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陽光很是毒辣,畢夏便不樂意在院子里舞刀弄槍的,索性把隔壁的廂房改造成了練武室。♀這日,畢夏正在練武室里揮著鞭子,尋琴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險些被鞭子掃花了頭上的發髻。
「小心點兒。」畢夏連忙收起了鞭子。
「小姐,廖三兒要在菜市口被斬首了,好多人都在那里圍觀呢。武姑娘問你要不要去?」尋琴撫了撫胸口,喘了口氣。
一听這話,畢夏皺起了眉毛,「砍頭有什麼好看的,我不去。還有啊,小琴兒,早說了要你跟我們一起練武,你就是不肯,現在可好,跑幾步路就喘成這樣!」
尋琴嘿嘿笑了兩下,「奴婢年紀大了嘛!老胳膊老腿的,還是別折騰了。」
畢夏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有這麼糟踐自己的嘛,明明就是個黃花大閨女,還老胳膊老腿!」
尋琴笑了笑,也不反駁,「小姐,那奴婢這就去找武姑娘,跟她說小姐你不去菜市口了。」
畢夏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吧。」
等畢夏和尋琴找到武紅瑛的時候,她已經摩拳擦掌地準備出門去菜市口了。一听畢夏不準備去看熱鬧,武紅瑛不由得揮了揮手,「小夏兒,你就是膽小。」
一听武紅瑛這話,畢夏有點兒哭笑不得,「這不是膽子大不大的問題,而是缺不缺心眼兒的問題吧?正常姑娘怎麼可能願意去菜市場看人被砍頭呢?」
武紅瑛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拳頭,「這哪兒是正常時候啊,你看看長安城外面的那些流民,再看看全國各地的形勢。♀天下馬上就要大亂了,到時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現在連砍頭都不敢看,到時候可怎麼辦啊?」
一听武紅瑛這話,畢夏不由得愣住了。武紅瑛說得很對,不出五年,天下大亂,各地農民紛紛起義造反,想要推翻賁泱的統治。那個時候,全國上下各個地方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自己上輩子在哥哥畢驚穹的保護下,並沒有看到太多的血腥情景。但是這輩子,自己要想在亂世中獲得一些成就,取得能夠保護自己和哥哥的權力,自己就必須要有直面這些血腥場景的勇氣。
想到這里,畢夏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對著武紅瑛點了點頭,說道︰「那行,我待會兒跟你一起去!」
武紅瑛一邊咬著嘴里的煎餅,一邊伸出油乎乎的手想要拍拍畢夏。畢夏一臉嫌棄的樣子躲開了武紅瑛的手,「哎呀,先去洗手啊,你這個家伙!」
武紅瑛毫不在意地把油乎乎的右手在自己身上的裙子上來回擦了兩下,「怕什麼,反正晚上要洗衣服,髒衣服也是洗,干淨衣服也是洗。」
畢夏搖了搖頭,帶著尋琴轉身離開,去了廚房,「武姐姐,你先吃著,我去廚房盛碗湯來。」
等胃里不再空蕩蕩後,畢夏跟著武紅瑛,帶著尋琴尋棋尋書三個侍女,出門去了菜市口。一路上,畢夏還在努力給自己做心里建設,‘哎,畢夏,別害怕,這不是去看殺人,而是去鍛煉自己的勇氣。’
就在畢夏嘀嘀咕咕的時候,畢驚穹帶著姬徹趕了上來,「喲,膽子大了啊,居然敢自己一個人去看砍頭了!」
畢夏連忙拉住了畢驚穹的手,討好地說道︰「我這不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嘛!」
畢驚穹笑著彈了畢夏一個腦瓜崩,「人小鬼大,你不知道你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看這種場景,我們會更擔心嘛!」
畢夏嘿嘿笑了兩下,「我哪里是一個人,這不是帶著武姐姐和尋琴她們嘛!」
畢驚穹听了這話,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說不過你,走吧,我們去菜市口那里。不過我先說好,場面有些血腥,待會兒你要是忍受不住,一定記得要閉上眼楮,千萬別被嚇著了。」
畢夏笑著點了頭,跟在畢驚穹和姬徹身後向菜市口走去。
菜市口位于東大街的盡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腐朽菜葉混合著血腥咸氣的味道。一進菜市場門口,畢夏就不由得用帕子捂住了鼻子。
一看畢夏的動作,畢驚穹不由得有些擔憂,「夏兒,你行不行啊?要不你還是別看了,先回去吧?」
