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奕以為面前這個美麗的女子也並不是嘟嘟的母親,或許,是嘟嘟的親戚。她瞧見她第一眼時,沉緩有力跳動的心髒頻率驟然加快,腦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奇怪的畫面。這個畫面,並不是她們這樣站著平視的角度,而是自己從上向下俯看她的角度,仿佛,自己曾經趴在她的身上過。這個莫名其妙地畫面一浮現,便嚇了谷奕一跳。這個女人,似乎曾經出現在她的記憶里,她們似乎遇見過。但她卻記不清晰,只是有一種淡淡的熟悉感。
谷奕從小受過記憶訓練,能夠做到過目不忘。她想要記住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忘的,就算隨意看了一個路人一眼,過一個月,她還能認出來。在她的腦海里,唯一失去的便是那六年的記憶。那六年的記憶幾乎是空白,無論她怎麼回想,也想不起一絲一毫。如今,她的腦海里卻冒出了如此曖昧不清的記憶,她可以肯定,這個記憶定然是那六年里的記憶,這個女子,曾經出現在她失去的那六年之中。
想到這里,谷奕幾乎想要大笑。什麼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那麼這個黑發黑眸的美麗女子便是她查清那六年究竟發生什麼事的關鍵線索。
她緊張得渾身都繃直了,腦子里飛快地思索,興奮不已,以至于那女人問她的第一句話,她都沒听清。她回過神來,卻听她女人壓低聲音問她︰
「你和生化局是什麼關系?」
就是這句話,瞬間點燃了谷奕的怒火。「生化局」三字如今幾乎入不得她的耳,「生化局」是帝國國民稱呼國立生化科學研究所的簡稱,就是那個鬼地方,折磨了她六年的時間,把她當做實驗品一樣擺弄,弄得她人不人鬼不鬼,擁有一身超絕人類能力範疇的體能,卻過著乞丐一般的生活。
這個女人,和那些家伙是一伙兒的!這是谷奕的第一個念頭,她怒火一燃,向來是六親不認,雖然對這女子有些許好感,可是因為一句話灰飛煙滅,自然下手有些不知輕重。當特工那麼多年,殺了不知多少人,身上的狠厲勁兒從未退步,單單散發出一點,便把這個黑發女子嚇得面色慘白。
可是,當嘟嘟哭著打她,讓她放開她的媽媽時,谷奕瞬間慌了。這個女人,居然是嘟嘟的媽媽!嘟嘟哭的傷心極了,還說討厭自己,谷奕心里一揪,實在是不忍心,便放開了那女子,彎腰哄嘟嘟。可哪知那女人卻上演了一幕犧牲自己勇救女兒的狗血劇情,端的是把自己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嘟嘟那麼小,被媽媽一嚇,自然只有跑的份,谷奕那叫一個急。
現在她可以確認了,這個女人應當不是生化局的人。冷靜下來想,她那般惡狠狠地問自己和生化局是什麼關系,自然她便和生化局不是一伙的,似乎還有著不小的矛盾。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人,谷奕只道自己是太激動了,沒能克制住情緒來冷靜思考。果然這六年,她的特工技能有了退步。不過,她也更能確定,這個黑發女子絕對和自己那失去的六年有關系。
好不容易把嘟嘟從萬分危急中救下,回巷子時,卻見那黑發女子暈倒在地上。谷奕只覺得哭笑不得,這都是鬧得哪一出啊。無奈之下,只得帶著這母女倆,閃身進了小區。
嘟嘟回神大哭,漸漸累得睡著了。谷奕一邊抱著她,一邊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她看來是必須得賴上這母女倆了。可是,卻又必須得隱瞞自己的身份,旁敲側擊來查明真相,她不能一上來就告知自己的真實身份,這絕對會把人嚇壞的。
