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甄宓傳 第10章

作者 ︰ 一瞬傾城

桌上的喜燭已經燃去半支,燭淚一圈圈結成紅色瘤珠凝在其上,火苗猛地顫抖一下。♀我抬頭看看房梁,橫亙在上方的梁木那麼合宜。踩紅木凳子踩在腳下並不覺得冷硬,將白綾穿過梁身吊于眼前,看看身上白色素服原來生命這麼蒼白。佟兒被他們支走正好給我留出時間來自行了斷,並沒有做過多的思想爭斗,蹬歪腳下的凳子,凳子發出‘ 啷’聲響。這樣安靜的夜晚,房外沒有人守著,曹丕還在外面陪酒,墨竹被禁足,這樣的時候,很適合尋死。

就在呼吸越來越艱難的時候,我還回想一次和袁熙初相見時的模樣,白色花瓣在空中被風卷著,他身著月白衣衫黑色長靴,玉樹臨風的站在櫻樹下,那樣好看仿若仙人。他說︰「匪以為報也,永以為好。」

意識開始漸漸模糊,恍惚中听到什麼被帶倒的聲響,身體被人壓住,有些沉悶。幽幽睜開眼咳嗽兩聲,喉嚨有些許不適,目光所及,紅艷艷的帳頂上系著琳瑯玉飾,曹丕一雙憤怒到噴出火來的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我。

無奈擠出一絲苦澀笑意,連死也成了奢侈。

他瞪視著我,怒氣沖沖︰「想干什麼?想死是嗎?」

突然心灰意懶,渾身疲憊不堪,提不起任何精神同他對講,翻動身子趴在床上沉默著。這個動作明顯將他惹怒,他手臂力道大得驚人,直直將我掰回身來迫使我面對著他,有淡淡酒氣,卻並不難聞。他的身體半趴在我身體上方,手緊緊扯著我的右臂,彼此的距離是那麼促狹,就連鼻尖都那麼近在咫尺。如果不是他在生氣,這個動作倒顯得過分親密。

他眉頭皺皺,聲音冷的讓人打顫。「想尋死的話,就做好讓袁熙受盡痛苦的準備。甄婉若,你以為之前的話,我是在同你開玩笑嗎?不相信你可以試試。」

我相信,我相信他什麼都辦得到,可是我怎麼可以和他行苟且之事?寧死也不能啊。淚水沿著臉頰流進嘴里,苦澀莫辨,我捶打著他嘶聲哭喊︰「讓我死,讓我死。」

他按住我錘向他身上的手,俯身下來,冷笑道︰「死可以,但是你記住,就算死了也是葬在曹家的墓冢里。」

我痛苦的看著他,早已泣不成聲。是,堂已拜,就是死也再不能葬在袁家的墳墓中。

他並沒有打算放開我的意思,空閑的手輕輕挑開我衣衫上的衿帶,雪白的衣裳露出粉色肚兜,他笑的邪魅,我被他的動作駭住,忘記哭泣。

連日來的心驚膽戰已經讓我疲憊不堪,現在的我如同行尸走肉,只留個軀殼。茫然盯著他的動作,意外的忘記反抗,一切都太身不由己,反抗也成為可笑的徒勞。直到傳來不適的微痛,才驚覺自己衣衫盡褪,壓在身上的曹丕亦是如此,這個男人肆無忌憚的馳騁讓我駭住的眼淚重又泛濫。刀絞一般疼痛的心自這天開始,歸于麻木。

四月才過,曹操開始出征幽州,命曹丕相隨。

此時我和佟兒、墨竹三人正在後院給鴿子喂食,墨竹說最近飛出去的一只鴿子好像受了點傷,整日半死不活的模樣。

佟兒就過去將那只白鴿抱起檢查。

我說若是活不成就找個地方埋掉,話正說著,胳膊就被人用力扯住,我木然抬頭看看他,他眼神中隱有怒意。反正自從婚後,他一直都是隱有怒意,我無所謂,繼續在食槽撒著鴿食。手里的食盒被他打落在地,他扯著我的胳膊迫使我看著他,我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動作。

「你還是打算不同我說話嗎?」

沒有回答,我甚至連看到他都覺得無趣。

他松開我的胳膊,笑意冷冷,「收拾收拾,後日出征我要你一起去,你不是忘不了袁熙嗎?我就讓你看看他是怎麼在和另一個女人纏綿悱惻的。」

我攥緊手里的鴿食,怒瞪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似乎是得到滿意的回復,看著我驚愕的神色大笑出聲,揚長而去。

我沒有什麼可收拾的,卻是真心希望再見袁熙一面,終歸這些是我的執念,抑制不了任它像野草一樣越長越瘋狂、越長越茂盛。♀

晴空下,萬里無雲,出征這日,三萬將士斗志昂揚。

那高高的點將台上,是當日破城的將軍,身後跟著的是他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是毀我一生的曹丕,他們一家都是這樣心思縝密,手段狠絕。突然就想到那個酷愛詩詞書畫的曹植,真希望他是不一樣的,希望他永遠像現在這樣,不知權謀為何。

佟兒和墨竹隨我站在高台下邊的低矮雲台上,他們要同我一起去到千里以外的修羅戰場。而我只是為了見一眼袁熙。

听著高台下三萬將士齊齊吶喊‘必勝必勝必勝必勝’我心情沉到谷底,袁熙會死嗎?他一定不能死。

巳時大軍已經踏出許昌城,整個大軍之內,將帥皆是騎馬而行,兵士徒步跟隨,只有我們乘坐著馬車,車輪碾過顛簸的道路,連個 轆印都沒留下。

墨竹提著一壺杜康,無趣的道一聲︰「墨竹沾著夫人的光,這馬車卻坐的不舒服。」

我從書卷里抬頭,撐腮看他,道︰「那你下去同他們徒步吧。」

還沒來得及反應,只听車窗‘啪啦’一聲,我和佟兒同時驚呼,以為他被顛簸下去,待掀起窗簾才發現他正手提杜康和旁邊幾個士兵說笑。

遂放下心來,佟兒卻不滿道︰「小姐,他原是會些功夫的,竟然瞞我們這麼久。」

佟兒這麼一說,我倒是被點醒,他瞞著我們的何止會功夫這一件,誰知道他究竟瞞我們多少?

