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信嗎?」孤竹先生仔細查看這誰帛書,道,「以俘換糧?齊人又要刷什麼把戲?」
公子服人負手而立,看著軍帳外來來往往巡邏的燕軍士卒,道︰「來人言之鑿鑿,說是乃夏瑜親自授意,意欲用長狄城內燕國戰俘交換糧草。♀」
孤竹先生心念一動,道︰「他們有沒有提及要用君上與大公子交換田襄。」
公子服人搖頭,道︰「來人對此有些含糊其辭。」
孤竹先生微微皺眉,道︰「難道真如傳言,君上與大公子雖然被困在長狄,但尚未被俘?」
公子服人嘆了口氣,道︰「長狄現在密不透風,想知道城內現狀太過艱難。」
孤竹存阿面色深沉,顯是陷入沉思,道︰「此事怪異啊!」
公子服人轉身看著孤竹存阿,道︰「老師何出此言?」
孤竹存阿道︰「我們已經將齊國國府與我們燕國洽談的消息放出去了,夏瑜只要不是聾子,應該已經知道齊國國府有意用他來換田襄,卻毫無反應,竟然還在此時提出以俘換糧,這是何意?難道夏瑜認輸了,就這麼乖乖等著田常治罪?難道他真的不理會田襄的死活了?怎麼看這個夏瑜都不像是坐以待斃的人啊。」
這一連串的疑問沒人能回答,不過孤竹存阿也沒指望別人回答,他更多的是問自己。
公子服人卻沒理會孤竹存阿近乎自言自語的疑問,而是道︰「我已經答應下來了。」
還在思索的孤竹存阿听得此言,大驚,道︰「公子,不可!此事只怕有陰謀在其中,我等未曾勘透,不可貿然答應。」
公子服人看著孤竹存阿,笑了,黝黑的臉上這本是溫和的笑容卻透出幾分蕭索,道︰「難道有陰謀我們就不顧我燕國子弟的死活了嗎?長狄缺糧,齊人自己都吃不飽,難道還能指望他們會善待俘虜嗎?讓我們燕國的子弟繼續在他們的手里不加理會,倒是能有幾人得以活返。」
公子服人看著大帳外烏雲冉冉的天色,道︰「老師,百姓將自己的兒子兄弟父親交到我們手里,是為了邦國征戰,不是為了白白送死的,燕人不能像越人,在臨淄城下燒成一根根的炭棍子,連個名姓都不得辨,是陰謀也罷,不是陰謀也罷,我都不能扔下燕國的子弟不管不顧,若真是陷阱」,公子服人很是平靜的道,「就讓夏瑜沖著我來吧。」
孤竹存阿張了張嘴想要阻止,但最後還會一句話都沒說出口,許是了解自家這位公子的為人,知道即使勸說也是無用。♀
一位長狄官署廚下的伙夫,提著剛收進來的干柴進了廚房,很是沉默听著掌廚的兵士吩咐,碼好,然後又默默的按照兵士吩咐開始剁肉分菜,而伙房內另外的齊國伙夫正在一邊用洗菜一邊用齊語聊天︰
「你說這幾天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啥不對勁兒?」
「听小廚的人說,這兩天他們都不用往帥堂送飯了。」
「怎麼會?少保的嘴可是出了名的挑,講究不了的時候還能和大家一樣,能講究的時候可是半點都不含糊。」
「你听說沒?」洗菜的伙夫神神秘秘的靠近自己的同伴,道,「小廚房的人猜,少保可能不再城里了。」
洗肉的那個伙夫詫異道︰「不可能!少保可不是臨陣月兌逃的人!這話你別瞎傳,小心受軍法!」
洗菜的伙夫道︰「誰說少保臨陣月兌逃了!?我是說可能又像在平陰時候那樣了。」
洗肉的伙夫道︰「你說少保又有鬼主意了?那倒好,這地方呆得也夠憋屈的,趕快把燕人收拾了,咱們好回臨淄好好歇一段時日。」
洗菜的伙夫道︰「必須的啊!听給那個什麼狗屁燕國國君送飯的人說,少保把那個什麼大公子放回國了。」
「 當!」
正在碼柴的人將手里的一根木柴掉了下來,砸在了柴堆里,發出響聲,驚了正在交談的兩位伙夫。
洗菜的伙夫轉頭看向正在碼柴的人,喝罵道︰「沒長眼楮啊!堆個柴火都能弄錯!這些長狄的人真是……」
身邊洗肉的伙夫拉住喝罵的家伙,道︰「行了,什麼長狄不長狄的,不都是齊人嘛,燕人還圍著城呢,這時候還內訌可太不像話了!」
洗菜的伙夫听得此話,也住了口,但還是罵罵咧咧幾句,只是不再針對任何人,更像是爆粗發泄而已,而那碼柴的人則轉過頭來,用帶著長狄人口音流利的齊語道︰「真是對不住,我兩頓飯沒吃了,餓的手軟。」
那洗肉的伙夫倒是頗為和善,道︰「怎麼沒吃飯?最近剛有又一批糧草運進城了,城內內糧食寬裕了,咋還吃不上飯呢?」
碼柴的人道︰「這……我手慢,一直搶不著,糧食又緊,就索性沒去。」
那洗肉的伙夫笑了,道︰「不用如此,少保和燕人談判了,用燕國俘虜換糧草,現在糧草夠吃了,你去吧,一定搶得到。」
碼柴的家伙笑了笑,轉身便離開了,出了伙房的門,向外走去直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才開始露出焦急的神情,煩躁的來回踱步,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出城,趕快出城告訴公子服人,大公子白被放回國了!
燕國國都薊城,宗正公伯厚的府上,僕人夜里急急叫起沉眠的公伯厚,惹得公伯厚大怒,喝罵道︰「何事如此急急惶惶!?」
其實也怪不得公伯厚氣惱,燕國傾國之兵盡在前線,先是燕君與大公子白大敗虧輸,生死未知,此時二公子服人率軍救援,仍屯兵齊國境內,勝負未知,為此公伯厚幾乎日夜難安,守在官署內與國輔姬狄日夜焦等前線軍報,如此已經數月未曾安枕。
今日,公伯厚回府休息,難得能夠入眠,卻又被急急叫起,怎能不怒,然而公伯厚的怒氣在听到僕人回報後,頓時消散,只因那僕人戰戰發抖,跪在地上,道︰「稟……稟主上,大公子扣府。」
公伯厚眨了眨眼,半響才反應過來,道︰「你……你說誰?」
僕人再次重復道︰「大……公子白深夜扣府。」
公伯厚愣了,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了,急急起身更衣,等到了前廳,只見燕國大公子白披頭散發,狀若乞丐,一見公伯厚,撲上來抱住公伯厚的大腿,哭號道︰「公伯祖救我公父!」
公伯厚此時見大公子白狼狽之態,萬分詫異,將其扶起,道︰「此言何意?你和君上可是在長狄?你得返國,君上何在?」
公子白擦著眼淚,哽咽道︰「公伯祖,服人欲殺我與公父啊!公伯祖您再不阻止服人,公父可就沒命返國了。」
公伯厚眨了眨眼,道︰「何出此言?君上出事了?不要急,你慢慢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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