,「郡主這是怎麼了?你跟歌兒是好朋友,我這個做哥哥的來看看妹妹的好友竟讓你這般害怕麼?」
朱明嫣豈止是害怕,如果可以她現在甚至想要哀聲求饒。
「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還敢出現在京城?!」朱明嫣警惕的盯著顧秀庭道。
顧秀庭低眉笑道︰「我一直就在京城啊。至于為什麼會在這里…听說郡主進了應天府大牢,在下特意代替歌兒來看看你。」
「不要提她!」朱明嫣尖叫道,「不要提起她!她已經死了!」看著朱明嫣狂亂的模樣,顧秀庭眼眸中的笑意微冷,「是啊,歌兒已經死了。朱小姐既然是歌兒的好朋友,為什麼…不去陪她呢?」
「不…不要殺我!我不想死…不要……」
顧秀庭俊美的容顏上掠起幾絲冷意,「你不想死…難道歌兒就想死,我顧家的人都活得不耐煩了麼?」
「不…不關我的事!顧家的事…顧家的事是慕容煜做的!是慕容煜指使我的,我沒想害顧家!」或許是此時的氣氛實在是太過陰冷嚇人,也或許是這些日子的身心折磨讓朱明嫣快要崩潰了,朱
明嫣並沒有上次在沐清漪跟前那麼堅持。根本不需要顧秀庭做什麼,她就自己先崩潰了。不過像朱明嫣這樣的女子,自然也不能指望她能有顧秀庭那樣的硬骨頭熬得過血腥的刑訊。
而且她說得也確實是真心話。朱明嫣或許是嫉妒甚至嫉恨著顧雲歌的。但是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的話,就是再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陷害當時的顧家和太子府。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腦子。但是如果有她一心愛慕的男人從中挑唆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對于她的反應,顧秀庭並不意外。即使朱明嫣不是主謀,卻也不代表她就是無辜的。顧秀庭只是淡淡的看著朱明嫣笑道︰「知道慕容煜為什麼看不上你麼?」
朱明嫣一怔,她以為顧秀庭是來找她報仇的,沒想到他會跟她說這個。而且,這個話題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堪。她曾經是慕容煜的妻子,但是…就連顧秀庭這個一直被囚禁的人都知道慕容煜不喜歡她麼?
猙獰的傷痕,俊美的讓人不敢逼視的容顏,還有那臉上讓人沉醉的笑容,如此怪異的結合在這陰暗的牢房中顯得更加詭異。穿著一身黑衣的顧秀庭看上去更像一個冥界歸來的幽魂,「因為…你實在是太蠢了。你說是慕容煜指使你的,你有證據麼?陷害顧家的事,從頭到尾…有哪一件是慕容煜親手去做的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平南郡王府動的手。就算…有人要替顧家翻案,最後倒霉的也只會是平南郡王府而不是恭王府。恭王只是…被你們給騙了。明白麼?」
「你胡說!」朱明嫣大叫道。但是她臉上的神色卻顯示了她心中並不是如她所表現的那麼不相信顧秀庭的話的。顧秀庭並不生氣,只是道︰「是不是胡說,你不清楚麼?這些日子以來,在下也找到了不少證據,足夠…你們平南王府滿門抄斬了。但是…卻找不到恭王府的半點證據。平南王郡主,你說…這要怎麼辦呢?」
顧秀庭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扔了進去,朱明嫣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撿起來就這幽暗的火光看了起來,越看臉色就越蒼白。這上面記載了這些年平南王府暗中幫恭王府鏟除政敵,斂財等等許多事情。甚至還有當年平南王府在顧家查抄之後偽造了顧家的各種罪證,以及暗中侵吞了顧家的產業。但是這其中卻沒有半點提到過慕容煜的地方。正如顧秀庭所說的,一旦這份罪證出現在朝堂上,最後倒霉的只會是平南郡王府,而跟恭王府卻半點關系都沒有。
慕容煜在利用她!這一點朱明嫣一直就知道,畢竟他們的開始本就是慕容煜想要利用她,而她也甘心被他利用。但是朱明嫣卻沒想到,慕容煜竟然將自己利用的這麼徹底,而且還不忘將他自己干干淨淨的摘了出去。分明是一直將她當成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看著她敗壞的神色,顧秀庭繼續笑道︰「知道慕容煜現在為什麼放棄你麼?因為平南王府現在早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即使沒有你這個王妃,朱變也照樣要听他的擺布。因為我手中有的這些證據,他手里同樣有一份。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讓你佔著這個恭王妃的位置?這個王妃之位足夠他為自己再拉攏一個更平南王府不相上下的世家了。而且…李家小姐賢惠大度,連太後都贊譽有加。難道不是母儀天下的最好的人選麼?」
「住口!不要說了!」朱明嫣終于感覺受不了了,捂住耳朵怒吼道。這一刻她真是恨極了顧家的人,恨極了眼前的俊美男人。他的話就像是一根毒刺一般的扎緊她的心中,讓她本就傷痕累累卻一直假裝不知道的心瞬間被撕扯的鮮血淋灕。
