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一個跟著一個迅速鑽進警車。♀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
遲瑞成忽而發現,警車沒有拉響警笛,沙沙地駛向公路飛離餐館。
遲瑞成立即警覺起來,跟著想到出國前培訓時警告過的事情——外國情報機關的綁架案例。頓然,他大叫著沒命掙扎起來。後座上,那兩個不知是真的還是冒牌貨的警察死死按住他,前座上的領頭警察回轉身來,接著,遲瑞成太陽穴上狠狠挨了一槍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兩輛警車在一個很像是農場的地方停了下來。遲瑞成被他們從警車里拖了出來。遲瑞成蘇醒過來,猛然掙月兌他們手掌,像顆出膛的子彈沖了出去,這些穿警服的人連蹦帶跳一陣風似的追了上去。很快,遲瑞成雙臂又像被老虎鉗子夾住。他雙腳離地,被迅速架到幾間低矮的平房前。
遲瑞成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準確的,雙腳便亂踢起來,旋即招來一連串日語的咒罵,一只粗硬的手掌像刀稜猛擊在他胸口上,接著一只拳頭重重打在他小月復上,後面伸來的一根食指又狠戳到他耳後的神經節上。頓時,他像被關上開關的電燈,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平房里一張簡易的行軍床上。屋內白牆上污跡斑斑,有些地方生著霉點,還可以看到點點凝結著的暗紅色的血跡。房間里又熱又悶,充斥著汗臭和尿臊味兒,空氣中還飄浮著鮮血特有的帶點兒甜絲絲的腥味。遲瑞成頓時明白了,這是外國情報機關的行刑地方,一下又暈了過去。
笨重的橡木椅子在遲瑞成臀下「咯咯」響著,椅子是用螺栓固定在地上的。
他看不清坐在前面桌子後的那幾個人,屋里只有一盞台燈,強烈的燈光籠罩住他和這把橡木椅子。台燈放在桌上,燈罩扭轉過來,雪亮的燈光更增強了屋中的熱度。遲瑞成只能看見台燈下在斑駁的桌面上移動的手腕或者手指,還有被手指夾住的香煙冉冉飄起的一縷縷煙氣。
漸漸地,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出了︰四個男人坐在桌後,其中兩個歐美人、兩個日本人,他們的身體和肩膀一字排開。他們身旁還有一張小桌,桌後坐著一個日本人,臉沖牆,桌上的大型錄音機的工作顯示燈發出微弱的綠光,但沒听見磁帶卷軸轉動的輕微的沙沙聲。
遲瑞成帶著哭音抗議起來。他听見屋里只有自己的聲音,每當停頓下來,還能听見這四個男人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除了遲瑞成,屋里所有人都穿著襯衣,袖子高高卷起。
在台燈的光芒中,他們出示起遲瑞成的銀行存款賬單明細的復印件,這些存款有國內的,也有遲瑞成通過可靠關系存在瑞士銀行和美國銀行的。遲瑞成不知道情報機關是怎麼搞到的,但這些存款一筆不差,還準確標明了每次存款的時間。每項工程完工之後,遲瑞成總要化名在銀行中存入一筆,數額大了就集中存入國外。田處長從來不吃獨食。但是,他決不屈服。
坐在他們當中的那位五十多歲的歐美人開口了,一口地道的普通話。♀他話音輕柔,很有禮貌,循循善誘。
「听著,我可憐的遲瑞成。你會跟我們合作的,也許不是現在,但最後肯定會的。我們知道,你是忠于祖國的人,在這點上,我們跟你完全一致,北京站也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幫助你們推翻**,就像莫斯科站幫助你們的同行推翻蘇共那樣,這樣,就再也沒有力量能對你們構成任何威脅了,不是嗎?不會再有反**的刀架在你們脖子上啦。其他中國人也能生活在自由、民主、人權的天地中。所以,你為什麼不跟我們合作呢?比你更高的**干部也在這里待過,最後,他們總會合作的。難道不是嗎,遲先生?沒人能不跟北京站合作的,只要我們把這些賬單交給**,你想,他們會怎麼做?剛才,我們還給你播放了你的下級——那位田處長、主辦科長等等給你送錢的錄音。我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要知道,北京站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難道不是嗎,遲先生?沒有哪個**干部能在這里撐到底的。」
