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紫檀木的小梳妝匣子給我包起來!」蘇擎蒼手里拿著一份長長的清單,一邊細看一邊回頭對侍書說著。♀
在回頭看到侍書動作麻利地結賬打包了那個匣子之後,蘇擎蒼滿意地點了點頭,劃掉了清單上關于紫檀木梳妝匣子的那一項,接著向下看去。
「下一個,去買不密集的螺子雲紋的白色手工紡織姝紗,還得是夏天穿的,並且還要是不透明的。嘖嘖,這個畢夏,要求的聘禮還真是麻煩!」蘇擎蒼不耐煩地甩了甩手里的清單,言語中對畢夏很是不滿。
侍書捧著一疊包裹站在一旁,默不作聲。蘇擎蒼嘀嘀咕咕地抱怨完了畢夏之後,這才斜眼一瞥侍書,「我剛才說的那個東西,哪里有賣的?」
侍書轉身面向蘇擎蒼,微微垂著頭,並不直視蘇擎蒼,「少爺,長安城城外南邊附近的浣紗莊有賣的,這種手工織就的白色姝紗是浣紗莊最有名的鎮店之寶。」
蘇擎蒼一听這話,氣得翻了個白眼兒︰「畢夏這個小娘們,要求還真多!為了娶她,光是湊聘禮就花費了我快一天的時間!我看啊,她就是跟她娘一樣,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好歹抒發了一下心中的郁悶後,蘇擎蒼這才長出一口氣,轉身面對著侍書吩咐道︰「去收拾收拾東西,把馬車趕過來,我們去浣紗莊。」
等蘇擎蒼被馬車晃顛地快要罵人的時候,侍書終于把馬車停在了浣紗莊的門口。
「少爺,到了。」侍書把小馬扎放在地上,然後畢恭畢敬地掀開了馬車後廂的簾子。
蘇擎蒼皺著眉毛,也不用小馬扎,直接蹦下了馬車,抬頭打量著眼前的浣紗莊大門。
「瞧著倒是挺氣派的。走,我們進去瞧一瞧!」蘇擎蒼深吸一口氣,壓下了胃里因為長時間坐馬車而翻涌著的酸澀液體,強打起精神,邁步進了浣紗莊的大門。
「掌櫃的,你們這兒的東西挺不錯的嘛,就是位置偏了些。你們這店要是開在長安城里最繁華的的東西大街的話,肯定要比現在熱鬧得多。」蘇擎蒼一邊翻看著店里的紗匹,一邊漫不經心地對站在一邊的老板娘說道。
那看上去三十來歲的老板娘微微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
等到蘇擎蒼拿著畢夏指定的姝紗去結賬的時候,他才發現那老板娘為什麼要把浣紗莊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就這麼一匹紗,你們賣一千兩金子?」蘇擎蒼听到老板娘報出的價格後,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這浣紗莊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卻還沒有倒閉的原因就是,這店完全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你們這紗是用金子織的麼?」
那老板娘微微笑了笑,開口解釋道︰「這姝紗是用姝果最細女敕的枝葉經過加工而成的。要紡成一匹上好的姝紗,需要把經過處理的上百壇細女敕姝果枝葉,在清明那一天太陽剛剛落山的時候,用荷葉根處的細泥仔細包裹了,再埋進桑樹底下。直到三年後的重陽節再取出來,加入其它珍貴材料。十來名紡娘一起紡布,也要將近一年才能紡成這小小一匹姝紗。」
頓了頓,在看到蘇擎蒼的表情後,那老板娘這才重新又開了口,「你說,這價錢值麼?」
蘇擎蒼抽著嘴角,勉強笑了兩下,「呵呵。♀」這到底是哪個奇葩想出來的織布方式啊?一想到這麼一匹布曾經被當做泥一樣,在土地埋了三年,蘇擎蒼就有種沖動,想要把手里拿著的紗匹給丟出去。
想了想,蘇擎蒼還是把手里的姝紗遞給了正站在他一旁的侍書,「你去結賬吧,我再轉轉。」
說罷,蘇擎蒼迫不及待地把手里捏著的姝紗扔進了侍書的懷里,摞在了侍書懷里那厚厚一疊的物品上面。接著,蘇擎蒼把手背在了身後,悄悄地在衣擺上擦了擦。
突然,蘇擎蒼看著對面百寶閣上擺置著的一方手帕愣住了神。端詳了一會兒後,蘇擎蒼慢慢地從自己的懷里拉出了一方帕子,仔細地和百寶閣上的那方帕子對照著。
當蘇擎蒼看清楚,自己手上這方帕子除了多出了繡著「畢夏」的二個字外,其余部分和百寶閣上的那方帕子長得一模一樣之後,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
「老板娘,你們這帕子哪兒來的?」蘇擎蒼握緊了拳頭,緊緊地捏住了手里的那方帕子,轉身問著老板娘。
那老板娘放下手里的筆墨和賬本,回頭看了一眼百寶閣後,這才輕輕地開了口,「這是今年最流行的花樣了,各個繡莊和布莊都有賣的。」