大軍行至傍晚時分,在山林扎營休息,少的幾十個士兵圍在一處,多則幾百個圍在一處,火頭軍開始忙忙碌碌。

墨竹和幾個士兵坐在篝火旁談笑風聲,曹丕身邊的謀士吳質將我和佟兒帶到營帳後躬身退下。我卻因為心事坐臥不住,便讓佟兒隨我出去走走。

林中除篝火所燃之地甚是明亮,其余之地卻因為正值夏日,枝葉繁茂而不能很好地被照到。天上灑下的月輝斑斑駁駁,這片林子倒成為夜晚非常好的掩身之處。

佟兒隨我走著,偶有經過一小撮士兵身邊,大概是輪崗的士兵,四個人圍在一處,對著燃的很小的火堆聊著。

「這次攻打幽州丞相勝算在握,我看那袁家兄弟也撐不多久必然大敗。」

「我看不一定,咱們大公子娶了人家袁熙的夫人,只怕到時候……」他的話被旁邊一個士兵捂住,那士兵四處瞅瞅,低聲道︰「你不想活了?妄自非議大公子那是大不敬,要殺頭的!」

那士兵悻悻然閉嘴,不再言語。沉默一陣不知道是那個士兵開始轉移話題,聊天從政治方向轉向吃喝玩樂、舞姬美人。

回到帳中的時候,曹丕正在和吳質說著什麼,看我回來,吳質起身施施禮,道︰「方才進帳夫人不在,差點把微臣嚇死,現在夫人回來,微臣這就退下了。」

我沒有說話,繞過他轉向內帳,他們說什麼我不關心,也不想去听。

外帳一陣腳步聲,想是吳質已經退去。曹丕端端走進來,對佟兒揮揮手,示意佟兒退下。佟兒擔心的看看我,還是退下去。待佟兒退下後,他方才走過來,身影被不很明亮的燭火拉的很長,挪身坐于床榻上,表情莫辨,對我道︰「剛才去哪了?」

或者僅僅是因為要和袁熙相見,不管他是何種目的,但我還是有些感激,隨口道︰「悶得慌,出去透透氣。」

他顯然是沒想到我會同他這樣平淡的說話,微微一愣臉上浮現出些笑意,「明天換成男子衣服,雖然軍士們都知道,可畢竟是上戰場,帶著一個女人難免會遭議論。」

他說的對,今天就听到非議了,就在剛剛。我默然表示同意。

他繼續道︰「會騎馬嗎?明天不要再乘車,馬車太慢會耽誤時間,明天開始騎馬。」

騎馬這種事情,說實在的我還真不會,因為小的時候大哥教我騎馬曾經被摔過,後來一直對高頭大馬有些懼怕,便搖搖頭道︰「不會。」

他沉思一陣,道︰「那就和我同乘一騎。」

我反駁道︰「不用,我……可以學。」

「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他突然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句,讓我有些錯愕,吶吶道︰「我只是想自己騎。」才說完就被自己的解釋震住,我居然向他解釋我不討厭他?便道︰「我是說,我可以自己騎。」

他悶笑一陣,起身道︰「好,我知道了。你早些睡。」

野外風聲比較大,夜里時時刮的嗚咽,好像無家可歸的冤魂低聲啜泣,我卻只是茫然盯著帳頂,等待著又一天光芒萬丈升起、又以殘暮余輝落去的太陽。

就像一個人的一生,帶著希望而來,背負傷心而死。

早上有人來見我,佟兒將他引進來。來人皮膚偏黑,個頭高卻頗瘦,進屋見我就是單膝著地,道︰「小將是騎兵參將琉雲,奉命來教夫人騎馬。」

琉雲?琉珠?起步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道︰「你的姐姐是琉珠吧?」

他起身憨笑著看我,道︰「嗯,夫人認得我姐姐?」

他們姐弟倆除樣貌不像,性子卻頗像,我點點頭,道︰「你姐姐人好。」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黝黑的大個子說不出的樸實。想到他應該是曹丕派過來的,便問道︰「你要怎麼教我呢?」

他煞有介事道︰「馬是很溫順的動物,夫人只要不對它凶就成了。」

我倒是不對它凶,可是想起來小的時候被摔下馬來的經歷,就心有余悸,道︰「我以前被馬摔下來過,現在看到馬就會害怕。」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會,繼而笑道︰「夫人,學騎馬的哪有不被馬摔的?摔著摔著就會了。」

我還以為他會講個什麼大道理與我听听,讓我不至于心有余悸,哪想他倒是實在,摔著摔著就會了這樣樸實的回答,還真是他這長相能說出來的話。噗嗤一樂,道︰「現在就去麼?」

他點點頭,道︰「等大軍吃完飯就該上路,現在先去跟馬熟悉熟悉。」

我和佟兒隨在他身後趕去挑馬,他一路上絮絮叨叨,「公子吩咐讓烏騅跟著夫人,夫人等會見到烏騅就會知道烏騅很溫順的。」

我點頭,應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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