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兒臉。♀
方才還陽光明媚,轉眼就是大雨傾盆,幸好行人大多適應了每年這兩月的晴雨多變,又時逢周末,早從天氣預報知道了今天要有大雨的人們,或許干脆不出門,不得不出門的也或有車架、或有雨衣雨傘遮蔽,甚少有那將自己暴露在傾盆大雨中的。
這樣情況下,一個一身短袖運動服、頭扎花頭巾的少年已一種不疾不徐卻始終沉穩堅定的步伐于雨中慢跑的場景,就格外特別些。饒是暴雨之下人們多行色匆匆,也不少人要多看他一眼,但多被少年凶狠如蛇類的眼神嚇得又縮了回去。
少年卻不管別人怎麼看,仿佛凶狠的眼神其實也只是他在持續機械的跑動中,適當放空了思緒的結果罷了——簡稱發呆。
少年每天都要跑步,在周末時更要在訓練之後再把自己跑到筋疲力盡為止——據說那樣的跑法叫馬拉松,但對于少年來說,那樣每天至少三回、每回至少十公里的長跑,只是鍛煉心肺、增強耐力的一種興趣休閑罷了。
休閑的時候適當放空腦袋,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少年甚至經常會保持這樣的適當放空狀態直至回到家中,很多時候連遇上社團尊敬的前輩和強大的對手們都沒有反應。
但今天,仿佛有點不一樣。
因為他忽然听到了一聲貓叫聲。
微弱的、虛弱的,在這樣密集的雨聲中,幾乎可以被忽略不計了的貓叫聲。
少年猛地醒過神,停住腳步,四下張望。
左側方有個小小的河溝,那里在雨水稀少的季節,甚至水位會低到只有淺淺的一層,將兩邊三四格台階都給路了出來。但在雨水泛濫的六七月,東京都的排水系統再好,也不過是確保這條小河溝的水不會泛濫到漫出來罷了。
那三四格台階平時看著不矮,卻也不過是轉眼就能漫過兩格去。
當然這樣的水對于少年這麼人高馬大的運動型男來說是不算什麼,但很顯然,對于一只不知為何,也許是在雨下大之前跑到河溝中間、橋墩之下的小石台上去的小女乃貓來說,卻顯然是一場不得了的災難。
石台的面積原本不小,可現在露出水面的,也只有勉強讓小女乃貓能夠站住兩只腳的一點兒地方罷了,這讓小女乃貓不得不將兩只前爪抓撓在石墩之上,才能保證自己不浸到水里頭去;而一旦撐不住四腳著地,那就必然有至少一小半的身子,是泡在水里頭的。♀
雨下了一個多小時,這小女乃貓是不是也已經在這里掙扎了一個多小時?
少年皺了皺眉。
他的眉眼本來就天然帶著幾分戾氣,一雙眼楮瞪視過來時,明明沒有蛇類的豎瞳,卻很有幾分蛇類的味道。
他不皺眉時就已經很凶了,皺起眉來更是十足凶惡。
但就是這樣凶惡的少年,卻在看明白小貓的境況之後,毫不猶豫地蹚下水去。
水算不上深,最深的地方也不過到少年的腰部,但因為雨水不斷沖刷、再加上那些台階多少有些苔蘚的關系,少年一步步邁得很小心。
他本就凶惡的眉眼在他小心緊張地瞪視起來時,顯得更加凶惡。
艱難縮在僅剩的一點兒「陸地」的小女乃貓也發現了這個正在向它緩緩靠近的龐然大物,越發可憐虛弱地「咪咪」起來,已經被雨水淋濕透了的小身子動了動,也不知道腳滑,又或者是存心想要逃走或者前撲,總之這可憐的女乃貓差一點點就要從這滑溜的橋墩上滑落,卻十分幸運的,給上游飄下來的一個泡沫塊蹭了一下,又給頂回到橋墩上去了。
這次小女乃貓再也不敢動彈,一顆小腦袋可憐又無辜地縮在兩條前爪之間,連咪嗚一聲都不再有了。
小爪子也在顫抖著,也許它已經快沒有繼續堅持的力氣了。
但幸好,在那塊泡沫塊漂泊過去的時候,少年也走到了。
他的眉眼看著依然很是凶惡,抱起小貓的動作卻很溫柔。可憐的、已經淋了一個多小時雨的小貓已經觸手冰涼,饒是以少年這樣健壯的體格,一下子在懷中捂到這麼個小東西,也不禁要打個激靈,但少年卻沒有因此把小貓推出去,反而更堅定地掀開了上衣,直接捂到*的肌膚之上。
而奇怪的是,他的眼楮卻是盯著那塊泡沫塊。
因為他覺得,方才頂了小女乃貓那一下的泡沫塊底下,仿佛有個陰影在晃動。
外表看起來很凶惡,但卻會為了一只落難的小女乃貓涉水而來的少年,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人,也許比一般少年人要堅毅強韌些,但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很少有人知道,這樣凶惡得連許多成年人都不敢與其對視的少年,其實是一個害怕虛無縹緲的鬼怪傳說的家伙。
而且因為長期練習網球帶來的極佳動態視力,少年很肯定,剛剛那泡沫塊下頭,是真的有一個陰影存在,只是在把小女乃貓撞上橋墩之後,就又不見了。
小河溝不大,也不深,雨水雖然急,卻不渾濁,少年肯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一瞬間出現在泡沫塊下頭的陰影,仿佛是集中了世界極致之黑,又仿佛是最燦爛的星空所凝聚而成的。
少年的國文學得很一般,他形容不出那個陰影的模樣,但這並不妨礙他瞬間毛骨悚然。
無論再如何告訴自己,只看那泡沫塊是把小女乃貓推上橋墩、而不是徹底擠到水中吃掉就能推測出,那陰影就算是什麼不科學的東西,也至少沒有致命的惡意,少年還是克制不住全身肌肉的僵直。
他慢慢往回走時,雖然還是很小心,卻僵硬得連自己同手同腳了都沒發現。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記得把凍壞了的小女乃貓好好兒捂在胸膛上,並且在離開河溝之後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橋下找了個不會淋到雨的地方,把自己的上衣擰干了,再給小女乃貓擦拭毛發,如是五回,小女乃貓的毛發半干之後,才把衣服穿上、小女乃貓兒繼續捂在胸膛上,匆匆跑開。
雨來得急去得也快,少年入水時才淅淅瀝瀝下著的雨,此時已經小得只剩下零星幾點,雲層漸散,陽光透了出來。
泡沫塊已經遠遠飄走,橋墩下卻又出現了方才那一個陰影,在粼粼睡眠之上蕩漾出一個仿佛笑開了的嘴。
祂,是不是也听到了少年人在強忍住遠遠跑離的*、留下來先給小女乃貓擦干身體時,心中一直不斷念叨的「不怕不怕不管是什麼祂都沒有惡意小貓咪不能繼續濕漉漉地凍下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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