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城之內,有資格喚出顧麟堂這三個字的人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那座城是屬于顧麟堂一個人的,而想要叫他的名字,就要首先和他站到同一個地位上。
面前這個渾身都是傷的少女顯然是沒有資格的,雲亭在听到她吐出那三個字之後就皺起了眉頭,眼神里也露出不愉的神色。
「啊……」少女被雲亭不善的眼神嚇了一大跳,也自知失語,急忙解釋︰「我並無冒犯之意!」
雲亭默然不語,又看了一眼少女之後就離開了馬車之內,本來這趟出行的隊伍里只配置了一輛馬車——就是顧千樹所坐的那輛,但是現在多了一個累贅,雲亭不得不在那個小鎮之中又找了一輛馬車放置受傷的少女。
「尊上。」在少女醒來之後,雲亭就走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前,輕聲叫道︰「她醒了。」
听到雲亭聲音的時候顧千樹正躺在馬車里閑的無聊數馬車里壁上的花紋玩,听到終于有了件可以做的事情,他也趕緊恢復了高冷的形象,道︰「帶她來見我。」
「是。」雲亭低聲應下,眼神里卻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
在鏡城之內的所有人看來,顧麟堂就是他們的神,這世間又有什麼人配得上神的賞識?雲亭的表情被面具完美的掩蓋,他緩步走向少女所在的馬車,然後開口︰「尊上讓你過去。」
「啊?我麼?現在?」少女有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可惜她的美麗似乎是和她的智商成反比,聞言之後臉上閃過的所有情緒都被雲亭收入了眼楮——狂喜,恐慌,緊張,驚訝。
復雜卻又簡單的情緒,這個少女肯定是知道些什麼……雲亭把少女的表現看在了眼里,卻並未說什麼,而是直接將她抱起然後送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外面。
十幾天前受的傷讓少女連路都沒辦法走,此時被抱著移動,也讓她發出了低聲的痛呼。
雲亭直接當做沒听見,在把她放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外後就直接離開了。顧千樹要做什麼事,不是他這樣的下屬能置喙的。
隔著一張馬車簾子,少女再次听到了那個好听的聲音,這次只有兩個字——「名字。」
名字?顧麟堂在問自己的名字?少女一愣,隨即答道︰「小女子名叫殷墨……是西域殷家殷琦的大女兒……感謝恩公救命之恩。」
「傷如何?」顧千樹現在說話是能省則省,一百三十九個字,不認真計劃著隨便聊個天就說完了,況且救下這少女本就在他的計劃之外,若是有條件,還是讓她早些離開吧……畢竟依著顧麟堂的性格,留下一個陌生人實在是不合適。
殷醉墨的確是不太聰明,但也不會太傻,她一听就听出了顧千樹的言外之意,知道他不是在關心自己而是準備趕自己走了。
殷醉墨咬了咬唇,帶著哭音道︰「恩公……我已經沒有可去之處了……求您行行好,收下我吧……當牛做馬,醉墨願意以余生報恩公的救命之恩。」
顧千樹听到殷醉墨這話,第一個反應是皺眉,但面癱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于是他只好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個殷醉墨倒是有點意思,被自己牽連死了一家子的人,居然一點怨懟之氣也沒有,反而是想留在自己的身邊……
事出反常即為妖,顧千樹直覺殷醉墨有問題,但是有什麼問題呢……還沒等顧千樹相出個所以然,殷醉墨就又開口了。
這次她說出的內容卻讓顧千樹愣了愣,她道︰「我知道你是誰,你要去哪……」
「哦?」顧千樹冒出了一絲的好奇。
「你從鏡城而來,朝春園而去。」殷醉墨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在破釜沉舟了,她現在絕對不願離開顧千樹,所以倒不如故意這麼做勾起顧千樹的興趣。當然,這麼做也有缺點——要是惹得顧千樹心情不好直接把她給殺了……
不會的,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殷醉墨這麼告訴自己。
「你還知道什麼?」顧千樹越來越覺的這個名字叫做殷醉墨的女人身上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那就要看尊上您還想知道什麼了。」殷醉墨輕聲道。
