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子 第101章

作者 ︰ 南風歌

年修齊氣憤地看向秦王,指著里面不滿地低聲道︰「殿下您听到沒有?簡直把自己當土皇帝了!好生氣!」

秦王笑著拍了拍他的胸口︰「消消氣,生氣是最浪費力氣的。♀進去會會他吧,年大人。」

有秦王在身邊,年修齊無論如何都是感到有底氣的。他一撩衣擺,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一踏進院子,先是撲面而來的一股濃重的酒氣,燻得年修齊皺起了鼻子。

院子里景致怡人,正中央擺著一張酒桌,桌子上擺滿了杯盤,一群喝得醉燻燻的男人圍坐在桌子四周,院子的正中央卻架起了私刑架,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男人趴在那處,渾身是血,不知道是醒是昏。

年修齊一看這情景,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一臉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樣,猶自舉著酒杯,眯著眼楮打量年修齊。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誰給你們的權力動用私刑?!」年修齊走到那被打得滿身是血的男人身邊,一把將行刑的家丁推開,憤怒地將在場諸人看了一圈。

酒桌旁坐著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從誰開始爆發出一聲笑來,然後所有人都開始大笑起來,有的甚至拍著桌子,好像年修齊講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這明顯的蔑視讓年修齊更加憤怒。

「不許笑!」年修齊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怒發沖冠地道,「到底有什麼好笑的?!我告訴你們,我是百鳳縣新上任的知縣,你們統統都規我治下管理,如果你們有作奸犯科之事,本官絕不輕饒!」

他話音一落,人群之中有了片刻安靜,一個一個互相看著,面上忍著笑意,完全是沒把他這個父母官放在眼里的態度。果不其然,下一刻便爆發出了更加囂張的此起彼伏的大笑。

年修齊滿臉通紅地站在原地。這比言語的沖撞更難以忍受,他們完全從心里沒把他的身份當一回事。

這到底是群什麼人?到底有什麼深厚的背景強大的後台,讓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

坐在主位那個男人一抬手壓下眾人笑聲,揉了揉笑得發酸的眼角道︰「都不要笑,這是我們百鳳的父母官,你們好歹給點面子。」

笑聲漸漸停了下來。年修齊一臉沉郁地看著在場的諸人。

那男人接著說道︰「縣尊大人初來百鳳上任,按道理說,我們這些鄉紳都應該給大人接風洗塵的,卻偏偏讓大人撞見咱們教訓手不干淨的下人,髒了大人的眼,實在是我們的不是了。」

他話說得謙恭,卻連站都懶得站一下,只管坐在主位上昂首低眉地看著年修齊。

「是嗎?手不干淨的下人?」年修齊冷笑一聲,「本官怎麼听說,是哪個混人看上了人家的妹妹,故意拿這罪名栽髒他,逼他把妹妹交出來呢。這位鄉紳,看起來你人脈挺廣,你認不識知這個卑鄙的混蛋啊?」

這場面不能更明顯,這里一切都是主位上那個男人作主,其他人不過陪客而已。年修齊一屆書生,即便義憤填膺也說不出太難听的話來,不痛不癢的這麼幾句,對于那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笑了一聲道︰「大人初來乍到,可能有所不知,這也不怪大人。您可以去百鳳縣問一問,我索海斷的案子,從來不曾出錯。」

「索,果然姓索。」年修齊回頭看了秦王一眼,秦王面無表情,看上去並不認識這個姓索的。

「原來大人也知道索家。初來上任便如此熟悉地方,大人可以少走許多彎路,少做許多錯事。」索海一臉傲慢地說道。

年修齊冷笑一聲︰「本官的確知道得不少。本官還知道,你小小一個鄉紳子弟,誰給你的權利斷案動刑?你私佔官驛,連朝庭命官都不得入,又是罪加一等。本官治你一個藐視王法之罪,你敢不服罪?!」

索海一怔,突然又搖頭笑了,一臉無奈地看著年修齊︰「我還道大人本是個懂道理的,必定官運恆昌,沒想到也這麼天真。」

「本官該懂什麼道理?」年修齊冷冷地看著他道。♀

「別說一個小小的步合驛,就是我索海佔了你的官衙,你也得拍手叫好。這,就是百鳳縣的道理。」索海一昂頭道。

年修齊道︰「是麼?那今天本官便教教你,什麼是王法的道理!」他走到縮在一邊的鄭之春身邊,掏出上任公文拍到他面前︰「鄭驛丞,本官命令你,馬上逮捕這個藐視王法私設刑堂還侮辱朝庭命官的混蛋!」

鄭之春一臉為難地看著他,低聲道︰「這……縣尊大人,莫要與小人為難。」

索海等人一臉興味地在後面看戲,有些人還接著喝上了,指指點點興致盎然,至于那被上私刑的男人自然被放到了一邊。

年修齊道︰「本官才是百鳳縣最大的父母官。以後凡有作奸犯科的,家族再大靠山再硬,本官也絕不放過。你放心,本官絕不讓人找你的麻煩。」

秦王站在院牆一角,微笑著看著年修齊這一番作為。眼角撇見隱蔽處幾名侍衛請求動手的信號,他微微擺了擺手,讓侍衛暫時按伏不動。又轉頭繼續看向年修齊。

藏在暗處的士丁自然不會忽視秦王眼中那顯而易見的寵溺和溫柔。秦王很少退到後面這樣專注地看著什麼人,如同最堅毅的保護盾,他曾經只會獨斷專行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一切,程秀棋公子便因此經歷了一番誤會與磨難。

