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承赫氣喘吁吁,好不容易走到陳苗苗的病房門口,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開,索性直接推門進去。
陳苗苗半躺在病床上,傷腿吊在半空,戴著耳麥正哭得傷心,邊哭還邊唱著什麼,只是因為氣息哽咽,實在是听不清詞兒。
「苗苗!」巫承赫大聲喊他,「陳苗苗!」
陳苗苗扭頭,歌聲戛然而止,哭聲也瞬間收住,驚恐地看著巫承赫,一口氣沒捯過來,打了個巨大的嗝兒。
「你怎麼了?」巫承赫被他看得發毛,走上一步。陳苗苗突然醒悟過來,大叫一聲,手忙腳亂操縱個人智腦,又是關全息屏,又是摘耳麥,身子一歪差點掉到地上。巫承赫搶上去將他扶住,給他背後塞了個靠枕︰「小心點,你的腿還斷著呢!」
「學學學長!」陳苗苗聲音有點哆嗦,臉上眼淚還沒干,硬憋出一個慘兮兮的笑,「你你你醒了哈?我昨天去看你,你還睡著呢,醫生說你腦子傷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沒想到你恢復這麼快,都能走路了。」
巫承赫也覺得奇怪,被那個向導攻擊過後他非常痛苦,但痛苦過去以後,意識雲卻好像更強大了。難道他還有「被攻擊後自動加buff」光環?賣血流?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巫承赫抽了面巾紙給他,「你在干什麼?我敲門也沒听見。」
「哈、哈哈,沒什麼,就是瞎玩。」陳苗苗干笑,擦了擦鼻涕,沒留神動了一下左手,剛才他只是將個人智腦轉入待機模式,並沒有關閉,稍微動一下就重啟了,一面三維全息屏嘩一下投映在半空中,耳麥里同時傳來嘈雜的哭聲和歌聲。
巫承赫看著三維全息屏,略驚呆——那好像是現場直播,加百列最大的公共廣場,數千人人頭攢動,似乎正在舉行什麼集會。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手中拿著白玫瑰,一邊哭一邊唱著一首頗為淒婉的歌曲,每個人都跟死了親爹一樣哀傷。有些女孩已經哭得站不住了,全靠人多,被旁邊的人夯著才沒倒。
「他們……在干什麼?」巫承赫遲疑著問,隨後看到集會人群的最前面,廣場北方的紀念牆下面擺著一個等身人像,旁邊堆滿了白玫瑰,還有花圈十字架、水果白酒紙扎什麼的,中西結合,蔚為壯觀。
巫承赫仔細看那人像,立刻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那是金軒的等身像,那些哭著唱著的人,是他的粉絲。
總統發布了訃聞,金軒的死已被落實,粉絲們失去這樣偉大的偶像,自然要發起哀悼活動,剛才陳苗苗又哭又唱,連他敲門都沒听見,大概是因為受傷不能親臨現場,便通過虛擬網絡參與集會,以表達對偶像的哀思之情。
「學長,學長你沒事吧?」陳苗苗發現巫承赫面無表情,眼神呆滯,害怕地拽了拽他衣角,「你、你是不是還不知道king神他……」
巫承赫心里一痛,低聲道︰「不,我已經知道了。」
「哦哦。」陳苗苗也顧不上關全息屏了,拉著巫承赫的手急切道,「學長你別太傷心了,你腦袋才剛剛好,不能受刺激,要好好保重身體。」一邊勸巫承赫,一邊自己先哭了起來︰「嗚嗚嗚……我心里也好難過,早上總統發了訃聞,他們組織了哀思會,我媽非不讓我去參加,嗚嗚嗚……king神對我那麼好,為什麼這麼年輕就沒了,嗚嗚嗚……」
巫承赫本來心里難受,被他這樣連說帶哭,反倒有點囧,模了模他頭,道︰「別哭了。」還想再說點什麼,心里堵得慌,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們粉絲會好多人都要自殺呢,警察都介入了,嗚嗚嗚……要不是我媽不讓,我也不想活了,讓我去追隨king神吧,嗚嗚嗚……」
你媽要是同意那就見鬼了!巫承赫被他氣得想笑,抽了紙巾給他擦眼淚︰「別說傻話,咱們那麼艱難才活下來,難道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自殺嗎?你忘了你家三代單傳?」
「你說得對……」陳苗苗抽泣著擤了一把鼻涕,打了個嗝,忽然抬頭看他,「學長你怎麼一點都不難過?」
巫承赫咬肌繃了一下,沒說話,倒了杯水遞給他。陳苗苗一下激動起來,拉著他胳膊道︰「學長你也太冷血了吧?king神對你那麼好,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能這麼無情啊,要不是為了送我們倆先走,他怎麼會死?他臨走還囑咐我,讓我替他多說點好話,讓你喜歡他……嗚嗚嗚……king神太可憐了,那麼多人為他哭,他最愛的人偏偏連一滴眼淚都舍不得掉,嗚嗚嗚……學長我討厭你,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巫承赫被他一驚一乍搞得頭都疼了,明明來之前心里還跟刀子割似的,听他胡扯八扯反而有點哭笑不得,頓了頓,道︰「你別哭了,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干什麼啊?」陳苗苗用控訴的眼神瞪他,滿臉寫著「負心漢」三個大字。