顧秀庭挑了挑眉,雖然沒有再說話,但是臉上的神色卻表明了他對朱明嫣的痛苦不以為然。許久,朱明嫣終于平靜了下來,盯著顧秀庭道︰「你想要慕容煜的秘密?想要為顧家報仇?我憑什麼告訴你?」
顧秀庭蹙眉想了想道︰「或許我可以為你…殺了慕容煜或者是李知宜?」
朱明嫣的臉上現出片刻間的空茫,殺了慕容煜或者殺了李知宜。毫無疑問的她想要殺了李知宜,但是…在話出口的瞬間卻又猶豫了,殺了李知宜有什麼用?就想李知宜自己說的那樣,殺了李知宜還會有張知宜趙知宜。
許久,朱明嫣終于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想殺他們。只要你放過平南王府,我就告訴你一個慕容煜的秘密。慕容煜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這一個…你肯定會想要知道的。」說到這里,朱明嫣更加低落了。她嫁給慕容煜三年多,幫著他一起陷害過一朝丞相,弄廢了一個太子。但是她現在才發現,對于自己的丈夫她所知的竟然並不多。即使她想要出賣慕容煜,竟然都不知道從何而起。
顧秀庭揚了下眉,並不言語。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朱明嫣很清楚顧秀庭敢在自己面
前出現,就表明了他根本不忌憚平南王府。現在說不說只怕也由不得自己了。許久,朱明嫣才咬牙道︰「皇後…先皇後是被朱雲妃害死的。」朱明嫣知道的慕容煜的事情並不多,就是這件事也是她不小心偷听道慕容煜和雲嬪談話才知道的。
看著牢房里神色頹然的女人,顧秀庭面色如水,轉身漫步走了出去。看著他離開的腳步,朱明嫣突然感到一絲不妙,驚惶的大叫道︰「你別走!我知道的都說了,求你放過我吧。」
顧秀庭回頭,看著她的笑容淺淡,「真是個傻姑娘,你當真以為我是來問你慕容煜陷害顧家的證據的麼?事已至此,翻不翻案還有什麼意義?顧家已經沒了。」朱明嫣驚恐的望著他,「那你……」那你是來干什麼的?
顧秀庭平靜的一笑,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牢房外,早已經有人等在那里,看到顧秀庭出來立刻迎了上來恭敬地道︰「大公子。」顧秀庭微微點頭,問道︰「宮里的宴會快結束了?」
來人點點頭道︰「快了。大公子,剛剛宮中傳來消息,那位…封了小姐為明澤公主。」
顧秀庭沉默了片刻,淡然道︰「清漪心里有數,不用擔心。」
「是。」
回頭忘了一眼皇宮的方向,月色下秀庭公子俊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極淡卻溫和的笑意。歌兒,你還是那麼聰明。既然你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朱明嫣,就讓大哥幫你處理了吧。
京城里另一條接到上,北漢使臣的馬車正緩緩地往北漢使館的方向而去。永嘉郡主靠在哥舒翰身邊有些無聊的想要昏昏欲睡。驀地想起什麼,永嘉郡主連忙坐直了身體警告道︰「十一哥哥,就算清漪不喜歡你,你也絕對不許娶淮陽公主那個女人!其實八公主九公主也很不錯的。」
正低頭思考著今晚宴會最後突然的事件的哥舒翰被自家堂妹這天馬行空的警告弄得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在胡說什麼,淮陽公主是要跟華國聯姻的。」雖然現在三國暫時相安無事,但是西越和北漢之間的仇恨可比跟華國嚴重多了。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不能兩立,隨意連和親這種事情都直接免了。也因此,哥舒翰之前雖然看到自家堂妹對西越的九公子很有好感,但是卻也一點兒也不看好他們,幸好永嘉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倒也不過分糾纏此事。
永嘉郡主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今晚淮陽公主為什麼找明澤公主麻煩?」就算淮陽那女人腦子有問題,也不會見人就咬好不好?還不是之前自家十一哥對明澤公主太過特別了導致的。
提起沐清漪,哥舒翰難得的有些走神了。那個小丫頭…跟小時候真的是十分的不一樣了。誰能想到,小時候那樣羞怯的一個小丫頭,居然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在大殿上做出那樣一首嘲弄人的詩?無論是才智還是膽量都十分驚人呢。如果說,之前在肅誠侯府看到的沐清漪像是一塊溫雅的美玉的話,今晚的沐清漪就像是一顆光芒四射的明珠。
看著自家十一哥魂不守舍的模樣,永嘉郡主難得的掩唇偷笑起來。眨了眨眼楮道︰「十一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歡……」
「嗖!」哥舒翰眸光一閃一把推開了永嘉郡主,只听嗖的一聲,一道勁風從永嘉郡主的肩頭掠過,直接打穿了身後馬車的車廂。永嘉郡主嚇得臉色一白,如果不是十一哥推開她的話,說不定她不僅要被打個對穿,就連被她靠著的十一哥都要受傷了。華國京城…竟然有如此高手!
