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對著滿桌子的精致的西式菜肴,卻沒有動一下刀叉,而後不約而同雙雙出屋了。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領班不覺帶著一絲譏誚看著他倆,周遭的女服務員們倒毫不在意,好像早見多識廣了。
鐘勇迷迷糊糊,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一心反**竟會搞成這個樣子,忽然他又想起當年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們預言的「五不怕」,其中有一個「不怕」——就是「不怕離婚」。
他不由在心中長嘆一聲。
出了「咖啡屋」,兩人再沒說話,也沒眼神交流,似乎已經走出了愛情婚姻的幻象。
鐘勇想挽救他的愛情,卻沒有更好的辦法,依然是他的「大道理」。
「我出生在這里,熱愛這里,希望這里真正地美好。現在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要是有錢,購物,消費,玩樂,都不錯;還可以自豪地宣布,有什麼大建築,什麼大酒店、游樂場和夜總會、繁華大街和大片豪宅。可我不希望,無數先烈流血犧牲換來的,是一個冒險家的樂園。」
王麗萍頂上去︰「好,你就好好跟田處長他們作對吧,他們是冒險家,你是真**。可是,別忘了,他們都是你的領導!我父母說了,如果再不听兩位廳長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鐘勇笑了。
「讓黨員講話,叫**無處可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王麗萍不由兩手叉腰,打斷了他的話。
「你對,你都對,非常對,全中國就你一個對!再見。」
「等等……」鐘勇開始阻攔她。
王麗萍決絕地躲開他,向自己的轎車走去。
到這時,鐘勇感到自尊心也受傷了,于是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忽然他發現,滾燙的淚水默默流淌在王麗萍的臉頰上,他一下心軟了,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
王麗萍抵抗著。
鐘勇看出她內心的痛苦與掙扎,說︰「麗萍,咱倆再商量。不過,我打鬼沒錯。」
王麗萍一邊掙扎著一邊喊叫︰「放開我!」
一些路人轉過頭來,對鐘勇投去斥責的目光。他不得不松手了。
王麗萍坐入轎車,目視前方。鐘勇趕了過去,又慌慌張張解釋起來,不過卻連一句「同意兩位廳長安排」的話也沒有。
鐘勇說得嘴干舌燥。
終于,王麗萍發動了車子,連看也不看他,然後咬牙切齒拋下一句︰「瘋子。」不知是罵鐘勇還是罵這倒霉的「反**」。車子一溜煙遠去了。
鐘勇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垂頭喪氣往回走。♀他這才記起,兩人忘了結賬,就賭氣跑出來了,好在領班沒追。就在他再進「咖啡屋」的時候,一股香風拂來,一位在這初秋很少見的披著白風衣的豐姿綽約女人從他身邊擦過,忽然,鐘勇張著嘴不動了,眼楮也發直了。一時,他忘記了剛發生的一切,趕緊跟了過去。
離門口不遠就是服務台,領班站在後面,從他身邊擦過的這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正飄到服務台前說著什麼,戴著的一頂寬邊帽遮住了她的半邊臉。
鐘勇站在遠處看著,痴呆呆的,而後他感到了女服務員們的注目,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正想轉身——就在這一刻,那個女人突然掀掉寬邊帽,大聲命令起領班來。
鐘勇頓像遭雷擊般地停住腳步。他扭轉頭,大叫一聲︰「曾小妮!」
女人轉過臉來,驚喜異常地大叫起來︰「鐘勇!哎喲,你這個壞蛋,跑到哪兒去啦,這麼多年……」激動得竟帶出哭音。
听見這晝思夜想了多年的聲音,鐘勇如觸電,瞬間听覺和視覺似乎都失靈了,既听不清,又看不見,猶如幻覺一般,只機械地茫然不知所措。許久以後,他向著聲音響起的地方走去。他似乎覺得路途是如此遙遠,心髒空空落落地轟鳴著,如同一堵風剝日灼的斷牆,在震垮前向前方摔出去。他站到了發出無比美妙聲音的這位女子面前,這就是他的初戀,他很久以前存貯進靈魂里的人和聲息。
曾小妮笑了起來,俏麗的臉上淚水奪眶而出。鐘勇的心頓時融化了,發自內心地笑著,身體卻不知所措地僵持在那里。曾小妮的臉頰燦然而升出緋紅,然後,自然而然地伏到他肩頸上了。
鐘勇又嗅到多年前非常熟悉的香水氣息。
片刻後,鐘勇又出「咖啡屋」,卻再不垂頭喪氣了。
在「咖啡屋」中,曾小妮搶著硬把鐘勇他們的飯菜賬目結清,那是一筆不菲的費用。領班臉上不覺又透出艷羨的樣子。
鐘勇站到大門外,頭腦清醒過來,想起了王麗萍。可想來想去,留給自己的只是淒楚和悲涼,突然出現的曾小妮和她容光煥發的美麗面孔照亮了他傷感的心境。他在迷惘中感到一種絞力硌疼了心靈最脆弱的地方。少頃,他強使自己安靜下來。
他在心中反復斗爭著,終于咬了咬牙,下決心向停車場走去。
曾小妮斜倚在一輛嶄新的豪華奔馳車的車門上,好像早預料到鐘勇會跟過來似的。
她笑盈盈地問道︰「你倆生氣啦?」