遲瑞成抬起頭,向著燈光,臉頰上的汗水閃閃發亮。他听著這位自稱是北京站高級情報官布雷茲的話語,腦袋不由耷拉下去,下巴杵在胸口上。然後,這位布雷茲又介紹起「黃雀行動」,說︰1989年春夏之交,北京發生了一場**。之後北京站便將遭通緝的幾乎所有民主運動人士都偷運到了大洋彼岸,從此讓他們享受榮華富貴。布雷茲告訴他,跟北京站合作,是既保險又前程無比美妙的事情。
他說︰「遲瑞成,听我說,你是條硬漢子。我們知道,也都看到了。但是,即便是你也撐不下去了,因為,我快失去耐心了。我的同事,」他朝身邊的那位年輕的歐美人點點頭,「喬治也已經疲憊了。和我們北京站一起工作的,」他向那兩個日本人點點頭,「還有東京站,他們早就不耐煩了。親愛的遲瑞成,我想你也知道,**對于證據確鑿的大貪官是不會有任何仁慈的大赦的。如果再不合作,我們只能把這一切提交**的紀委了……」
到了下午,遲瑞成終于崩潰,錄音機的磁帶卷軸一直轉動著。
北京站的招募工作又一次順利結束了。
日本警車載走遲瑞成後,布雷茲、喬治和東京站的兩個情報官疲憊地站起身來,他們身體僵硬,然後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舒展起緊張的肌肉來。負責錄音的日本人把頭上的耳機摘下,把錄音帶倒回原來的位置。布雷茲向喬治示意,他倆走向隔壁的房間,里面桌邊圍著兩個日本人,一台復雜的攝像裝置擺在桌上,牆邊放著播放監控錄像的大型投影屏幕。然後,操作員控制著按鍵,技術員嘴里叼著煙,眉頭緊鎖,專注看著屏幕。每當他認為效果不夠好時,就向操作員做個手勢,操作員便按他的指示回放,再操作設備修飾起播放效果來。
布雷茲看後,命令起來︰無論是錄音還是攝像,都要盡快制作成若干份,呈北京站和歸檔,再分送情報局各部門頭頭,尤其要盡快送負責情報分析工作的局情報部主任,局情報部是不會放過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的,最後這一切還要蓋上標明最高保密級別的印記。
午後刺眼的陽光把東京的街道烤得滾燙。夕陽西下,陽光慢慢變成暗淡的金色。
遲瑞成又和培訓團會合了。按照培訓日程安排,遲瑞成和團員們走在日本政府大樓的走廊里,走廊地上鋪著深紅色的地毯,走廊兩邊的門扇對望,上面標示著第一會議廳、第二會議廳等等。沒過多一會兒,培訓團隨著走廊入口的人群進入會議大廳。規定時刻一到,大廳陷入一片漆黑,但很快又亮了起來。一道光束從後牆上的放映孔中直射過去,穿越整個大廳,照亮了參加日中經濟研討會人們的腦袋。在遠遠的舞台上有面幕布,光束在幕布上投射出圖表和文字,擴音器里傳出報告人的聲音,每當他說完一段,就準確接續上漢語的同聲翻譯聲。
遲瑞成專注地听著、想著,最後他終于想開了……
培訓團在東京考察完畢準備去日本其他地方考察,按照北京站要求,遲瑞成再次請了假。
布雷茲、喬治接見了北京站情報員遲瑞成,對他進行首次培訓。
布雷茲伸出手掌,彬彬有禮地請這彎腰駝背的中國官員入座。盡管遲瑞成再三想挺直腰桿,卻不能不點頭哈腰。
布雷茲不覺想,大概當年在日本侵略軍面前,千千萬萬中國人也這副樣子吧?他更加客氣了。
喬治坐在他對面,像看出了上司的心思,便在遲瑞成背後,向布雷茲聳聳肩,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奈的表示。
布雷茲和藹可親地問︰「你在這個機關多少年了?」雖然他什麼都清楚。
遲瑞成終于鎮定下來了,淡淡地答︰「十來年了。」
布雷茲驚嘆道︰「老資格啦。」然後問︰「作為**的中級干部,你說說,什麼是意識形態?」
遲瑞成不由愣住了,呆呆看著面前這位外國情報官員,心想這也叫培訓嗎?