顧千樹沒有再和殷醉墨對話,而是直接傳音讓雲亭把殷醉墨帶了下去,這個行為是在告訴告訴雲亭,他暫時默許了殷醉墨的存在。
自己想知道什麼,她就能告訴自己什麼?顧千樹從殷醉墨的話中察覺出了些東西,雖然還不是很明了,但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輪廓。
這個世界……看來還真是讓人頭疼。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想。
這件事情之後,車隊再次恢復了平靜。
幾天之後,在某個飄著小雨的清晨,顧千樹听到了想念已久的六歲的聲音——他終于見到了踏上中原土地上後的第一條河。
同大漠昏黃的河水不同,沒有工業的污染,也不存在水土流失的問題,眼前這條小河十分的清澈,站在岸邊就能看到里面自由游曳的小魚和翠綠的水草,光滑的鵝卵石和細膩的沙粒都讓整條河看起來十分的可人。
因為路途太過遙遠,鏡城的補給隊伍已經接近半月沒有到達了,而顧千樹本身雖然有真氣護體,卻還是十幾天沒有洗澡了。
十幾天沒有洗澡,對于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要了命。
所以在听到水聲的那一霎那,顧千樹的眼楮就瞬間亮了起來。
「停車。」顧千樹在馬車中開口道。
「尊上可是要沐浴?」不愧是顧千樹身邊最了解他的人,雲亭一听到顧千樹的話就猜出了顧千樹想要干什麼。
「嗯。」能省幾個字是幾個字,顧千樹很樂意身邊有個這麼了解他喜好的人。
「屬下這就去準備。」雲亭說完就去給顧千樹拿洗澡要用的東西了。
現在是初春,天氣還稍微有些寒冷,但顧千樹有著真氣保持溫度,倒是不擔心會著涼。
雲亭直接取出布番,將小河中的一段給圍了起來——他可不想再有人驚擾了尊主沐浴。
顧千樹見周圍都被圍了起來,他這才放心的月兌光了衣服走進了水里。在野外洗澡,就不用講究那麼多了,顧千樹撩起水潤濕了自己的頭發,正準備繼續卻忽的頓住了。
只見雲亭跪在他的身後,低著頭對他道︰「請容屬下伺候尊上沐浴。」
「……」顧千樹第一次開始唾棄顧麟堂這個奇怪的習慣。
「嗯。」不過顧麟堂既然都已經維持了幾十年的習慣,一夕之間突然改變自然會引起人的主意,顧千樹,只好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拒絕,同意了雲亭的請求。
「尊上,初春雪融,您切莫洗久了,容易著涼。」雲亭在顧千樹的身後力度適中的按揉著顧千樹的肩膀,輕聲在顧千樹耳邊道。
顧千樹沒說話,他覺的自己現在已經稍微有些明白顧麟堂為什麼會允許雲亭這樣近身了。作為一個高高在上性格冷漠的城主,又有多少人有膽子說出這樣關心的話?高處不勝寒,身邊有個雲亭這樣的人或許倒也不錯。
「還有多久?」顧千樹問道。
「約莫還有余月才能到江南。」雲亭一邊給顧千樹捏肩一邊道︰「您真的不去見一下余清澤大人?」
雲亭口中的余清澤大人就是顧麟堂唯一在中原的好友,顧千樹暫時並不打算和他見面。
「再議。」顧千樹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直接閉上了眼。
「是。」雲亭見狀也識趣的不再多問。
洗去了一身的塵土,顧千樹真的有一種月兌下了一層皮的感覺,他的長發被雲亭用毛巾裹了起來輕柔的揉搓著,慢慢的弄干了上面的水分。
「尊上。」雲亭道︰「換洗的衣服都為您準備好了。」
顧千樹一直閉著眼楮,直到听到這話才抬了抬眼楮,片刻之後懶洋洋的唔了一聲。
雲亭見狀,這才起身走到了布番外面,去為顧千樹拿取換洗的干淨衣物。
然而就在幾息之間,一直閉著眼的顧千樹卻猛地睜開了眼,然後立馬後退了幾步——不過這似乎已經太晚了,因為一只手竟是從水中直接抓住了顧千樹光果著的腳踝!
這事情要是放在平時,顧千樹估計輕輕松松就用輕功解決掉了——可是他現在卻不能用輕功,因為他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
若是真的飛起來——絕對會被看的干干淨淨。
「尹成雙——」顧千樹這次是真的火了——這個采花賊,一而再再而三,居然現在還敢來挑釁他!簡直就是茅坑里打燈籠——找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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