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外殿,白素立刻看見了熟悉的幾個人影。死神夜姬、睡神寒霜和夢神紫陽。幾人見到白素跟著冥王從內殿出來,俱是一驚。紫陽更是臉色一變,白素輕輕對他搖了搖頭,他的臉立刻就青了。
「大人?」夜姬不解地問了一句。
冥王冷冷道︰「這名女子竟然在我的內殿里行竊,你們說該如何處置?」他的話音剛落,眾人更是大驚,紫陽也是一臉的焦慮不安。
「大人,也許這其中有誤會。」紫陽終于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誤會?」冥王輕輕挑了挑眉,「紫陽,你也讓我很意外,夢魅幻影……」他剛說出這幾個字,紫陽的身子就微微一震。寒霜和夜姬顯然根本沒有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守衛的通報,「冥王大人,第二獄審判官莫名求見。」
白素的心里一沉,完了,今天什麼壞事都撞在一塊兒了。抬眼望了紫陽一眼,他的臉上也隱隱有絲緊張。
正想著,就見莫名匆匆走了進來。
「冥王大人,這名女子來歷古怪,八歲以後在人界的一切都無法查出,而且,」他頓了頓,瞥了我一眼,「她根本不是亡靈,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是以假死狀態進入冥界的人類。」
白素的腦袋轟的一聲,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很糟糕……也許只能先回去了。
冥王微微一詫,接著又恢復了常色,「原來如此,人界竟然有這樣的人物?所使用的障眼法竟然能瞞過你莫名,連我也被蒙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慢慢走近了白素,還沒等白素反應過來,袖中封印著紅靈魂魄的符咒被他拿在了手里。
這一下白素所受的驚嚇是非同小可,紅靈的符咒,她千辛萬苦……怎麼辦?
白素伸手剛想搶,他已經轉了身,「我該早點發現,這符咒就有些古怪,讓我親自來查查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法力。」
「至于這個女人,」他坐回了高高的座椅,「是不能離開冥界的,就先送到森林谷吧。」
「大人,她既然是人類,不如就送她回去吧。」紫陽焦急地說道。
「紫陽,你就少說幾句。」寒霜用眼神示意他別再講下去。
「紫陽,你還有膽子替她求情,你自己做了錯事,也不能這樣算了,這樣,除了造夢的能力,你的其他神力我暫且封存,另外兩百年內不許進我的宮殿,明白了嗎?」
白素的雙腿一軟,眼前一黑,這次真的完蛋了……
待白素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只看到面前是一片黑色森林,白素的頭皮一麻,這麼快就被扔到森林谷了。剛想動動手腳,才發現全身根本動彈不得,她心中大駭,難道她已經變成了一棵樹?
「別擔心,你還沒完全變成樹呢。」紫陽的聲音從她的面前傳來,他彎子,微笑著看著她,「就算白素變成樹,也是棵可愛的樹哦。」
「你還在這里說風涼話!」白素怒道。
「要不然我和冥王大人求個,讓你變成一棵漂亮的樹?櫻桃樹?桃子樹?梨子樹?」他的笑容還是那麼純真。
「我不要,我不要變成樹,櫻桃樹,桃子樹,我統統不要……我不要變成一棵不會說話的樹……」白素想到這里,不心黯然,眼眶里灼熱的液體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第一次感覺自己那麼無能,無力。
「笨蛋,」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腦袋,「我一定會救你的。」
「怎麼救?」她抽噎著。
他低下頭,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我會去和冥王大人求,只不過,」他似乎又有些為難,「大人說了我兩百年不許進他的宮殿,所以白素就先等兩百年吧。」
「啊!!!」白素更是覺得前面一片灰暗,別說救紅靈了,自己都自身難保,眼淚又在眼眶里面打轉轉。
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輕輕地抱住了她,「笨蛋,別哭了,我保證一定不用兩百年。」
為什麼?听了他的話,她好像更想哭了……到底該怎麼辦啊……
就在這時,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紫陽猛地放開了我,低聲道︰「來了。」白素先是一愣,立刻就回過神來,差點忘了森林谷里還有那種可怕的鳥妖……
「紫陽,救命……」她很沒有骨氣地開口求救。
他點了點頭,「別怕,就算我的神力被封存,制造結界還是輕而易舉。」他退後了一步,剛要起結界,只見一群大鳥直沖森林而來,但奇怪的是,它們直接掠過了她,根本沒在她附近停留,而是飛到了其他的樹上啄食。
紫陽愣了愣,又露出一絲釋然的表,「看來冥王大人還是手下留了。」他沖我笑了笑,「好了,既然它們不會傷害你,我就先回去了,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白素看著他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動,莫非他是因為擔心我受到鳥妖的攻擊,才一直在這里?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了他……
「紫陽,對不起。」白素低低說道。
「不用說對不起,我答應幫你是有條件的,而且,」他笑著,「不過冥王大人也只是一時之氣吧,看他沒有讓鳥妖攻擊你就知道了。」
他正打算離開,她的腦中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紫陽他不是還有造夢的神力嗎?
「等一下……」
碧藍的天空中,漂浮著幾縷若有若無的白雲,白素迷迷糊糊地走在這美景之中,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到了哪里?她明明被扔在了森林谷啊。忽然之間她又想了起來,之前讓紫陽幫助她進入冥王的夢境,難道這里就是?