那天到了後來,遲瑞成之所以放棄抵抗,就因為料定干這個國家的間諜是個只賺不賠的買賣。他想︰**根本反不了。這麼多年,無論田處長他們在廳里如何胡鬧,可誰都無法撼動。呂江山當常務副廳長的時候曾經想搖一搖,不久就只好「團結」他們。幾屆機關紀委什麼都清楚,卻只能干瞪眼。所以我最聰明的辦法就是跟搞**的這些王八蛋合作,結果從此財源滾滾。現在,要我充當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情報官員,身份又如此隱秘,當然就更不可能有什麼危險了。不過更重要的是遲瑞成听了布雷茲講的「黃雀行動」,便更加清楚︰退一萬步說,假使哪天有什麼危險,北京站便會迅速將自己和家人移居到那個偉大國家的,那里可真是天堂啊。遲瑞成早就深深理解李真、胡長清他們的心情︰「早做準備,江山一旦易手……」他想︰自己比他們更高明,因為又靠上了這個強大國家做後盾,一到中國走前蘇聯道路分崩離析的時候,我不光能保住家人的平安,還會拿到肥厚的分紅。不過,遲瑞成根本沒料到,第一次培訓竟提出這種問題。
多年來,他第一次囁嚅了,說道︰「意識形態?就是寫文件簡報報告……」說到這里,他覺得有點兒不合適,可想來想去,「意識形態」是什麼?入黨這麼多年,好像真還沒注意過,經濟是什麼,他倒能說上幾天幾夜,或許有過「意識形態」的黨內文件吧,可早沒印象了。于是,他理直氣壯起來,道︰「不錯,就是這些,我們就是這麼干意識形態的。」
他發現布雷茲嘴角流出一絲嘲諷的微笑,便緊忙補充道︰「還有,給全省各大報社起草報道稿。我們機關一開什麼會議,各大報必須準時發稿,按我們早就寫好的稿子發。現在記者們懶得很……」他的話一下流利了。
布雷茲和喬治交換了個眼色,喬治從後面拍拍遲瑞成的肩頭,制止了他的話語。
布雷茲說︰「為什麼提這個問題?因為北京站並不是要你當007,主要讓你們干意識形態。所以,你們必須從當今中國的慣性思維中轉變出來,搞清什麼是意識形態。」
布雷茲有條不紊地開始培訓,講得很仔細。遲瑞成低頭盯著喬治給他端來的咖啡碟盤,顯出憂心忡忡的樣子。可布雷茲敏銳地看出,這位新情報員終于放心了。
布雷茲說︰「意識形態就是思想的總和,是引導人們按這思想去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馬克思主義給意識形態下的定義是非常科學的,就是‘思想一旦掌握群眾就會變成物質力量’。當年,無數**人正是依靠意識形態,才造成共產運動的成功。當然,後來的共產蠢貨們把這個武器忘記了,結果招致慘敗。但是,我們情報局始終牢記馬克思、列寧闡述的意識形態理論。所以北京站的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讓西方的先進思想掌握中國民眾,讓千千萬萬中國人爭取自由民主平等博愛和人權幸福,去移山倒海,就像前蘇聯那樣。」
遲瑞成干干地笑了,此時他感到一點顧慮都不必有了。來之前他還以為,干情報就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他們,再把不管標明「秘密」、「機密」還是「絕密」的文件,統統復印給他們,就算完成任務,想不到只不過是搞「意識形態」,拿我們的話來說,就是「玩虛的」。
布雷茲像看出他的心思,耐心解釋起來。
「要在中國重新建立起文明的社會制度,即**最害怕的‘西化’,並不是要動用我們強大的軍事力量。」他停頓下來,解釋道,「蘇聯的解體,不是軍事干預的結果。」
遲瑞成點頭,內心里卻是一片茫然。
布雷茲知道,盡管這次北京站招募的是**的一位高素質干部,可現在很多**干部只知道經濟,早搞不清什麼是意識形態了,于是他不能不去掉話語中略帶思辨的詞句,像對小孩那樣,使用白痴也能理解的語句。
盡管布雷茲如此認真,可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完成情報局交代的任務,給新招募的情報員進行意識形態重要性的培訓。他真正關心的卻是那個早就呈報上去卻至今也沒有回音的《烈火計劃》。
