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之日,年修齊也終于包袱款款地,再次離開了京城。♀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乘的是堪稱豪華的馬車,不像上一次去莫林縣那樣倉促出逃,反而如同秋日出游一樣自在悠閑。陪在身邊的也不再是輕兒,而是上一次他曾經避之惟恐不及的秦王殿下。
年修齊早將自己和程秀棋的事情給輕兒講了清楚,如今程秀棋隨呂東洪一起出征,輕兒自然回到了原主人的身邊。年修齊挑開簾子望著另一輛馬車,輕兒正拿著水袋跳下車來,一路小跑地往隊伍後面跑去。不用說,他又是替程秀棋辦事去了。
他們幾人的馬車跟在輜重隊伍里,糧草充足自不必說,秦王甚至還將王府的主廚方大廚和王御醫都帶了來。兩人又分別帶了自己的兩個小徒弟,他們乘坐的馬車就跟在隊伍後面。于是年修齊就一直看到輕兒時不時地往隊伍後面跑,每次手上都拿著不同的小點心,再蹬蹬蹬地跑回來,歡天喜地地叫著公子爬上馬車。
年修齊不是不失落的。曾經的貼心小棉襖如今變成了別人的小棉襖——雖然本來就是他從原主人那里偷來的,可是乍然失去的感覺無論如何都是不好受的。
「哎——」年修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正在閉目養神的秦王被他驚動,抬頭看向他︰「你嘆什麼氣呢?本王安排得如此穩妥,你還有哪里不合意的?」
「跟你沒有關系。」年修齊懶懶地擺了擺手,盯著程秀棋的馬車,憤憤不平地道,「程秀棋是有了還是怎麼滴?這麼能吃,讓輕兒一趟一趟地給他取點心。我以前都沒這麼折騰輕兒。」
秦王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想吃?」
年修齊恨恨地點頭︰「當然。你給我拿去?」
「想都別想。」自持身分的秦王斷然地拒絕道。♀
「你果然不能做我的貼心小棉襖。」年修齊哀怨地看著他道。
秦王額角青筋隱跳︰「真是抱歉,本王做不了你的貼心小棉襖。」
「小生好命苦呀。」年修齊又趴回車窗上嘆道,「別人的某大將軍,未娶妻未娶妾,從不沾染男色。某人呢,就妻妾成群,啊,雖說沒有妻,但還是有群斗天斗地的小妾。別人有貼心小棉襖暖心暖胃,小生沒有就算了,讓小妾成群的某人暫時充當一下都不願意,哎,人家一定是被一群小妾伺候慣了,才不願意迂尊降貴。」
秦王氣得歪在車廂壁上,閉著眼楮揉太陽穴,頭疼。
車廂里安靜了片刻。
年修齊蹭到秦王身邊,戳了戳他︰「殿下?」
秦王眼都沒睜,沒好氣地道︰「又有什麼事?」
「您生氣啦?」年修齊伏在秦王身邊,輕輕地給他捶捏著肩膀。
他這樣伏小作低,秦王心里便立刻舒坦了。只是秦王一時忘卻了,這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恭順他原就是本分。
真是氣糊涂了。
年修齊又道︰「殿下不要總是生氣。本來年紀就大了,腰子骨也不好,還是得放寬心,別為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
年紀大了的秦王殿下睜開眼楮,居高臨下地瞪了年修齊半晌。年修齊半伏在他懷里,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秦王看著他,不氣反笑,一伸手將年修齊摟在懷里︰「本王看修齊一路上都不老實,總是故意招惹本王。你是眼紅呂東洪和程秀棋兩人甜甜蜜蜜?」
年修齊好像心事被人戳中一般一下子紅了臉,對了對手指,吶吶道︰「那殿下喜歡小生吧?」
秦王笑了笑,湊近年修齊的臉龐︰「都到現在了,修齊覺得呢?」
年修齊繼續嘀咕道︰「可是,小生不如秀棋漂亮,不在一起的時候也許不會覺得,可是每次和秀棋站一起就……殿下會不會覺得很失望。♀」
秦王長這麼大好不容易動了一次真感情,卻被這正主如此貶低他的真心,恨恨地咬了咬牙,冷笑道︰「修齊覺得呢?!」
年修齊也覺出秦王的不悅,他對自己的不自信卻是對秦王的侮辱,因此更加覺得過意不去。他抬手摟住秦王的脖子,袖子從手臂上滑落下來,露出一截女敕白的手臂。
「對不起,殿下,我不該不相信你。」說完湊過去在秦王臉上親了一下。
秦王簡直受寵若驚。
年修齊親完之後就把人一把推開,正色道︰「不過,殿下還是要小心的。」
「小心什麼?」秦王疑惑道。
「殿下老胳膊老腿地還受著傷,當然要小心保養身體。比如不可以下車拿點心之類的……」話題神奇般地又拐回去了。
「年修齊!!」
秦王殿下的馬車里又一次爆發出一聲怒喝,年修齊一溜煙地從車里溜了出來,簡直是每天必備的節目。