「我想去一趟小行星。」巫承赫沒法跟他解釋自己和金軒之間的糾葛,索性不解釋了,壓低嗓子道,「我沒有飛船,也不能跟我爸要,只好來求你,你能不能從第三集團軍那里弄一艘飛船?我沒有駕照,所以最好是智能飛船,或者有智能機器人代駕。」
陳苗苗震驚地看著他,嘴巴都合不攏了,半天響亮地打了個嗝兒,問︰「你想干什麼?不會是想去小行星殉情吧?學長我錯怪你了,你真是有情有義!不過你可不能這麼做啊,king神不會希望你死的。」
「噓!」巫承赫捂住他的嘴,「小聲點,我沒那麼無聊,我只是覺得應該去找找他,到現在他的遺體都沒有被發現,說不定他還活著。」
陳苗苗扒開他的手,小聲道︰「學長你冷靜點,幾千人都沒找到,你一個人能頂什麼用?況且那地方環境太惡劣了,連氧氣都沒有,沒人活得過三天的,你去了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你爸爸一定會殺了我,說不定還會干掉我媽我爸我全家。」
巫承赫何嘗不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太理智,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金軒還活著,腦海里仿佛一直有個聲音在召喚他,讓他去小行星看看,找找。
「我不知道,但我必須親自去看一看,我不甘心。」巫承赫道,「你能幫幫我嗎?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整個加百列軍港的船只出入我爸爸的秘書都有監控,除非是第三集團軍的。」
陳苗苗被他嚴肅的態度感染,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良久道︰「好吧,我可以幫你,不過學長,我要和你一起去!」
巫承赫嚴詞拒絕︰「不行,你腿傷沒好,小行星環境太復雜,你應付不來的。」
「你還腦子有病呢。」陳苗苗理直氣壯,「你能去為什麼我不能去?我可以用輔助器材代替傷腿。」
「不行,萬一有什麼意外,你的腿就廢了,終身殘疾可一點都不好玩。」巫承赫不得不恐嚇他,「假腿丑死了,你要裝那個過後半輩子嗎?」
陳苗苗不怕死,但極怕丑,猶豫了半天,道︰「好吧,那我不去了,但你一定要時刻跟我保持聯系,讓我知道你的行蹤。」
「那是必須的。」巫承赫一口答應,萬一他有什麼意外,總得有人幫他打報警電話。
陳苗苗行動力超強,很快就通過耍賴撒潑以死相逼等手段,迫使他老娘的秘書給他搞了一艘智能飛船,順道還幫巫承赫搞了一張第三集團軍的通行證。當天中午,巫承赫吃過午飯,就踏上了飛往小行星的旅途。
漢尼拔公務繁忙,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來看他,艾娃也被他以「想靜一靜」為理由支開了,巫承赫大致算算,當他們發現他丟了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到達小行星好幾個小時了。
軍用智能飛船航行極快,四個小時以後,巫承赫進入小行星自轉軌道。蚱蜢空間站的殘骸還漂浮在太空里,像個荒涼的墳墓,他放了一個探針下去掃描了一遍,和預想的一樣毫無生機。因為金軒是乘坐破損的救生艇登陸小行星的,陳苗苗給他搞到了一張軍方的搜救地圖,上面有救生艇墜毀地點,巫承赫換上特制的野戰服,對自己說︰「出發!」
小燈泡在他的耳朵上蠕動了一下,表示自己也準備好了——雖然這家伙很傲嬌很毒舌,但畢竟是巫承赫的伴生獸,很大程度上繼承了他的性格。
巫承赫通過思維通感了解了它的想法,嘴角微微一勾︰「終于決定認識那只大金毛了嗎?」
小燈泡扭捏地蠕動了兩下,開始踩女乃,它現在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主人的討好。
「找到他們再說吧。」巫承赫其實心里沒什麼底,暗暗嘆了口氣,坐進登陸艇。登陸艇像炮彈一樣彈出了飛船,急速穿過小行星單薄的大氣層,而後開始減速,穩穩降落在一片還算平整的開闊地。
小行星覆蓋著茂密的植被,粗壯的黑色樹藤纏繞虯結,直沖雲霄。無數頭發一樣的細須從空中垂落而下,微風吹來,飄出許多淡綠色的熒光點。地面上看不見土壤,所見之處都是扭在一起的粗藤,凹凸不平。
巫承赫乘坐的是全地形登陸艇,能適應復雜的地表,勘測過路況後它自動調整成為一輛輕型履帶車,沿預定路線往前行駛,走了大概兩個小時,終于到達救生艇的墜毀地點。
救生艇顯然不是正常著陸的,它的一個引擎有灼燒過的痕跡,不知道是降落時壞掉了,還是早先就被自由革命軍打壞了。無論如何,乘坐這種東西著陸,金軒一定吃了很大苦頭。巫承赫戴上頭盔下車,彈跳著接近了救生艇,鑽進去看了看,沒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也沒有金軒留下的標記。
他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不等人來搜救?巫承赫疑惑地四下張望,問自己︰「他會去哪兒?」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靠自己。巫承赫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微型探針,一一激活,這些小東西立刻長出了細小的鋼翅,像蒼蠅一樣嗡嗡叫著飛了出去。他回到車上,打開個人智腦,投影出一面扇形全息屏,接駁探針。全息屏自動分割成數十塊,每一塊都與一枚探針對應,顯示出它「眼楮」掃描到的景象。