鐘勇想,這個聰明而有靈性的女子大概早看到了那一幕。他沒吭氣,點點頭。
曾小妮說︰「真幸福。」她打開後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宛若還在大學當她的舞蹈隊長,還是那般灑月兌,無拘無束。♀
鐘勇心頭又一次溫熱了,要打車回去的話,咽了回去,他下意識地坐進車去。曾小妮仿佛看透他在想些什麼,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看一眼倒車鏡,熟練地把車倒著開出來。
豪華奔馳上了馬路。曾小妮看著前方,多少帶點兒冷淡地問︰「在哪兒?」
鐘勇告訴她地址。
奔馳疾馳而去。
盡管鐘勇在心中祈禱著時間再延長一些,最好遇到塞車。可還是沒過多一會兒,奔馳就開到了廳里分給他的那套兩居室的樓下。鐘勇讓母親住這套房,母親卻說什麼也不住,說這是留給王麗萍的新房,甚至巴不得他和王麗萍在這里先一起過日子。鐘勇跟王麗萍談了這麼長時間戀愛,卻一次也沒帶她來過這個地方,多少次他裝糊涂,好像根本不明白她的暗示似的。
鐘勇客氣地邀請曾小妮進屋。
曾小妮嫣然一笑,直視著他的眼楮道︰「多少年沒見,世風每況愈下,天使都成魔鬼啦。我一進家,嫂子還不抓掃帚抽我呀!」
鐘勇慘淡地笑道︰「狗屁,就我一個,到現在我還在等你!」他一下吼出這壓在心頭多少年的話語,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結婚?這麼多年……」曾小妮不禁笑了,「騙人。」
鐘勇詛咒起來,說,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全世界都變了,我也不變。他滔滔不絕說著痴話,竟跟剛才在咖啡屋面對王麗萍判若兩人。
曾小妮看著他,慢慢地,那雙嫵媚的杏眼迷醉了。
鐘勇看了出來,忽而啞口無言了,想︰你這是干什麼呢?難道,她還能離婚?
忽然,曾小妮伸出那雙細女敕如凝脂的綿軟手掌在他頰上輕輕撫了一下,問︰「剛才那位?」
鐘勇支支吾吾起來。
曾小妮盯著他。
「對象?」
鐘勇點點頭。
她頓然現出遺憾神色,卻又笑了。「我算干了件缺德事,還以為替嫂子干了件好事,棒打鴛鴦呢。」
鐘勇又叫起來︰「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曾小妮微笑著,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面頰。
「看成什麼,你說能看成什麼?貪官。在官場混跡多年,我老想,可能早是紅顏知己遍天下啦。」
兩人同時笑了。
這時,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走到車旁,沾著塑料薄膜還有紙屑的頭發披散到肩上,腫脹充血的嘴唇不停翕動,不知嘟噥些什麼。然後,他停了下來,將雙手伸進褲襠,沖著車子,像匹公馬嘩嘩撒起尿來。鐘勇罵了一聲就要下車,曾小妮皺了一下眉︰「算了,」然後猶豫一下,說︰「去你家吧。」
鐘勇居室陽台正對著的是棵大樹,午後的太陽被擋在樹後,陽光透過隨風搖曳的枝葉,屋中灑滿斑駁飄忽的光影,顯得清爽宜人。只是房中物件太凌亂了。
鐘勇感到曾小妮幾乎察覺不到地皺了皺眉頭,然後一句話沒說,用力推開屋里所有的窗戶,換上拖鞋,將風衣和外衣掛進衣櫥,現出她那被玫瑰紅緊身汗衫襯托得更加挺拔窈窕的身軀,而後麻利地收拾起屋子來,還是當年進入鐘勇宿舍的那副樣子。
鐘勇無比愛慕地看著她。
曾小妮一邊收拾,一邊大聲命令著鐘勇,鐘勇跟在她身後,忙不迭地跑來跑去,為她打下手。此刻,他感受到無比的幸福,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家中煥然一新了。曾小妮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嘩嘩洗起手來。這時,鐘勇再也忍不住了,又像當年熟悉地從身後一把抱住她,卻再也顧不得她已為人婦了。
曾小妮仰起臉,閉起眼楮,好一會兒一動不動,似乎也在享受著這久違的甜蜜。鐘勇膽子大了起來,又試探著怯生生地將自己雙手按在她的胸脯上,豐隆飽滿的**隔著薄薄的汗衫向前高聳。他感到富有彈性的乳峰正一起一伏抖動著。然後,他拉轉她身體,將嘴唇迎了上去。
曾小妮忽然睜開眼楮,鐘勇看見她眼里有一絲厭惡掠過,「別鬧!」她說了一句,接著用力從胸上扯下鐘勇的雙手。
一時,鐘勇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
曾小妮甩掉拖鞋,仰面倒在鐘勇的大床上,毫無顧忌地伸展雙腿,伸了個懶腰,快活道︰「真好,好久沒這種感覺了。」她翻了個身,面對著低頭坐在床邊的鐘勇說︰「你這房該裝修啦。雖然小,不過挺不錯,就老點兒。」
鐘勇一聲不吭。
曾小妮默默看著他,不禁笑了,然後坐起來,伸臂去拉他。接下來,兩人一齊倒在了床上。鐘勇忍不住轉過身來,再一把抱住她,毫不遲疑地將臉貼了上去。曾小妮立即舉起手來頂住他的下巴,用力推開。
「給個鼻子就上臉,你們男人,全一副德行。」
一听到把自己跟別人相提並論,鐘勇一下翻轉身接著就下床。曾小妮笑了,拽住他,再把他拉上床來。然後她一個翻身,竟騎到鐘勇身上,伏子,雙手緊緊捧住鐘勇的臉頰,深情地吻著他。
兩人在床上纏綿起來。
但她決不許鐘勇再進一步,她伸出食指,一本正經地警告道︰「給丈夫的!」
鐘勇卻在心里想︰我一定要讓你離婚!