「呆著別出來!」哥舒翰沉聲道,起身掀起簾子出了馬車。因為剛剛的突然一襲,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空曠的街道盡頭,站著一個身著墨色衣衫的男子。月光下,你墨色的衣衫上繁復的淡金色流雲圖案若隱若現,卻也揭示了來者的身份。
哥舒翰看向來人,半掩在發絲下的容顏上帶著一個同樣的黑色瓖金色雲紋的面具,只露出下方微微勾起的薄唇,「雲隱公子,幸會。」
如果說魏無忌的神秘之處在于他的善于隱藏的話,那麼雲隱公子就是真的可稱得上是神出鬼沒了。這世上,知道魏無忌的人很多,知道他會武功的人極少。但是雲隱正好相反,這世上只要是听過這個名字的人,無不知道他武功絕世。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他的來歷,甚至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自然不是真的叫雲隱,只是他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帶著一個刻畫這金色雲紋的面具遮掩著自己的容顏,因此才被人稱之為雲隱。
哥舒翰同樣也沒有見過雲隱公子,甚至沒想到他會出現在華國京城。更沒想到他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招,「本王記得與公子素
無過節,公子為何出手傷人。」
雲隱冷冷的盯著他,面具下的一雙眼眸中流露出來的盡是殺機和陰狠,「無他,看你不順眼。」
哥舒翰臉色一沉,身為北漢烈王他也從里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雲隱如此目中無人,自然也惹得他動怒,冷笑一聲道︰「好,本王倒要看看雲隱公子有什麼本事看本王不順眼!」
一言不合,兩人就直接動起手來了。
永嘉郡主從馬車里小心的探出一個頭來望著外面,北漢的侍衛早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保護永嘉郡主的安全了。只見月色下,兩個人影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打在了一起,即使北漢侍衛中不乏高手,想要真正看清楚卻也有些吃力。
一道劍光閃起,哥舒翰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寶劍。同一時間,雲隱公子袖間一道銀光流過,手中也握住了一柄一尺多長看似輕薄的短刀。但是只看那鋒利的刀鋒上若隱若現的紅光就知道這是一柄曾經飲血無數的凶刀。
哥舒翰久經沙場,武功大開大闔走得是光明正大的路子。而雲隱公子卻不同,他的武功招式變化莫測,每一招的凶險無比神出鬼沒。
原本哥舒翰還因為突然被襲而大為惱怒,但是真的動手了之後心中的怒氣反而慢慢散去了,更生氣了幾分棋逢對手之意。原本他來華國就是想要找高手切磋一番的,但是他還來不及向聶雲挑戰,聶雲今晚就被華皇給抓起來了。能不能活著出來還是未知之數,如今能遇到雲隱公子也算是了卻了一番夙願。
兩人就在大街中央打斗起來,雖然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響動也依然引來了不少人。遠遠的,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顯然是負責京城守衛的人聞聲趕來了。雲隱公子也明白,他跟哥舒翰的武功大約也就是個半斤八兩,正要拼下去也就是誰死的比較難看一點的結果而已。而華國京城顯然也不是一個適合拼死拼活的地方。輕哼了一聲,雲隱公子手中短刀劃出一道鋒利的紅光,朝著哥舒翰的胸口劃過了去。哥舒翰也不敢示弱,長劍被雲隱公子的刀撥開,他就提起左手一掌拍了過去。
雲隱公子身子微微頓了一下,飛身後退出十幾步,冷眼掃了一眼往這邊沖過來的人飛身離去了。
哥舒翰低頭看了一眼被劃出一道血痕的胸口皺了皺眉,永嘉郡主一看人走了,連忙調下了馬車沖了過來,「十一哥,你怎麼樣了?」看到哥舒翰胸口的血痕,更是嚇白了臉,「十一哥,你受傷了。」
哥舒翰搖搖頭道︰「皮外傷,沒事。他也受傷了。」