感謝萬能的陳苗苗!巫承赫雙手合十,給三代單傳小正太作了個揖,感謝他心細如發,財大氣粗,給自己這個才穿越來不久的老古董準備了這麼多神奇小工具。
觀測畫面太多,巫承赫費了老大的勁也只能看個大概,一個多小時下來,眼楮都花了。忽然,一個畫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陡峭的山崖,山崖邊長滿了黑色的枯藤,藤上的細須隨風飄舞,像翻卷的火焰。
這場景與他睡夢中出現過的何其相似,巫承赫將那塊屏幕放大仔細觀察,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他來到小行星就是因為夢境的指引,雖然這種事根本解釋不通,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巫承赫開車往探針顯示的方向走,一個多小時之後,地面上的枯藤開始變得異常粗壯,車子右側的履帶被卡住了,再也開不動。
距他離開加百列已經整整一個對時了,漢尼拔四個小時以後就會下班,陳苗苗再膽大,也不敢對漢尼拔說謊,也就是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抓他回去了。
巫承赫咬了咬牙,收拾了一個大背包,決定徒步尋找金軒。
外面漆黑一片,巫承赫戴著夜視頭盔,艱難地爬過那些比他身體還粗的枯藤,很快便氣喘吁吁——他在床上躺了八天,身體極端虛弱,雖然這里重力很小,還是有些吃不消。
就這樣爬了好幾個小時,巫承赫走走歇歇,終于快要到達那道懸崖,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地面的縫隙里卡著一根細小的金屬絲。
金軒的耳環!巫承赫心頭掠過一陣狂喜,耳環以前是一個圈,現在被捋成了直直的一條,尖端就扎在藤里。
「金軒!」巫承赫通過頭盔上的擴音器大聲喊,但沒人回應。他冥思苦想,半天眼楮忽然一亮——耳環是斜著扎在那里的,尾部偏向一個方向,難道這是金軒留下的記號,指示他所在的位置?
巫承赫振奮起來,喝了點水,往耳環所指的方向走去,不出所料,半小時後他發現了另一枚耳環,也斜斜插在地上,像個路標。
巫承赫心頭浮起確切的希望來,又往前走了一段,發現一簇足有二十米高的樹藤組成的巨型柱子,在離地面大概一米五的地方,平行分布著十幾個黑色的彈孔,像是有人在這里發生過槍戰。他在四周找了找,又發現了幾排彈孔,在地上一個不起眼的縫隙里,甚至看見了幾滴干涸的血漬。
怎麼會這樣?有人阻擊他嗎?巫承赫驚疑不定,順著彈孔的方向艱難跋涉,一邊喊著金軒的名字。走了也不知道多遠,他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了下去,沿著一個樹藤組成的斜坡滾了足有七八米。
膝蓋劇痛,腳踝也好像扭傷了,巫承赫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從背包里找點噴劑處理一下傷處,忽然愣住了——前方不到二十米就是一個陡峭的懸崖,崖邊長滿虯結的枯藤,發絲一般的細須隨風擺動。
正是他在尋找的那個地方!
「金軒!」巫承赫連滾帶爬撲到崖邊,歇斯底里吼出金軒的名字,山崖下傳來沉悶的回聲,慢慢裊裊消散,就在他以為沒有人會回答他的時候,深不見底的深淵里忽然隱隱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吼︰「嗷——」
那是巴巴里獅子特有的聲音!
巫承赫驚喜若狂,這時他耳背上的小燈泡也蠕動了一下,身體一屈一伸,忽然跳到了他的手背上。巫承赫低頭一看,發現它化身對話氣泡,半透明的身體上浮現出一行字母,腦袋上還頂著個大號加粗的箭頭︰「goooooo→」
巫承赫黑線,發號施令也輪不到你吧?咱倆誰才是主人?!
被訓斥的量子獸不高興地收起了彈幕,但很快就討好地給他踩起女乃來。
為什麼它這麼快就對那蠢獅子深情至此?之前不還是很嫌棄的樣子嗎?巫承赫忽然有種「女生外向」的感覺,略不爽。
作者有話要說︰小燈泡你為何如此傲嬌?
明天才能見面哦~~~
有人說為何總統如此輕易就相信弟弟死了,嗯這個其實他也不是很相信。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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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啊,那位朋友是因為手抖了嗎?還是系統延遲?對手指不過我寧願相信是真愛……
在微博發現個很有愛的漫畫噠,名字叫《公獅子都是妻管嚴》 哈哈哈哈哈……小燈泡表示喜聞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