解釋過「意識形態」,布雷茲轉了話題,詢問起遲瑞成機關的
情況。
遲瑞成如釋重負了,詳細匯報起來,說我們廳不光工程建設,就是干部人事工作**問題也挺嚴重。我們廳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擴充,向社會招人。人事處一些干部便乘機斂錢,結果,一大批沒文化沒本事卻肯掏錢的家伙進了機關。現行的**干部體制又是——進來的就出不去,上去的就下不來。結果到如今,這些人在這機關,多則二十多年,少的也十來年了。
他滔滔不絕起來。
「之前他們絕大多數連干部也沒當過,什麼屠宰工、木工、炊事員、護士、廣播員……一片,什麼本事沒有,就知道一個,時下流行的——‘謀私’,再就是‘抱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現行的**干部體制是︰只要沒逮住你犯事的證據,過幾年就得升一級,要不就有資格鬧,‘憑什麼不給我升,我又沒犯錯誤。’所以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大都是科處級了,一個個鼻梁上架起金絲眼鏡,到了下面身份也挺唬人︰省里來的高素質大干部。我們這些當領導的,面對這些狀況,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好求得機關內部團結和諧還有穩定。」
布雷茲現出滿意的笑容,想︰這更證實了《烈火計劃》的可行性,北京站會比莫斯科站更加順利地建立起一支強大的第五縱隊。
「這很好。不過,還不夠,還要進一步提升他們的道德。要通過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喚起更多的中國人符合人性的感情和渴望,轉向影視娛樂明星及其私生活,還有種種娛樂方式,這是我國心理學和醫學的最新成就,在前蘇聯東歐獲得了巨大成功,自然也能使全體中國人心悅誠服地接受人類的共有文明。」
遲瑞成誠懇地點頭了,覺得說到了自己心坎上,早在上大學時他就有這樣的看法,近乎頂禮膜拜西方文化。
布雷茲像是看透了這位情報員的內心活動,不覺加重語氣,繼續道︰「**是野蠻落後的,但是,文明戰勝野蠻並不容易。克勞塞維茨說過,勝利要著眼于三個目標︰軍隊、國土和意志。但是,即便殲滅了軍隊、佔領了全國,意志沒被征服,這場戰爭就沒有結束。」
說到這里,布雷茲不覺激奮,演說般滔滔不絕起來。
「作為**的中級領導干部,你出國機會很多,以後我們還會對你培訓的。這回召你來,是要你懂得,北京站的首要目標是意識形態,是讓**的邪惡目的在所有**干部中迷失,這樣**就不會有任何真正的支持者。所以,運用好意識形態這‘主觀因素武器’,佔據中國人民心靈的,必然是無比的光明,即**目標的熄滅。然後,中國人民當然有理由斷定,**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並從此將西方的教導視為真理。如果你們在我們領導下做好這項工作,那麼,在北京站的檔案里,你們的工作成果就會記錄為慷慨的贈禮。到中國人民完全勝利的那天,你們自然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到那時,作為**的摧毀者,你一定會獲得來自西方的最高獎賞。」
遲瑞成終于由衷地歡笑了,然後情不自禁地說了一段話,盡管過後他也覺得自己很幼稚。
他激動地宣誓一般告訴布雷茲︰堅決完成北京站交給的任務,做好意識形態工作,拯救處于黑暗迷霧中的中國人民。
此時,遲瑞成坐在會議大廳里,反復回想著這一切,慢慢地,他覺得事情不會像布雷茲說的這麼簡單︰把自己招募過來,就為說點兒虛的?他想︰今後肯定會有更具體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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