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齊一身落魄地走回客棧,掌櫃的仍在進門處的前台邊站著。
年修齊走過去,冷冷地盯著他。
「你為什麼不敢說真話?你不可能不認得輕兒。」
掌櫃的低著頭︰「公子,我真的不記得。你為難我也沒有用。」
年修齊心中只覺得一片冰冷。
這是他遇見的第一件惡事,那些打手是惡人,這掌櫃的又是什麼好人。
他們依仗權勢,顛倒黑白,欺壓弱小。他們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不願意為被欺壓者伸張正義。
他一腔熱血為國為民,難道就是這樣的民?他願管盡天下不平事,誰又來為他的不平鳴冤。
年修齊一步一步走回房間,在桌子邊坐了一整夜。
夜半時分,街上又遠遠地傳來那哀淒的樂聲。年修齊從沉思中稍稍回神,側耳傾听。
這莫林縣地方不大,辦喪事的人家為何這麼多?
雖然疑惑,年修齊此刻卻也沒有心思去多管閑事。♀直到天色擦亮,年修齊才在床上合衣小憩片刻。
他想了一夜,為今之計,也只有兩條路擺在他面前。要麼去府衙狀告那個什麼陳員外,要麼自己想辦法救輕兒出來。
告狀一事,年修齊根本信不過。依昨日所見,那陳員外在莫林縣聲望極高,連尋常百姓都擁戴他,但看那掌櫃行事又似乎很是忌憚。那個陳員外絕對不是簡單的富戶。歷朝歷代為富不仁者都少不了與貪官污吏有所勾結。如果不是與當地官員有牽扯,他如何能在莫林縣如此沽名釣譽,又讓人懼怕不敢說實話。
要救輕兒,就只能靠自己了。是他帶著輕兒逃出來的,如果不能護得輕兒周全,他如何對得起輕兒,如何對得起身體的原主人程秀棋。
年修齊想了想,換了一身華貴衣裳,一看就是腰纏萬貫,身份不凡。♀若在別處,應該講究財不露白。可在這莫林縣,偏偏是輕兒那樣的普通人遭了綁。那陳員外斷不會缺這麼一個家僕,到底為什麼要擄走輕兒,年修齊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到了輕兒之前去過的東市,果然看到一些人家在此處找短工。年修齊進了街邊一處茶館里坐下,要了一壺茶,定定地看著街外。
一連好幾天,這街市里都十分平靜。年修齊想要看到的那一幕始終不出現。身上的銀子用光了,他找了一處當鋪,將能當的東西都當了,繼續在東市守著。
這些天他也看到一些可疑的人出現在街上,偽裝成找短工的人家,將在街邊等著雇佣的那些人挨個問過,卻不見他們動手。
直到第八天,年修齊在茶館里坐到日薄西山,街市將散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吵嚷起來。年修齊頓時精神一振,匆匆朝那邊趕去。
還未到近前,他便認出來那幾個鬧事之人,正是當日綁走輕兒的幾個打手。
年修齊也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看著,只見他們一陣推搡拉扯,被他們圍起來的是兩個年輕男子。
街邊的路人紛紛退後,誰也沒敢圍上去。年修齊拉住一個老人問道︰「大爺,我想問一下,前面是怎麼了?」
老人打量了年修齊幾眼,道︰「公子是剛來莫林縣的吧。老夫勸公子一聲,少看少打听,早一日離開莫林縣是正經。」
老人不願意說,擠在年修齊另一邊的賣菜郎卻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莫林縣有個陳員外最是樂善好施,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都受過他的恩惠。有一年鬧饑荒,陳員外開倉放糧,賑濟災民,連著莫林縣上的乞丐都被他安排了活計,听說都是到大戶人家做工,做上幾年就能攢夠老婆本了。陳員外家人少活多,經常需要來東市請幾個短工。」
年修齊疑道︰「既然這麼好,為什麼那兩個小兄弟不情願呢?」
賣菜郎道︰「好不好都是人說的,可是大家伙有目共睹的是那些人一個個都有去無回。再好的地方也沒有家里好,不能回家的話誰還願意去。之前陳員外家里招工的時候大家都擠破了頭,現在都沒人應了。」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一個有去無回讓年修齊心里一動。
他早就覺得這莫林縣處處透露著不同尋常的氣息,難道這小小的邊界之城,還真的藏有什麼大陰謀?
說話間那些打手已經將兩個年輕人強行押走,與對待輕兒如出一轍。
之前年修齊不懂他們為何在東市徘徊了好幾天也沒有動手,現在想來是當地人都不願意去,若要強抓便會鬧得滿城皆知。他們便只能對根基不深舉目無友的外地人下手。
年修齊不認為那陳員外不動當地人是為了他子虛烏有的聲望,那便只剩下一個理由,就是他害怕鬧大,害怕鬧得盡人皆知。
他偷偷地跟在前面那些人的身後,至少也要先弄清楚輕兒被關在什麼地方,才好想辦法救他出來。
年修齊已經確信這陳員外所做的必是見不得人的事。不論他暗地里從事什麼樣的勾當,有兩點是可以確定的。一是他需要人手,需要很多很多苦力。他把整個莫林縣的乞丐都抓光了還不夠,可見他需要的人有多少。一是這件事必須十分隱秘,不能讓外人知道,甚至不能讓外人感到懷疑。
這是年修齊思考之下的結論,只是這些結論卻沒有用處,對于他救輕兒出來一點幫助也沒有。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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