快到晚飯時,兩人有點兒餓了,鐘勇準備去樓下飯館買點兒吃的上來。
曾小妮輕輕擰了他臉蛋一下︰「傻瓜,你以為咱倆在宿舍呢?」說著,她坐了起來,整了整頭發,一躍下地,推開他。「快,快。」她一把將他拉起來,笑著推著他後背,唱歌般地呼喚著,「起來啦,起來啦,汽車開動啦,幼兒園女圭女圭們上車啦,剩下的,大灰狼要吃啦。」
鐘勇不由笑了起來,被她牽引著穿上鞋子,緊緊擁著她出屋了。他毫無顧忌地將自己有力的臂膀箍在曾小妮如同柳枝搖曳著的腰間,再一次堅定地想︰我一定要讓你離婚!
曾小妮駕車帶他進入市中心。看著窗外流水般的五光十色,鐘勇目不暇接,盡管一直在省城工作,他卻很少來市中心,有什麼要買的,就在樓門口的小超市解決。畢業這麼多年,就這樣過來了。
奔馳停在省城最豪華的那個涉外五星級大飯店的門前。鐘勇卻不敢下車了,瞟了昔日情人一眼。他早听說這里的昂貴,只怕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吃一頓飯的。
曾小妮嫣然一笑,輕輕推他一把,然後按遙控器鎖好車門,走在了前面。鐘勇好奇地東張西望著,看見賓館門前空地上有圈希臘神話中男女人物的**塑像,正中的那個男人高高托舉著一個碩大的水盤,盤上不時騰起沖天的激流,隨之垂落下去,在托盤四周形成美麗的水簾。水簾後,還有一個又一個形態各異的西洋天使的雕塑。鐘勇隨著曾小妮登上高高的台階,進入高大的西洋門廳廊柱之中,然後走進寬闊光亮的轉門中。一時,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壓抑,這才明白什麼叫窮人,也才懂得自己正屬于窮人這個階層。
一位著十八世紀西洋軍官制服的漂亮姑娘迎上來,輕聲問起他倆。曾小妮吩咐著,這位姑娘伸直右臂,在前引導著。那頂黑色的很像是拿破侖戴過的三角帽,在那張描眉畫眼的臉上晃悠著,顯得既嫵媚又可笑,金色的指揮刀垂在她豐滿的臀部隨著貓步有節奏地搖擺,活像座鐘中的擺錘。
鐘勇和曾小妮坐進罩著雪白桌布的圓桌和小沙發的餐廳里。他感到渾身不自在,只祈求菜價別貴得離譜。曾小妮環顧著,「還湊合。」又指了指他身後。
鐘勇轉過臉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沒注意餐廳中央還有個高台。上面擺著一架鋼琴,一位著黑色晚禮服的眉清目秀的姑娘正低頭彈奏,黑油油的長發如同瀑布披散在的象牙色的肩頭上。鋼琴前還站著一位中等身材長著一雙嫵媚眼楮的淺褐色姑娘,正扭動腰肢,嬌滴滴唱著一支南美歌曲,她身後還站著幾位正扭腰擺肩的拉提琴、彈吉他和敲鼓吹號的幾位外國小伙子。見到鐘勇驚詫的目光,眼中閃著甜甜波光的女演員笑著向他拋了個媚眼。
鐘勇嚇得立即低下頭去。
曾小妮笑了,舉起高腳酒杯,向這位女演員致意。穿白制服的男侍者過來,斜著那瓶花紅柳綠的「人頭馬」給鐘勇斟上。不一會兒,鐘勇從未見過的一個個無比精致的小盤小碟還有一個個小盅,盛著他一口就能吃干的菜肴,川流不息地送了上來。
曾小妮含情脈脈地說︰「鐘勇,你還是我的那個小傻瓜。我看你什麼也沒變,跟沒出校門時候一樣,你也算苦了半輩子啦。」
鐘勇平生第一次吃到燕窩、魚翅還有鮑魚什麼的。特別是魚翅,他覺得做得挺好吃挺別致,不由夸贊了這「粉條」兩句,笑得初戀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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