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熹倒在地上,把在旁的眉兒都驚著了,招來不少人厭惡的神情,因為她看上去只是一個無知丑陋的女人。♀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兩條大道邊都是黑壓壓的人群。嫦熹跪在其中,她穿著灰紫色斗篷,拉住發髻上的連帽,同其他人一樣,等著逼近的車攆。
「天地暢和,陰陽調順,皇後生得太子,大赦天下,行祭天之路,故以庇護萬民,求得大漢風調雨順,千秋萬代——」
車攆為首的馬上,執事禮官托著名為劉盈下旨,實為呂雉親筆書寫的聖旨。百姓紛紛跪下參拜,一聲聲的皇上萬歲,皇後千歲,震撼了整個長安城的街道。
嫦熹吐不出半句言語,萬民所說的太子,是她懷胎十月的孩子,所敬仰的皇後,是她用真心以待的妹妹,所高呼萬歲的皇上,是她以為可以相守一生的夫君。
我優雅的立在街道旁邊,俯視嫦熹顫抖的側臉。
逼近,再逼近。
從嫦熹劇烈收縮的瞳孔中可以感覺到,那些人遠的可怕,和現在的她,像是天和地的距離,隔了幾生幾世。
眉兒輕輕搖著嫦熹的肩膀︰「熹姐姐,皇後真是個美人兒啊!」
的確,今日的張嫣美極了。♀
她穿著大紅色的提領廣袖外袍,衣面上浮出那精美的刺繡都是龍鳳呈祥的圖案,凌雲髻的兩邊各戴著六支鳳鳥金簪,熠熠生輝。張嫣年紀小,只能帶假髻,時常說繁重的很。
可她今日,卻正正的端坐在高高的鳳攆之上,盡是母儀天下之姿。宮人們給她畫了盛行的桃花妝,顯得她嫵媚誘人,全沒了十四歲該有的稚氣。
而她懷里正香甜的睡著一個嬰童,張嫣小心翼翼的抱著,眼楮直視在道路的前方,像個精致的木偶。
嫦熹的眼楮酸酸的,凍得紅腫的十根手指擺在如冰的地磚上,早已經麻木,只剩腳底滲入的寒氣,讓她瑟瑟發抖。
當她目光移到斜坐在龍攆上的那人時,嫦熹卻全然沒了支撐身體的力氣,眼淚決堤般的溢出。
劉盈沒有裹著絨繡斗篷,他穿的很是單薄,臉上沒有什麼血色,風吹過時,難掩住咳意。宛若嫦熹初見他時的模樣,那秋風中白衣蕭瑟的身影。
他說,他是個傀儡,命從來由不得自己。今日也是同樣,坐在早就被人布置好的車攆上。
劉盈慵懶的斜靠在椅背上,看起來像是個昏庸無比的帝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不關已。
他是個樣貌好看,很容易讓女孩動心的美男子,可是那副病容,讓他早就沒了俊逸之姿。
「皇……」
「哈……哈哈哈」
嫦熹剛剛到嘴邊的一個‘皇’字,被我用尖銳的笑聲覆蓋住了,她並沒有抬頭看我,或者說沒有勇氣。
因為她現在沒有尊嚴,沒有驕傲。
她只是一個死掉的人罷了。
我很滿意她這個狀態,這是靈魂接近崩潰的邊緣,只要她一腳踩空,人皮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我抬了抬下巴,眯眼看向大隊人馬,提醒著嫦熹︰「看,看啊,那個不就是了結你性命的女人嗎?」
嫦熹撐開視線模糊的眼楮,轉向跟在龍輦後面的轎攆,然後她屏住了氣息,胸口也沒了起伏。
那是呂雉。
掌舵天下的女人,那一身的暗色青袍,就像是低調的高貴,仿佛不需要任何東西來綴飾,她就是這個世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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