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聞言冷哼一聲︰「他還是那麼不自量力。」
年修齊小鳥依人地湊近秦王︰「殿下一定要保護小生,呂將軍好像真的對小生圖謀不軌。」
秦王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麼?原來不是你對他圖謀不軌麼?」
年修齊瞧著秦王這蹬鼻子上臉的勁兒,心里暗暗月復誹。怎麼就這麼小心眼,不就是早上進宮沒告訴他麼?至于記恨這麼久麼。
「殿下又不是不知道那不是小生,秀棋公子倒是對呂將軍——」年修齊想著合適的措辭,一往情深?好像不太貼切,秀棋的那副饑渴模樣,分明是,「恩,垂涎三尺。」
秦王乍一听了顯些失態地嗆到自己,他嗽了嗽嗓子,瞪了年修齊一眼︰「胡說八道。」
在他們這些達官顯貴眼中,小小的一個美艷質子,不過是貴人後院里的靈巧玩物,和柔女敕的奇花異草或是璀璨的珠寶等同,身如浮萍強顏歡笑,哪輪得到他去垂涎主人。
年修齊一本正經地嚴肅道︰「小生才沒有胡說。不瞞殿下說,小生在家中讀書時,就對殿下十分向往。來到京城,能這樣陪伴在殿邊,小生早已心滿意足了。只要殿下需要小生,小生一定會永遠陪在殿邊。別的將軍大人哪里比得上殿下重要,小生要圖謀也只會圖謀殿下。」
秦王一怔,這是——小書生的示愛?!乍然听到這樣坦白誠懇的一番話來,他竟不知如何反應。
逢場作戲,他早已得心應手。更加甜膩的情話也不知道听過了多少,酒酣耳熱之際,又跟多少人有過虛情假意的耳鬢廝磨?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看似親熱的糾纏當中,到底有沒有過一絲真情意了。
他追逐小質子這許多時日,追逐這具屬于程秀棋的皮囊,這顆屬于年修齊的內心,虛虛實實倒也樂在其中,沒想到竟然是從那張柔軟美麗的雙唇中,先向他吐露了傾慕之意。這與他見多了的若有似無的挑逗完全不同,秦王知道這個笨書生也玩不了那一套。
心里驀然柔軟了下來,秦王探手攬住小書生瘦削的肩膀。
「一直這麼乖不就好了。」秦王悠悠嘆道。
年修齊順勢把臉擱到秦王肩上,想了想,覺得有一件事務必要提醒秦王︰「對了,殿下也要小心。」
「小心什麼?」秦王悠然地懷抱美人,呷了一口茶水。
「小心秀棋啊,他對殿下的美色,也一直虎視耽耽呢,小生真是放心不下……」
「噗——」秦王終是沒把住天家威儀,失態地噴了一地茶水。
「啊!殿下,你沒事吧。」始作俑者一臉關切地湊過來,「快擦一擦,別沾濕衣裳。」
「你!」秦王一把抓住年修齊的手腕,對著他橫眉怒視。
美色?!美色你大爺!
看他作出那副天真又無辜的神情,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有心的?!
「回你的院子去!禁足!沒本王的命令你一步也不準踏出那扇院門!」
「那吃飯呢?」年修齊懇切地問,「殿下不是說過,喜歡小生陪殿下用膳嗎?」
「還陪本王用膳,美得你!」秦王殘忍地冷冷一笑,「在本王氣消之前,你就給本王餓著!」
年修齊急道︰「那殿下為什麼生我的氣呢?總得讓小生知道吧。」
「滾回去自己想!」秦王殿下冷酷地命人將還在喊冤的小書生押了下去,拿起桌上的書呼哧呼哧地扇了幾下,才算把自己的火氣驅散了一些。
遠遠地從湖邊走來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卻是一身風流的傅紫維。
他與年修齊擦身而過,見他一臉委屈滿面愁容,忍不住好奇道︰「秀棋?這是怎麼了?」
「惹殿下生氣了。」年修齊腳下稍一停留,就被身後面無表情的士丙往前推了推。
「殿下不許秀棋公子與別人說話,公子莫讓小的為難。」
年修齊鼓了鼓嘴巴,依依不舍地看了傅紫維一眼︰「紫維,記得幫我跟殿下求情啊。」說著便被士丙強硬地帶走了。
傅紫維稀罕地回頭看了片刻,便又大步地往湖心亭走去。
「這是怎麼了?小秀棋又怎麼惹著你了?」傅紫維笑著坐到秦王身邊。
秦王擺手道︰「不過是小事,不值一提。你怎麼現在過來了?」
傅紫維是帶著要事來的,也沒有在年修齊的事上糾纏過多,只是面色一整,沉聲道︰「殿下這些時日忙于莫林一案,想必還沒有听到外面的傳言。」
「哦?是什麼傳言?值得你這麼重視。」秦王親手給傅紫維斟了一杯茶水。
傅紫維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傳言,攻訐殿下子嗣不盛,福緣淺薄,拿這種東西大作文章呢。」
秦王手上一頓,片刻才道︰「來源竟沒查出來?」
傅紫維搖了搖頭,又不屑道︰「雖然對方藏得很深,暫時查不出來。但是這還有例外麼,徐了李家人,還有誰會這樣同殿下作對。」