畢夏勉強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怎麼會不行呢?我只是一時沒有防備,才會被那股子氣味沖暈了頭,一會兒聞慣了這個味道就行了。再說了,這世道的形勢越來越亂,以後少不得要見到許多受難的災民流役。難道以後我每次見到死人都要躲到你背後麼?」
畢驚穹听了听胸膛,神色很是驕傲,「怎麼不能了?哥哥就是用來讓妹妹依靠的!」
姬徹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掩住了嘴,假意咳了兩下,「咳咳,還有我呢!要是你哥哥不靠譜的話,你就躲在我背後嘛!順帶還能給我出個主意什麼的。」
一听這話,畢驚穹毫不留情地踹了姬徹一腳,「你這個家伙,又在我妹妹面前詆毀我!」
姬徹笑嘻嘻地躲了過去,也不以為意。
「行了行了,別吵了。來,小夏兒,這個給你,聞一下。」武紅瑛一邊把一個白色的小瓶子遞給了畢夏,一邊拍著畢驚穹和姬徹的後背,把他們向前推去,「行了啊,都是大小伙子了,還這麼幼稚!趕緊的,一會兒就要行刑了,我們快一點兒。」
畢夏把武紅瑛遞給自己的瓶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兩下,頓時被嗆地流眼淚,「武姐姐,你這是什麼東西啊,味道這麼古怪!」
武紅瑛嘿嘿笑了兩下,「好東西啊。小夏兒,你再問問,是不是鼻子囊囊的,聞不到那股子血腥氣兒了。」
畢夏皺了兩下鼻子,仔細地嗅了兩下,「還真是的誒,真的聞不到了。」
武紅瑛得意洋洋地抬高了下巴,「這可是我們武家家傳的秘藥,今天便宜你了。」
畢夏哭笑不得,一邊把瓶子遞還給武紅瑛,一邊拉著她快走幾步,跟上了姬徹和畢驚穹的步伐。
因為之前大家要用午膳,所以畢夏她們耽擱了一些時間。等她們趕到菜市口的時候,監斬官已經準備擲牌子了。就在這個時候,一襲高腰廣繡白裙的孫玉娘提著一個漆木的食盒,走到了監斬官身旁。
「監斬官大哥,還請您通融通融,我給廖三兒帶了些飯菜,好讓他吃上最後一頓好飯,也不枉我跟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情義。」孫玉娘抬起手中的帕子,輕輕地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動作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監斬官看了看眼前的孫玉娘,又看了看不遠處正跪在地上的廖三兒,嘆了口氣,「去吧!」
看著孫玉娘轉身離去的婀娜背影,監斬官不由得扭過頭去,和他的同僚竊竊私語,「瞧瞧孫玉娘那個俏模樣,再看看廖三兒那個癟三樣兒,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听了這話,監斬官身旁的同僚連忙隨聲附和,「就是啊,這廖三兒長得可真是五大三粗的,頂不好看。不過話說回來,這孫玉娘對廖三兒還真是讓人沒話說,有情有義的很啊!廖三兒當日里那麼污蔑她,她今日里還要給廖三兒送飯,嘖嘖!」
孫玉娘低著頭,一邊聘聘婷婷地向廖三兒走去,一邊听著背後監斬官他們的議論,心里冷笑不已,情義?去他大爺的情義!今日姑女乃女乃我是來送廖三兒上路的!
這麼想著的孫玉娘,不由得伸出左手,輕輕地覆在了右手臂彎里提著的食盒上面,嘴角微微向上揚起。廖三兒,看我對你多好,你那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徹底毀了我的清白,我今日還要上趕著給你送飯。
「玉娘,我……」廖三兒看著遠遠向他走來的孫玉娘,不由得紅了眼眶。
孫玉娘壓抑住內心對廖三兒的憤恨,嘴角揚起一個嬌媚的笑容,「廖大哥,別說了。你看,我今日里給你帶了許多你愛吃的飯菜,來,嘗嘗看。」
廖三兒動了動膝蓋,想要站起身來。這個時候,站在廖三兒身後的行刑官看了廖三兒和孫玉娘一年,咳嗽了一聲。
孫玉娘抬起頭,沖著行刑官笑了笑,「大哥,這是些許酒錢,還請大哥今日里行個方便,好讓廖三兒安安心心地吃完這頓飯。這樣可好?」說著,孫玉娘悄悄地從袖子里拿出些許散錢,放在了左手上的帕子里,然後包裹起來,遞給了行刑官。
行刑官把孫玉娘的帕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兩下,嘿嘿笑了兩聲,放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後蹲子,把廖三兒給提了起來,讓他站在了孫玉娘的身邊。接著,行刑官在廖三兒期盼的眼神中,無視了廖三兒脖子上的夾板,哼著歌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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