另一輛馬車上的程秀棋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掀開簾子往外看去,向身旁的輕兒道︰「小書生天天就是這樣和秦王相處的?原來秦王喜歡這樣的,真是讓人意外。」
輕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悵然一嘆。
年修齊下了馬車,一路小跑,轉頭就鑽上程秀棋的車。
程秀棋看著他,一哂道︰「看不出啊年秀才,手段挺高明的,把個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秦王殿下綁得死死的。」
年修齊拿起程秀棋的點心啃了一口,道︰「哪有。」
輕兒一看他,眼圈竟然紅了,低頭喚道︰「公子。」
程秀棋嘆了一聲︰「看看,連我的小僕也被你收服了。」
輕兒忙道︰「公子,我沒有,輕兒的心一直是向著公子的。」
年修齊見他這樣,也是心里一暖,道︰「你別欺負輕兒。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個公子,還不許輕兒矛盾一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也想念輕兒得緊。」
輕兒再也忍不住,撲了過來抓住年修齊的袖子,道︰「公子,輕兒也好想念公子。輕兒不在公子身邊,那些下人笨手笨腳的一定伺候不好,一想到公子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人照料,輕兒就好心疼公子。」
年修齊也抓住輕兒的手,淚汪汪地道︰「輕兒,原來你還這麼記掛著我這個公子。我頂著秀棋公子的身份騙你這麼久,我還怕你恨我。」
程秀棋翻了個白眼趴在車上的軟墊里︰「真是夠了。每天車里不見車外見的,你們哪那麼多離愁別緒。」
「公子,以後輕兒不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輕兒,等公子以後飛黃騰達了,一定把你接回來,好不好。」
程秀棋忍無可忍地道︰「夠了啊,我還在這里呢!」
幾人正在車里玩鬧,隊伍突然慢慢停了下來。程秀棋和年修齊疑惑地相視一眼,從車里出去,便見呂東洪正在秦王車前與秦王說著什麼。
秦王看見年修齊,伸手招他回來。年修齊忙乖乖地跑了過去。秦王道︰「此處已近百鳳地界,我們不能再跟著大軍行進了。」
「我們要自己走了?」年修齊問道。
秦王點頭︰「從今天以後,你是新上任的百鳳知縣,本王是你的幕賓,本王的廚子和御醫都是你聘請的。在百鳳地界,不要透露本王的身分。」
「明白了!」年修齊鄭重地點頭。
呂東洪道︰「元顥,本將軍另外給你留一隊侍衛,供你驅使。邊境不比京城,百鳳也不太平,你還有傷在身,最好自己小心。」
秦王笑了笑道︰「多謝呂將軍美意了。不過你的人,本王可不敢用。」
「隨便你。」呂東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士丁和士甲依舊跟隨秦王,此時已去安排秦王的車隊月兌離大軍。年修齊依依不舍地和輕兒告別,才回到秦王的車上,正襟危坐。
秦王閉目養神,絲毫不搭理他。
年修齊早把之前將秦王氣得七竅生煙的事忘到了腦後,又過去戳了戳人家。
「殿下?」
「怎麼?」秦王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呂將軍很關心你哦。」
秦王冷哼一聲,連搭理都懶得搭理。
「你為什麼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呢?」年修齊一臉天真地問。
秦王依舊不理會他。年修齊坐到秦王身邊,掰著手指頭自言自語地說道︰「說起來,殿下和呂將軍還是從小竹馬竹馬,一起長大的呢。呂將軍表面上不在乎殿下,其實每一次殿下遇到什麼危險,呂將軍都特別緊張……」
秦王轉頭看向他,捏住那略顯尖瘦的下巴,揉著他的臉頰止住他的胡言亂語,似笑非笑地道︰「小東西,你不是連呂東洪的醋都要吃吧?你和你的貼心小棉襖又是哭又是抱的,本王都沒管你。呂將軍和本王多說兩句話,你就拿住大作文章?!」
「隨讓里們幾個,關系鬧麼不清不土。」年修齊嘴巴被捏得嘟起來,連話都說不清楚,一巴掌拍開秦王的手,揉著自己的臉頰不滿道,「一會兒是敵人一會兒又是盟友的,讓人根本看不明白。轉天變成愛人也說不定,我和秀棋哭都沒處哭。」
「醋壇子。」秦王哂了一聲。
「花心大蘿卜!」年修齊絲毫不讓。
「……懶得理你。」秦王說完又閉目養神起來,打定主意不理會這個作天作地的小書生。
作者有話要說︰矮油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