于是,她編了一個想要加入帝國國籍的外國人身份,用上了她在國外最常用的外文名chloebrown。chloe(克洛伊)這個名字,還是當年洛言幫她起的,說和她谷奕這個名字的發音相近,可以用作最正式的英文名。brown這個姓源自教谷奕槍法的師傅,布朗師傅是個神槍手,不過卻是個外國人。帝*隊好不容易才請他來教射擊,雖然只有短短半年的時間,卻對谷奕影響深遠。為了表示對布朗師傅的感激,她便取了這個姓。
外國人想要加入帝國國籍,必須首先在原國籍地辦理退籍手續,並以無國籍的身份,來帝國辦理入籍手續。谷奕也是靈光一閃,想起了曾經遇到的一個例子。一個外國人在自己的原國籍地辦理完退籍手續後,來到帝國,卻不慎將所有入籍手續所需的文件資料證件全部丟失了,導致他不歸原國籍國家的大使館管理,也不歸帝國民政局管理,近乎無家可歸,最後經過了幾個月的時間,聯系上他原國籍國內親朋,幫他開具了長達三百多頁的證明,證明他曾是那個國家的人,他才在原國籍國家的大使館重新辦理了護照等證件。
谷奕決定就扮演這樣一個倒了八輩子霉的人,也正好符合她現在的情況。如果再加上一個軍人的身份,她的這個謊言也將更加完美。谷奕少年時代確實是在軍營中渡過的,她參加一支秘密的少年特種兵團,軍旅生活她熟悉無比。說她是軍人,絕不是在撒謊。直到六年前為止,她都還在軍隊中保有少尉軍餃。
莊琳菲看著她抱著嘟嘟,心中有些不大自然,便伸出雙手,想要將嘟嘟抱進自己懷里。谷奕卻抱著嘟嘟站起身來,道︰
「我幫你抱吧,你剛剛暈倒,體力不支,我送你和孩子回家。」
莊琳菲更忐忑了,不由說道︰
「不用了,今天多謝你了。只是…」剩下的話,她卻不好說出口,總不能說︰我不相信你這個陌生人,怎麼能帶你回家,讓你認識我們家在哪吧。更何況,面前的這個女子還是嘟嘟的救命恩人。
谷奕卻是善解人意地一笑,解釋道︰
「我明白你的顧忌,我來歷不明,實在是不方便如此。那麼,你能不能先听听我的故事,也好判斷我這個人究竟可不可信。說實話,我現在確實是走投無路,我說的話也沒有人來證明,我只能說,我確實對你們沒有惡意。方才的確是冒犯了,因為你問我的話,讓我有些反應過度,這是職業病,沒有辦法。」
「職業病?」莊琳菲有些好奇。
「是的,我是一個軍人,是特種兵,因為傷病,不久前才剛剛退伍。」谷奕說道。
莊琳菲瞧她,站著腰桿筆直,渾身上下確實有一種軍人般地氣度,再加上她救下嘟嘟時那不凡的身手,不由得信了幾分。
「不瞞你說,我現在是個無國籍的外國流浪者。用帝國話來說,我就是一個悲催至極的倒霉蛋。」谷奕苦笑著,自嘲道,「我是美利堅人,少年時期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帝國度過的,後來回國參軍,服役期間,家人相繼去世。退伍後,我孤身一人,更加向往來帝都生活。我在我的國家辦理了退籍手續,便來到帝都。卻沒想到,半路遇見了小偷,將我裝著全部家當的背包給偷走了。我用來辦理入籍手續的資料證件,護照銀行卡現金手機等等,全部沒有了。我現在身無分文,不是美利堅人,也不是帝國人,不歸美利堅大使館管理,也不歸帝國民政局管理,在這帝都,我舉目無親,無家可歸,已經落魄到只有流浪的份。
前幾天,我流浪到這里,遇見了你的女兒。她很可愛,我非常喜歡她。我現在無依無靠,你的女兒就好像…我也不知該怎麼說,總之,我真心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我忍不住天天來看她,可是我卻不敢和她多說話,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很多人對我避之不及,我是一個麻煩的人,我的問題幾乎沒有解決的辦法。本來今天我過來是想要最後見她一面,和她道別,卻沒想到,遇上了你。