抬眼忘了雲隱公子離去的方向一眼,哥舒翰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眸。最後那一掌他原本應該能避過去才對,但是哥舒翰明顯感覺到雲隱公子本來要閃開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一下,反而結結實實的挨了他一掌。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哥舒翰也不過分糾結,這一架打得雖然不算痛快,但是雲隱公子也卻是算得上是名不虛傳了。若不是年紀尚輕,只怕比西越的那個南宮絕還要難對付的多。
「烈王殿下,你沒事吧?」京城的守衛統領匆匆趕到,看到哥舒翰胸口的傷也嚇了一跳。連忙吩咐人去追拿凶手。
哥舒翰淡然道︰「不妨事,遇到個朋友,切磋一下。」
京畿統領原本緊張的臉頓時囧了,什麼朋友大半夜的跑來砍你一刀啊。而且京城明令不許斗武!你不能因為你是外來的人就無視規好吧?
肅誠侯府
沐清漪回到蘭芷院中,兩個小丫頭立刻唧唧咋咋的興奮起來了。第一次進宮,兩人生怕給自家小姐添麻煩處處謹言慎行不敢多話。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府中了,立刻恨不得將這一天沒說的話全部都補夠了。沐清漪淡淡一笑,也不去管她們,只是看向留在家中的無心問道︰「蘭芷院中今天可有什麼事?」
無心恭敬地道︰「一切都好,並沒有什麼意外。」
沐清漪放心的點了點頭,雖然她昨天被封為郡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是到底只是一個女子,大概也沒有多少人會為了這個專程來找她的麻煩才是。
正想著,里間的臥室里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沐清漪眼角不由得跳了跳,這個時候還會往她房間里跑絲毫沒有忌憚的人,除了容九公子京城里大概就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無心,無心沉默的點了點頭也表明了里面的人確實是他的前任主子。
沐清漪嘆了口氣,起身走進了房間里,入
目的一切卻讓她嚇了一跳。往日里總是喜歡懶洋洋的躺在她的床上或者歪在椅子里似笑非笑看著她的人此時正臥倒在地上,一頭青絲撒亂的披散在他的身上和地上,沐清漪一眼便看到了地上暗紅的血跡。
「容瑾?」沐清漪上前兩步,伸手想要扶他起來。奈何她只是一個才十六歲的柔弱少女,而容瑾就算在病弱也是一個高了她一大截的成年男子。試了一下發現自己無法移動容瑾,沐清漪果斷的叫了無心進來幫忙。
看到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容瑾,無心臉色也是一邊。幫著沐清漪將他扶起來放回床上,又按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脈。容瑾這會兒是當真重傷了而且昏睡了,不然的話,無心踫到他的瞬間就能被他一袖子抽飛出去了。即使是如此,無心剛扣住他的手腕,原本還閉著的眼楮也在瞬間睜開了,眼中的暴戾和陰狠之意即使是無心也忍不住在心中打了個寒戰。
「滾!」左手抬起來,一道銀光飛快的射向無心。無心嚇了一跳,連忙飛身避開,卻也感覺到自己的背心瞬間被冷汗打濕了。
沐清漪臉色微沉,一把將想要坐起來的容瑾按了回去,「半死不活的還折騰什麼?」
無心心中一驚,連忙想要提醒沐清漪卻已經來不及了。容瑾脾氣不好,受傷或者生病的時候脾氣更差。平時就十分忌諱別人踫到他,生病的時候更是眼中。雖然平時容瑾似乎並不忌諱跟沐清漪挨挨蹭蹭,但是無心也不確定重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可惜來不及提醒沐清漪,正想要在容瑾動手的時候撲過去將沐清漪拉開,卻見容瑾只是遲疑的看了沐清漪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又慢慢的閉上了眼楮。
無心暗中松了口氣,同樣驚訝的看向坐姿床邊正擔憂的蹙眉的少女。
「無心,他怎麼了?又病了?」
無心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是,而且公子剛剛似乎跟人動手了,正好又發病……」發病的時候踫上了內傷,也不知道是不是容瑾平日里壞事做多了的報應。所以強撐著進入沐清漪的房間里就直接暈倒了。
「跟人動手?真是胡鬧!」沐清漪皺眉道。容瑾這病歪歪的身體,雖然武功不錯但是要跟人動手實在是有些懸。誰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就發病了,再厲害一旦發病就連半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那還有什麼用?沐清漪注意到,容瑾身上穿著的衣服並不是晚上在宴會上穿的那一套。顯然某人還專程換了一件衣服去跟人動手的。心中一動,沐清漪沉聲問道︰「你真去找烈王了?」