士丁也看向那個小小的知縣,他努力的背影顯得陌生,卻又帶著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不知為什麼卻讓他想到當初的程秀棋。

年修齊還在苦口婆心地企圖說服鄭之春,鄭之春不堪其擾,忽然跪了下來︰「縣尊大人,求您放過小人吧!小人情願辭官不做了,請大人放小人一條生路!」

「你!」年修齊目瞪口呆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鄭之春,又回頭看向那一桌腦滿腸肥的縉紳子弟。

索海舉杯朝他遙遙一祝,傲慢地道︰「如何啊縣尊大人,我還等著你教教我王法的道理呢。」

「你……你少囂張!」年修齊怒道,突然從一個驛卒腰間搶過來一把繩子。

「驛丞驛卒說到底不是本官的三班衙役,本官不怪你們不听令。今天本官便親自拿了這個索海,讓你們看一看本官到底敢不敢審他索家人!」年修齊說完便拎著繩子走向索海。

一群家丁早已圍了上去,將年修齊團團圍在中間。

「縣尊大人請留步,否則小的們人多手雜,傷了大人就太不好意思了。」一名家丁叫嚷道。

年修齊咬牙道︰「你們有膽子就試試看,襲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士丁看向秦王,秦王卻仍舊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自己卻已上前幾步。

他說著已經走到索海跟前,索海卻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年修齊將繩子往他身上套去,還沒踫到那索海,周邊圍著的家丁居然真的動起手來,不知是誰猛地抓住他往後一推。

年修齊站立不穩,立刻向後跌去,周圍的家丁還在不依不饒地推搡上前。年修齊緊閉上眼楮,等著隨之而來的疼痛,甚至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一陣涼風拂過,他並沒有摔到地上,卻摔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年修齊慌忙睜開眼楮,便撞進秦王含笑的柔和雙眼中。他忙抓住秦王的衣袖,低聲道︰「殿下不要胡來,你的傷……」他這才感到一絲後悔。明明只有秦王和他一起深入敵方,他怎麼就敢這麼魯莽,萬一連累得秦王傷勢加重,他真是要心疼死的。

秦王帶著他,不知道怎麼轉了幾步,竟然就轉出了一群家丁的包圍圈。五大三粗的十幾個家丁面面相覷,索海一聲冷哼,他們又繼續不依不饒地擁了過來。

年修齊又是憤怒又是擔心。這群人真是膽大包天,他已經退了出來,他們還真敢把他這個朝廷命官打一頓不成?!最擔心的卻是秦王受他連累。

年修齊將秦王擋在身後,連退了幾步,為難地道︰「殿下,我們……難道要先逃走?!」那到時候他這知縣就更加威名掃地,如何在百姓當中樹立威信,如何讓人相信他能制住那個索家?!

秦王低笑道︰「修齊不用擔心,你看那邊。」

年修齊順著秦王的指示看去,卻見鄭之春身後已經聚起了十幾名驛卒,互相交頭接耳,有人一臉義憤,有人面露為難。

突然有驛卒振臂一呼,高聲道︰「老子看不下去了!縣尊大人只帶著一個幕賓就敢闖驛站抓惡人,不就是因為相信我們可以幫他?鄭大人拖家帶口不敢趟這個渾水,我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跟這群混蛋抗一抗又如何!」

「早看這群孫子不順眼了!」

「兄弟們,不怕死的跟我上啊!」

一群驛卒蜂擁而上,與索家的家丁對上。鄭之春在人群中勸阻不來,只好退到後面,一臉死灰地看著面前的混亂。

年修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變故,不知道形勢如何就突然轉變了。

秦王背著人群的方向偷偷親了親他,笑道︰「縣尊大人好大的官威,新官還沒上任,第一把火就先燒起來了啊。」

「可是……他們怎麼……」年修齊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些激憤的驛卒,其中還有一個是他在進大門的時候狠狠推開的兩個人之一。

本來鄭之春不願意听令行事,他還有些憤怒,可是現在這些人因為他與索家人對上了,他突然又有些擔心起來。擔心他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有能力,擔心他保護不了這些為了他與索家對抗的年輕人。

「年大人魅力無邊,這就收服了幾個心月復呢。」秦王在他耳邊道。

這等局面卻是秦王也沒有想到的。他游刃有余是因為他萬事皆備,年修齊和驛卒們並不知道,卻都奮起對抗。如果今天他不在這里,相信他的小書生也能擺平這番危機。

莫不是傻人有傻福,古人誠不欺我。

士丁等人早已趁亂混入人群,游刃有余地在驛卒和索家家丁之間穿梭,倒是讓這群明顯瘦弱的驛卒在混戰當中沒吃什麼虧。驛卒不明其中異樣,只覺得看上去威武粗壯的家丁也沒有什麼可怕的,竟是越戰越勇,不一刻就把那些家丁沖散。

索海那一群人再也不復之前的悠然自得,一個個慌忙抱頭鼠竄。秦王給侍衛打了個手勢,讓他們一個也不要放過。

于是年修齊本來只想量力而為先抓一個首惡,最終的結果卻是面對著十來個被捆起來狼狽地跪在地上的縉紳子弟。

有點玩大了。

年修齊被秦王帶著坐在一名驛卒搬來的凳子上,審視著面前跪了一地的人。這些都是百鳳縣的地頭蛇,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那個地頭蛇。想到後面將要面對的狂風驟雨,他不由得腦子里有一刻的空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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