秦王皺眉沉思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要如此武斷。本王子嗣不繁,太子也是同樣。對方何必放出這樣的傳言,簡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是太子他們,難道還有別人?」傅紫維道,「難道是殿下其他的兄弟也不甘寂寞了?!不會是元銘吧。」說完自己卻笑了起來。
蕭國主如今四十三歲,膝下一共有六子七女,最小也是最受寵愛的兒子便是元銘,除了元銘其他幾個兄弟都是資質平庸之輩。只是元銘雖然聰明伶俐,卻生性天真,又受不得約束,從小便向往皇宮外面的世界,又向來與秦王親厚,要說他要爭奪皇位,還使出這種手段,傅紫維卻是無法相信的。
秦王卻沒有笑,指尖在石桌上點了點︰「紫維看得狹隘了。要爭權奪利這種事,也不一定只有這幾個人選。」
傅紫維奇道︰「哦?!還請殿下指點,難道還有人有資格來爭這蕭國的皇位」
秦王笑了笑,卻只是道︰「那個人,這一次的棋走得太急了些。本王卻猜不透,他為什麼開始著急了呢?徒惹懷疑而已。」
秦王不明說,傅紫維知道他定有自己的打算,也不逼問,卻話題一轉,凝眉道︰「不過,不管這傳言是出自誰之口,殿下子嗣稀少,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分明是授人以柄,朝堂上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家伙拿此事大作文章也不是不可能。這對殿下的處境十分不利。」
秦王也沉下臉來,傅紫維繼續道︰「當初太後娘娘親口將一個蛇蠍美人指給王府,為的難道就是這個目的麼。」
秦王眼光一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紫維小心地看了看他,又道︰「我實在不懂,殿下早就知道那個女人的真面目,為何這些年來也未做過什麼?還讓她生下長子。就算礙于她的身份地位暫且不能動她,至少也能護住其他妾女,不至于這麼多年來一無所出。」
「動了她,還要勞煩本王的親祖母費神再找那麼幾個蛇蠍女子出來,這豈非本王不孝。」秦王冷笑一聲,「再說,避不過她的手段的女人,即便真的生下了孩子,就能保護得了?」
傅紫維看著這樣的奏王,也只能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秦王年少時勢單力薄,王府後院的女人都是一柄柄雙刃劍,即能拉來利益,若不小心,也會傷了自己。秦王曾有過兩個兒子,身為王府長子的那個孩子卻無端病逝。那是秦王的第一個孩子,幾乎傾注了他初為人父的全部感情。那一次也是他最後一次在人前落淚,他親手埋葬了那個孩子,似乎也將所有作為父親的感情一並留給了那個出生不久的小小生命。
從那之後他便對孩子這種東西敬而遠之,後來又有幾名侍妾生下女兒,他也只是冷淡地看望過一次之後便丟到一旁。如今秦王女兒有了三個,兒子卻仍舊只有那個女人生下來的那個男孩。
「反正,我把話帶給你了。」傅紫維一改剛才的鄭重,有些懶散地道,「要如何處理就請殿下自己斟酌了。要我說,殿下也該關心一下後院了。」
「本王自有分寸。」秦王摩挲著茶碗的邊緣,沉聲道。
年修齊就這樣被秦王軟禁在自己的小院里,一連幾日沒能出去,也沒能再見上秦王一面,每天就跟輕兒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在每日三餐還是有人按時送來的,秦王還沒有小氣到不給飯吃的地步。
眼看著離毒發之日越來越近,年修齊也越來越緊張起來。偏偏這個時候不知道秦王去了哪里,想見也見不著,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辦法拿到解藥。
年修齊就這樣忐忑地等到了和程秀棋相約的日子。程秀棋大概比他還要緊張他的身體,一大早就乘著宮里的馬車趕來秦王府,拿著皇上的令牌把年修齊接走了。
年修齊坐到車上,忍不住唉聲嘆氣。到了最後,還是得靠自己和這位靠不住的小質子。秦王殿下去了哪里,他到底有沒有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
剛到了李府門前的大街上,兩人的馬車就被攔住。對面的馬車簾子挑開,太子那張溫和的笑顏就出現在兩人面前。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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