容瑾並沒有睡著,發病時的痛楚也讓他不可能這麼快睡著。慢慢睜開眼楮看了看沐清漪道︰「只砍了他一刀,沒打死。」
沐清漪冷笑道︰「沒錯,現在快死了的人不是你麼?」說話間,沐清漪頓了一下驀然想起來,哥舒翰號稱北漢第一高手,容瑾身體有病還能砍他一刀,「你…你是雲隱?」某人身上的衣服也很能說明問題,黑色雲紋錦緞上還繡著繁復的淡金色雲紋。奢華沉郁而且囂張,不往深處想沒什麼,但是一旦鎖定了一個不大的範圍,就很容易猜出來了。
容瑾有氣無力的抬眼看了沐清漪一眼,淡笑道︰「清清,姑娘家這麼聰明真的不好。」你這麼聰明,讓本公子怎麼舍得放開你呢?
沐清漪斜睨了他一眼,問道︰「有沒有什麼藥,還是要給你請大夫?」請大夫什麼的最好不要,她還不想殺人滅口。
容瑾抬手模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單手撥開倒了一粒藥進自己嘴里,隨手將瓶子扔在了床上。沐清漪看著那小巧的黑色瓷瓶暗暗皺眉,那小小的黑色,還有你上面繁復而詭異的花紋總是讓她不由的升起幾分不詳之感。
不過服過藥之後,容瑾的臉色明顯的有些好轉。雖然抓著沐清漪的手還是微微的抽搐著,明顯這藥並不能十分有效的抑制住疼痛。
「每次都這麼難受?」雖然容瑾的神色還算平靜,但是沐清漪低頭看著被他握住的手,也很能明白容瑾現在絕對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舒服。容瑾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的胡鬧,但是絕對是一個很能忍耐的人。
容瑾閉上眼楮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有點困了,清清這里有幽寒香麼?」
沐清漪點點頭,起身去將幽寒香找出來點上。又喚了盈兒進來將地上的血跡收拾干淨,才吩咐兩人下去休息。
點上幽寒香之後,容瑾的呼吸慢慢的變得輕緩而平穩起來。他本身就長得極為俊美,但是平時只要眼楮睜著的時候,不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就是陰冷的
讓人害怕。此時靜靜地躺在床上,卻安靜無害的仿佛一個初生的孩子。
無心和盈兒無聲的退了出去,沐清漪低頭看著床上似乎沉睡了的男子幽幽的嘆了口氣起身打算出去歇息。
一只有些微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容瑾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楮,「別走。」
沐清漪無奈的看著他道︰「你在這里歇著吧,我去書房休息。」
「不要走。」容瑾沉聲道,握住沐清漪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沐清漪皺眉,有些無奈的道︰「看在你重傷的份上我收留你,你該不會還指望我守著你一整夜吧?」
容瑾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理直氣壯的道︰「陪我睡!」
沐清漪再一次感覺的自己額頭上的青筋歡快的直蹦。
果然,她就不能指望這個混蛋正常哪怕一時半刻!
這一次,沐清漪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站起身來走人。卻不料容瑾似乎也早料到了她的反應,抓著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用力,直接將人拉到了床上。雖然沐清漪突然跌倒下來撞得他悶哼了一聲,卻依然固執的將人圈在了懷里。
「容瑾!……」
容瑾一抬手,往她身上輕輕一點。沐清漪立刻發現自己身體僵硬了絲毫也動彈不得。該死的點穴!
容瑾有些疲憊的打了個呵欠,將沐清漪往自己懷里圈了圈,道︰「乖,我困了,睡覺。」
簡直著身子被人摟在懷中,沐清漪望著房間里微微搖曳的燭火,還有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冷香,頓時絕對剛才還有些心疼某人的自己簡直就是個白痴。她根本就應該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直接讓無心把人給扔出去!