听見老板娘這話後,蘇擎蒼的眉毛皺得更緊了。接著,他不死心地把手里的帕子遞給了那老板娘。
「掌櫃的,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從這方帕子的針腳上,能看出這帕子是誰繡的麼?」
那老板娘放下手里的活計,伸手接過了蘇擎蒼遞給她的帕子,細細地打量了起來。
「嗨,這一看就知道,這帕子是長安城里的繡春坊賣的,你瞧,這荷花尖兒下面,還藏著記號呢。」說罷,那老板娘重新把帕子遞給了蘇擎蒼。
蘇擎蒼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接過了帕子,放在手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後,這才又問道︰「掌櫃的,那你能幫我看一下帕子右下角繡的這兩個字麼?要是給你兩方帕子,你能區分出它們是不是由同一個人繡的麼?」
「只憑一方帕子是看不出來的。要是有兩方帕子,那倒可以試一試。我先幫你看看這個吧。」說著,那老板娘伸手接過了蘇擎蒼遞給她的帕子,放在手里,細細地打量起帕子右下角繡的「畢夏」二字。
「咦?這不是繡的啊!」那老板娘有些疑惑,不由得伸出手去,輕輕地模了模帕子右下角的「畢夏」二字。
「這兩個字看上去凹凸不平,似乎是用黑色繡線繡出來的,但實際上這兩個字表面極為平整。應該是用特質的染料,按照一定的技法寫上去的,看上去有陰影,所以才會讓人覺得這兩個字是繡上去的。」摩挲了一會兒後,那老板娘輕輕地放下了帕子,下了一個結論。
這結論一出,蘇擎蒼心里登時「咯 」一聲,他連忙拿起那條帕子,兩手撐開,定神去看帕子右下角畫上去的那兩個字。
「這字的顏色,似乎淡了許多?」蘇擎蒼看清了那兩個字後,當即喚過了站在一邊的侍書,輕聲問道︰「侍書,你看是不是?這兩個字是不是比今天上午畢夏給我的時候,淡了許多?我記得那個時候,這兩個字還是濃黑色的呢,怎麼這會兒就變成淡灰色的了?」
侍書捧著一大堆東西,站在蘇擎蒼身後靠右的位置,抬眼打量著蘇擎蒼手里的帕子。
「是變淡了許多。小的記得,今天上午,畢姑娘拿來這帕子的時候,我還曾經感慨過,帕子右下角這兩個字繡得蒼勁有力,看著就像用最好的墨線繡的黑色竹節一樣,透著一股子不屈的精氣神。如今,這顏色的確是淡了許多,淡得都發灰了。」
一听侍書這話,蘇擎蒼登時握緊了拳頭,把手里的帕子捏成了一團。
「我還以為有了這個帕子,就多了個畢夏的把柄。到時候她要是拒婚,我就把這帕子展示給眾人看,好給她扣一頂「私相授受」的帽子,好迫著她就範。沒想到,她的心眼兒還不少呢!」
「瞧瞧這帕子,等到我明天睡醒起來的時候,這畫上去的‘畢夏’二字,就該淡得看不清了吧?到時候,我拿著這方大街上到處都有賣的帕子,又能給畢夏潑什麼髒水呢?畢夏,好得很啊!」蘇擎蒼眯著眼楮,右手握得死緊,手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地顯現了出來。
侍書捧著東西,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垂著眼眸看地,一言不發。
「不對!畢夏明日就要嫁給我了,這個時候怎麼會耍心眼兒,給我這樣一方帕子?她就不怕婚後我發現了這帕子的秘密,懲治于她麼?」蘇擎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除非,除非她壓根兒就沒打算嫁給我!只是想著先給我一方帕子,好安穩住我!」蘇擎蒼終于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當即站起身來,沖出了浣紗莊。「侍書,走!我們回長安城里,去找畢夏!」
侍書皺著眉毛,抱著一大堆的東西,慢吞吞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問道︰「少爺,畢姑娘要的姝紗,咱們還買麼?」
已經快跑到馬車旁邊的蘇擎蒼一回頭,看到侍書還在慢悠悠地朝外走,當即怒道︰「蠢貨,走那麼慢,等回了長安城,黃花菜兒都涼了!」頓了頓,蘇擎蒼繼續說道︰「不買了,我們先回去看看畢夏那小娘們究竟想做什麼!」
侍書听了蘇擎蒼的話後,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他一邊跟蘇擎蒼道歉,一邊繼續慢悠悠地朝前晃,嘴里不住地說著︰「少爺,真是對不起。東西太多了,小的實在是走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