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姐姐,你听我說,那天晚上,蘇嬤嬤給你灌下的並不是毒酒,她沒放鴆毒在里面,我和她一起瞞了太後,只是為了想把你救出去,不過出了點意外,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現在看來,當時你是自己逃出宮的嗎?」
嫦熹不可思議的看向張嫣︰「什麼?蘇嬤嬤救得我?不可能,那杯一定是毒酒。」
若不是毒酒,她又怎麼會死掉,不死掉,是根本簽不了人皮契約的。
張嫣狐疑問道︰「你怎麼那麼肯定?你不是沒死嗎?若是鴆毒,你是必死無疑的。綰姐姐,你告訴我,當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憑什麼相信你,那天晚上的確是死了,是你們害死的,你,劉盈,呂雉,魯元。」
張嫣揪著自己手中帕子,她一咬牙一跺腳︰「綰姐姐,這次是我故意引你進宮的,我就是想見你一面,你不能恨舅舅,他是最愛你的,相信我,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們再像從前一樣,只要你堅持住。」
嫦熹腦袋清醒一點了,不過這種清醒一種假象。
她的腦袋里各種東西攪在一起,兩個極端的觀點在撕扯著。
‘我給你延長人間三年的壽命,作為交換,你要和我簽下人皮契約,前世輪回,永不超生……’
‘劉盈是愛你的,我和蘇嬤嬤救了你,你根本沒有死,快回到我們身邊吧!’
嫦熹試圖自己尋找突破口,可是明明自己是當事人,她卻像個旁觀者一樣稀里糊涂的死過一次。
更可笑的是,她現在不能確信自己究竟是不是死過一次。
嫦熹模了模恭兒還沒有完全長出來的毛發,很柔軟,張嫣把他照顧的很好。
「淑君,把你所知道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我自然會跟你說,但是在這之前,綰姐姐,我要你一句話,你現在嫁進朱虛侯府,嫁給劉章,是什麼意思?舅舅他沒有背叛你,但你現在要以復仇為借口而背叛他嗎?你恨他?」
張嫣水靈的大眼楮撲閃著,她咬牙切齒追問的模樣,真是和她的年齡不太符合。
嫦熹沒有猶豫,答道︰「我恨。」
她沒有理由在以愛的眼光來看待劉盈,那是她仇人的兒子,是永遠都跨不過去的鴻溝,哪怕她也愛他,哪怕她也為背叛他而傷心。
「淑君,你雖然是被逼著成長,可是你從未失去過你愛的人,母親,祖母,兄弟姐妹,還有你的舅舅,你知道嗎?我寧可跟你換,也不想日日夜夜品嘗著失去至親的痛苦!」
張嫣小嘴嘟了起來,她倔強的不肯落淚,但是愛哭一直是她的弱點。
「這就是你要報復我們的理由嗎?所以你嫁給劉章?把你逼上絕路的是你自己!不是呂雉!你懷胎十月,我日日夜夜替你謀劃,精心安排幫你月兌離宮闈,可你竟然做出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綰姐姐,你是真傻嗎?」
每次之所以有爭執,都是因為站在不同的觀點上。之所以有不同的觀點,是因為每個人的情感範圍不同。
要說起張嫣和嫦熹,她們雖然以姐妹相稱,可是追求的所愛的統統不一樣。
嫦熹說過,世間上不是每只鳳凰都有一樣的羽毛,不是每只鳳凰都會飛向同一個地方。
哪怕她們再高貴,再美艷絕倫。
蘇嬤嬤在一旁听得頭疼,的確,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像嫦熹和張嫣這樣‘充滿詩意’的吵架。
「嫦美人,皇後娘娘說的的確是事實,在你剛懷上太子的時候,她就來找過我,後面之所以刻意的回避你,也是不想讓太後看出破綻。」
蘇嬤嬤如果沒說話倒還好,現在嫦熹的腦袋一根線繃著,看到哪兒就想到哪兒。
她扭頭問道︰「蘇嬤嬤?你一直不是太後的心月復嗎?你怎會幫皇後做這事兒?」
蘇嬤嬤很顯然知道嫦熹要這樣問,緊接著就不慌不忙的答道︰「老奴不說假話,那是因為老奴有把柄在皇後娘娘手上,皇後娘娘很聰明,可能,比嫦美人想象的還要聰明一些。」
「可是你的確灌了我鴆毒,我也的確被你們害死了……」
嫦熹月兌口而出的話收不回來,她又低頭看向懷里的恭兒,悶不做聲。
張嫣和蘇嬤嬤對視一眼,沒明白她的意思。
「綰姐姐,你為什麼總是說蘇嬤嬤給你喝的是毒酒,那個鴆毒早已經偷換了,到現在還在我的寢宮偷偷放著。」
張嫣使個眼色讓蘇嬤嬤去偏房拿了出來,一小瓶精致的瓷器,打開瓶塞,是濃烈的苦藥味兒。
「鴆毒是什麼嫦美人你應該清楚,偌大的漢宮不過幾克多,全都在這兒了,若不是我濕了鞋手段去太醫殿偷換,你早已經成了孤魂野鬼。」
嫦熹手攥著瓷瓶,沒錯,是鴆毒的苦臭味兒,而且這樣多的分量,宮里是不會再多的。
「可是我明明……」
對,可是她明明已經死了,否則怎麼會和一個女怪物相識,又怎麼會立下奇怪的契約和賭注呢?
嫦熹現在腦子里想的有點荒唐,在听過張嫣和蘇嬤嬤鐵證如山的說辭後,心底的某個聲音在嘲笑她之前所做過的行為。
「綰姐姐,告訴我,你為何會在妓館?誰把你救出來了,還有,你嫁給劉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嫦熹垂眸,睫毛很無力的抖動了一下,懷里的恭兒在她們的爭吵下卻開始熟睡。
她嘆口氣︰「好,我告訴你全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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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侯府的我,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我的直覺告訴我,嫦熹應該是在說我的壞話,不過又一想,如果有人听了她說我的壞話,一定會對她擺擺手說,死丫頭你別開玩笑了,洗洗睡吧。
我想掏出一張餐巾紙擦擦剛剛噴涌而出的鼻涕,但發現我這個十分低微的丫鬟,連個像樣的手帕都沒有。
我抬起胳膊,瀟灑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
蒲青站在我旁邊,他的表情就像看見我蹭的是一堆大便一樣︰「你惡不惡心啊!一點女人的樣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