即使已經死過一次,沐清漪也是平生第一次跟一個男子如此親密的接觸。被一個人摟在懷里的不自在讓她根本就無法入睡,只得瞪著床頂的帳子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將某人大卸八塊。只道終于瞪得眼楮都酸痛了才慢慢的閉上眼楮陷入了沉睡之中。
原本一直閉著眼楮沉睡的容瑾慢慢睜開了眼楮,側首看了一樣懷中和衣而臥的美麗少女,優美的眉微微皺起,即使是在睡夢中也依然帶著一絲惱怒的模樣,倒是比平時溫婉淡定的模樣更多了幾分稚氣。跟本公子睡有那麼不高興麼?俊美的男子有些惱怒的低頭,在少女的櫻唇上輕輕咬牙一下。原本幽冷的眸子中卻更多了幾分淡淡的暖意。
輕輕揭開她身上的穴道,整晚輩點了穴入睡,明天醒來肯定會渾身都痛的。重新躺下來攬著懷中沉睡的少女,容瑾重新閉上了眼楮。放在外面的手輕輕一彈指,原本還明亮著的燭火瞬間被一道指縫刮滅。
清清,本公子想要把你一直留在身邊呢。
外面的花廳里,珠兒找被打發去休息了。盈兒在花廳里焦躁的走來走去,看到小姐的房間里的燈火滅了立刻就想要往里面而去。卻被站在另一邊的無心無聲的擋在了身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盈兒怒氣沖沖的瞪著無心道。小姐可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這個九公子每次都隨隨便便的往小姐的書房閨房里闖也就算了,現在大晚上的還直接跑到小姐閨房里來。若是被人知道了,小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九公子受傷了。」無心沉默了片刻,沉聲道。
「受傷了就可以隨便進姑娘家的房間啊。不管,我要進去陪著小姐!」盈兒怒瞪著無心道。無心側身讓開,淡淡道︰「你想死,就進去。」
盈兒臉色微變,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無心臉色微變,只是淡淡道︰「公子跟小姐可不一樣,就算是公子身邊的人,若是惹惱了公子也是有死無生。」何況你一個外人。不過…或許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公子會手下留情一些?無心模了模臉頰上的血痕默默想著。
盈兒這才看到無心左臉的下方有一道淡淡的血痕,看傷口顯然是剛剛才受傷的,「這…這是九公子做的?」
盈兒自然知道無心的來歷,也就更加擔心自家小姐的安慰了。咬牙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連自己的手下都能夠下狠手,誰知道那個容九公子會不會傷害小姐。
無心拉住她,沉聲道︰「公子不會傷害小姐的。」
「你怎麼知道?!」
無心沉默無語,
兩人互瞪了半晌,盈兒終于忍不住申吟一聲抱著腦袋蹲在一邊慘叫。她也怕死啊,誰知道她有多怕那個總是笑嘻嘻的俊美無儔的九公子!但是小姐的閨譽可怎麼辦?
「嗚嗚…爹,大公子,盈兒對不起你們…小姐…小姐的清譽怎麼辦?!……」
看著蹲在地上痛苦不已的盈兒,無心默然無語,雖然他很想告訴她,小姐的清譽什麼的就不用她在操心了。公子看上的人,橫豎肯定也嫁不了別人了。
「去休息吧。」無心道。
盈兒恨恨的瞪了一眼沐清漪房間的方向,咬牙道︰「我要在這里守著,等明天小姐出來!」
守在這里有什麼意義?無心沉默的眼神里清楚的問道。
盈兒上下打量了無心一番,突然冷笑一聲道︰「你知道為什麼小姐一直拿你當外人麼?」無心沉默,其實小姐對他很好,但是人一人之間的關系有的時候是很容易察覺的。無心自然清楚,在小姐的心中他不僅沒有珠兒那樣的情分更沒有對盈兒這樣的信任。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侍衛罷了。
盈兒淡然道︰「因為在你心中,也沒見小姐當成你的主子。或者說…你還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你要效忠的人吧?」
無心默然。
盈兒看著他道︰「雖然你是九公子送給小姐的人,但是…如果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該效忠誰的話,還不如求九公子收你回去算了。橫豎小姐也不會用你的,我們小姐也不缺你一個人用。」
「……」
許久,無心方才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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