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服人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一個近在咫尺的滿是痘痘的漆黑臉孔,腦袋空白呆滯了片刻,而就在這片刻間,許是公子服人的目光太過「擾人」,被他瞪視的滿是痘痘的家伙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正對上公子服人發愣的眼神。
然後,一聲尖叫響徹室內,嚇得坐著睡著的孫由一個翻身摔在了地上,然後狼狽的爬起來,抽出寶劍大喊道︰「有敵襲嗎!?」然後看到睡榻上的公子服人與「智青」先生,孫由一呆,差點沒握住手中的寶劍。
半個時辰後。
幾乎是以軍令強壓著孫由扶自己起身去找「智青」先生,走至莊院後的空地,公子服人倒是頗感意外的看到「智青」先生正和他隨行的人爭吵。
因為距離頗遠,听不清正在爭吵的二人在說些什麼,只見兩人面對面,似是爭執不斷,直到「智青」先生大喊了句什麼,那與他爭吵的人漲了臉,終是似乎退讓了,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公子服人等那人離開後,才揮手示意孫由推開,孫由有幾分猶豫,卻抗不過公子服人的命令,不情不願的退了開。
公子服人緊了緊裹在身上的熊皮披風,走至那位「智青」先生身側,道︰「叨擾先生了。」
夏瑜听得有人說話,轉頭發現時那位「趙同」,想起早晨兩人在同一張睡榻上醒過來,以及自己那「驚聲尖叫」,有些尷尬,道︰「呵呵,那個,那個早啊。」說完真想打自己一嘴巴,早晨都見過了此時好打招呼說「早」。
公子服人倒是頗為寬容,笑了笑,道︰「在下是來向先生致謝的,若非先生相助,只怕在下病況沉重,有性命之憂,在下堂弟性情急躁,方才我已經詢問過他昨日事情經過,得知他對先生頗為不敬,在下深感不安,在此向先生代家弟請罪。」
夏瑜搖了搖頭道︰「不用如此客道,說起來這事情還怨我,你是替我挨了那野狼的咬,若是當時我也提醒你消毒了,只怕你也你隨性的護衛都不會發炎發燒了。」
公子服人很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夏瑜這話里那個他不熟悉的詞——消毒,道︰「先生是說我和我的部署發熱乃是因為狼咬之故?先生所說‘消毒’又是何意?」
夏瑜道︰「野狼在曠野中捕獵,常食生禽血肉,又不懂得刷牙……我是說野狼生食血肉也不會清理牙齒,久而久之牙齒上自然有細菌……就是腐毒,被野狼咬了必須情節傷口,不然毒從傷口入體,人就會發燒。」
公子服人幼時長在民間,也曾見過村邑中有獵人被野獸咬傷,雖不再致命之處,卻發熱喪命,此時听得夏瑜之言回想過去所見,便覺此言有理,又想到方才孫由听得自己要前來道謝時憤憤不平的道︰「公子干嘛要道謝,你看我們的人一個個的病倒,那個什麼智青的人馬倒是什麼事情都沒有,我覺得可能是他們下詛咒暗害我們」,還好孫由還記得這幾日一應飲食都是自己人安排的,沒說出是「智青」等人下毒之類的話,但還是讓公子服人不禁莞爾。
夏瑜撓了撓頭,說實話,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起抱著睡了一夜,加之今早醒來時的尷尬,夏瑜覺得對著這個「趙同」,總是有幾分不自在,道︰「那個,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公子服人反應過來,道︰「在下只是來道謝」,頓了一下,狀似無意的道,「方才遠遠的倒是見到先生與您的護衛有些爭執,不知是否我等待客不周之故?」
夏瑜笑了笑道︰「你說阿……阿陰啊,沒事,他是我兄弟加死黨,我們只是有些事情意見不一致,不過每次我們兩人意見不一他都是听我的,沒事的。」
公子服人笑道︰「不知道在下能否知道先生何事為難?說出來也許在下幫得上忙。」
夏瑜神色一動,看著公子服人,方才很是放松的神經此時也微微收緊了起來,半響,夏瑜有些突兀的道︰「方才你說了‘部署’。」
公子服人听得這很是突兀的一句話,疑惑道︰「什麼?」
夏瑜道︰「你剛剛說‘先生是說我和我的部署發熱乃是因為狼咬之故?’這句話時說了‘部署’這個詞,一般只有軍中才會這麼稱呼下屬,你是軍士。」
公子服人神色立時繃緊了,看著夏瑜的眼神也多了幾絲銳利,而夏瑜卻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這些,仍然很是自然的道︰「你說的你的堂弟急躁,確實,他沒你聰明,昨天我說我能救你,但要你們配合湊齊藥方上的藥材時,你堂弟直接說他可以去找邑宰,無論如何都會湊齊,那是我就在想,如果你們真如你所說是晉國商人,怎麼能這麼輕易地指揮得動燕國的邑宰。」
公子服人沒說話,夏瑜笑了笑,道︰「你看,我們萍水相逢,其實有些事情心中明了便好,何必言破呢。」
公子服人看著夏瑜,神色很是平靜,半響,道︰「你是齊人。」
夏瑜一愣,他沒想到這個「趙同」真就這麼言破了,一點余地也沒留,夏瑜稍稍有點反應不過來,半響,才道︰「你是燕人」,頓了一下,接著道,「此時我們雖然處于燕地,然而未進這處村落前我便派哨探查明,此時村邑不過數百人,俱是老弱農戶,不習戰陣,農具還多是木石,你的部署看起來倒是訓練有素,但是現在多數還病者,此時若我兩方沖突,只怕兩敗俱傷,你等只怕也難得生還。」若非真是在生化智能界面的地圖上查看到這個村邑真的很小,幾乎沒有能戰之兵,夏瑜怎會跟著這一看就形跡可疑的「趙同」一行人到此處,畢竟這里已經是燕國境內,怎麼小心都不為過的。
對夏瑜隱隱帶了幾分威脅的言語,公子服人倒是很是平靜,道︰「先生不必如此,我與先生直言,並無惡意,只是燕齊畢竟還在交戰之中,于私在下感激先生昨日醫治救助之恩,但于公,在下不得不探問先生來燕緣由。」
夏瑜頓了片刻,然後道︰「若我直言相告我是齊國哨探,來燕刺探軍情,你就相信嗎?」
公子服人沉默了片刻,夏瑜看著公子服人,道︰「你呢?你在燕軍軍中是何職位?」
公子服人道︰「我說我也只是哨探,你信嗎?」
夏瑜和公子服人就這樣對視,然後兩人同時笑了,笑容中都有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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