你那樣問我,什麼生化局什麼的,我的職業病就犯了,你知道的,我們特種兵,對于這種事總是會反應過度,這是一種條件反射性的自衛行為。我沒想到,你是她的媽媽。發生這樣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要表達我的歉意,並沒有任何的惡意…」她的這番話,半是真話半是假話,真真假假,卻是天衣無縫,就連谷奕自己都相信自己是這樣一個人了。
內心善良的莊琳菲听她如此說,覺得她真是可憐,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子,又有一身本事,卻淪落成了流浪者,不禁起了惻隱之心。她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思考了片刻,道︰
「chloe,你先和我回家吧,我來幫你想辦法找個工作,起碼要先生活下去,至于國籍的事情,可以慢慢想辦法。」
「真的,你願意幫助我?」谷奕雖然料到莊琳菲會不忍心,卻沒想到她居然會答應得這麼爽快,不禁有些驚喜。
莊琳菲卻笑道︰「你是嘟嘟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我當然要幫你。帝國有句古語︰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對我們母女倆是大恩,我們自然不能放著你不管。來吧,和我上樓。」
瞧著她真摯的美麗面龐,谷奕內心涌起了愧疚之感。她這麼坦誠地對待自己,自己卻只能撒謊騙她,負罪感讓她難過。她下定了決心,無論最終調查出什麼,她都不能做出傷害這對母女的行為,她要保護好這對母女,希望這樣能稍微贖清她犯下的罪孽。
但是谷奕並不清楚,之所以莊琳菲會這麼快答應幫助她,更大的原因是,莊琳菲想要從她身上弄清楚一些事情。她所說的話,莊琳菲並沒有全信,莊琳菲不是傻瓜,在社會上打拼這麼些年,她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女孩了。她這樣有恃無恐地將谷奕帶回家,是在再三確認谷奕並不會對她們母女不利之後。她查當年那件事已經很久了,始終沒有進展,現在終于發現了線索,她不能就這樣白白放過。即使有風險,她也要鋌而走險。
莊琳菲在前面帶路,谷奕則抱著嘟嘟跟在她身後。這兩個女人,各懷心思,一路上顯得有些沉默。莊琳菲將她帶到了小區三棟樓下,走進了樓棟,爬到了四樓,401號室,便是莊琳菲和嘟嘟的家。
莊琳菲取出鑰匙開了門,谷奕跟著她走了進去。進去第一時,谷奕便習慣性地環顧四周,觀察起來。
這是一間並不大的套房,一進門右手邊便是客廳,靠牆放著一台不大的電視,對面是布藝沙發,小巧的沙發旁放著一張飯桌。左手有一個推拉門,里面是封閉式廚房。再往里走,是主臥室,里面放著一張雙人床,床上還堆了許多布女圭女圭,谷奕猜測,這里是嘟嘟和媽媽共同的臥室。主臥室對面,是一間小房間,被改作了書房,狹小的空間里擠了一張書桌,書桌上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其他地方堆滿了書籍。書房的隔壁,是衛生間,衛生間更狹小,馬桶浴缸和一台洗衣機便幾乎沾滿整個空間。
這里並沒有男人生活的痕跡存在。谷奕心中明了,莊琳菲該是個單親媽媽。這間套房估模著只有五十平方,雖然不大,但母女倆生活卻足夠了。而且,能夠看出,莊琳菲是個很細心,很溫暖的母親,將整個小套房布置得十分溫馨,窗簾是淡黃色的,牆壁還貼上了碎花牆紙,地板上鋪了卡通地毯,架子桌子上,都擺了許多可愛的公仔玩偶,很適合小孩子居住。
莊琳菲領著谷奕進了臥室,她有些慌亂地收拾床鋪,道︰
「不好意思,有點亂……」
谷奕笑了,道︰
「沒關系,這里很好,我很喜歡。」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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