她繼續往前走著,一直走到了一個湖邊,淡黃色的蘆葦邊正坐著一位男子,黑色長發如緞,深邃眼眸溫和地望著湖面。正是冥王——墨言卿。
只是沒想到,在虛幻的夢境里,他是這樣的平和。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到來,抬頭望了她一眼,一絲驚訝掠過他的眼眸,「你怎麼會來到我的夢里?」還沒等我回答,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是紫陽。」
「既然來了,就坐下吧。」雖然他冷淡依舊,卻少了幾分凌厲的氣勢。
「冥王大人,我知道也許你會覺得我所說的很可笑,可是我真的很需要那朵橘色彼岸花,只有它,才能讓我回去人間,而且那道黃色符咒里面是我好朋友的魂魄,三個月之內若是不能讓三魂三魄歸體,那麼她便再也不會醒來。」
「知道彼岸花的意思嗎?」他不等她回答,又低聲道,「它的意思是——悲傷的回憶。」他沉默著,目光掠過湖面,「和素兒認識的那年,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湖邊,那是我第一次和寒霜去巡視人界,素兒,就在那個時候從湖里出現的。」他微微閉上了眼楮,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人魚,金光閃閃的鱗片發出耀眼的光芒,就在那一瞬間,人魚幻化成了一名美麗的少女。」
白素暗暗吃驚,冥後竟然是人魚精?還有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我的心,就好像受了蠱惑一樣,當時什麼也沒想,就強行將她帶回了冥界。」他的臉色柔和起來,「雖然剛開始她根本就不理我,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終究還是愛上了我。」
呀,冥王大人居然也會搶婚?她要暈了……
「婚後,素兒差點改造了我的冥界,」他的眼中竟然透出一絲罕見的笑意,「那片花田就是她派人種的,而彼岸花,更是她最喜愛的花朵。每天早晨起來,都能見到她的笑臉和一屋子的彼岸花,如果不是我制止,恐怕冥界會成為一個大花園,而不是陰森恐怖的黑暗世界。一切都很美好,只是……」他頓了頓,臉上浮起一絲惋惜之色,「我們一直沒有孩子。」
「可是,之後為什麼會……」白素心里涌起一絲疑惑,難道是因為孩子的事?
「那是因為天界的……」他剛說了幾個字,忽然伸手捂住了頭,「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去回想這段往事,我的頭就好像炸裂一般,根本想不起任何事。」
「她到底為什麼會出走,又到底為什麼會愛上別人?」他喃喃低語著,神迷茫,分不清是悲哀還是憎恨。
白素靜靜地看著他,現在的冥王就像是個充滿七六欲的普通人,只是雖然冥後是他強搶而來,可是一個女人願意花時間來種植花朵,讓冥界成為花園,用笑臉和鮮花迎接每個清晨,難道不是因為心里有愛嗎?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她愛上了別人?」白素疑惑地問道。
「就在寒霜奉我的命令去捉她時,她為了維護那個男人,不但和寒霜對抗,還說要和那男人同生共死,說她——從沒有愛過我。難道這樣我還不能確定嗎。」他的語氣略略激動起來。
「那麼她親口和你說過這樣的話嗎?」
「她當然也親口說了這些話!」冥王的聲音忽然提高,臉色鐵青,「所以,就讓她永生永世地接受這個她應有的懲罰吧。」
怒氣在他的眼底涌動,漸漸的,漸漸的,又歸于平靜。
「真是奇怪,為什麼我會對你說這些……你為什麼不願意摘下你的面紗,為何紅顏白發?」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白素一眼,「不知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白素愣了愣,這樣的話紫陽好像也說過,而且對于冥王,她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當他彎曲手指的時候,她更是有種奇異的感覺。
白素正想說些什麼,忽然身子輕飄飄的浮了起來,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的時候,她又是在森林谷了。
「白素,醒來了,昨天的夢怎麼樣?」紫陽急促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她點了點頭,「冥王對我講了他和冥後的故事。」
「那還好。」他好像松了一口氣,「我以為冥王大人會發怒呢。」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她總覺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有什麼不對勁,感覺好像——某個地方出錯了。
「不過想拿到那朵橘色的彼岸花還是很難,如果想拿到那朵花,首先就要讓冥王放了冥後……」白素剛說了幾句,忽然驚覺自己失言,差點忘了紫陽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啊。
「放了冥後?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神色一斂,
白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冥王把冥後和她*的靈魂與柔體都禁錮在了那朵花里。」
「什麼!」他顯然大吃一驚,「怎麼可能?冥後不是說魂飛魄散了麼?花田的那個幻影也只是冥後身前留下的頭發……冥後不可能還在三界」
「冥王不肯原諒她,要讓她和她*的靈魂生生世世不能相見。」
「如果這樣的話,冥後豈不是被緊錮了上萬年?」
「是啊,唉,她真的很可憐。紫陽,再幫我一個忙,今晚我也要進入冥王的夢里。」
「好吧。」
紫陽離開後不久,白素無奈地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感覺腳底下有種奇怪的反應,就像是有什麼在慢慢衍生,她的心里一寒,不會是在——慢慢扎根吧。正在哀嘆中,忽然听到一個慵懶的聲音在我左上方響起。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白素被嚇了一跳,想抬頭卻有想起腦袋不能動,下一秒,就看見一個白色身影飄落在我的面前。
銀色如海浪的長發,銀色多情的眼眸,是——睡神寒霜。
「你在這里偷听?」白素沒好氣地說道。
「偷听?」他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一直都在這里睡覺。」他彎下腰,直視著白素的眼楮,「剛才你說的全是真的?」
既然他听見了,白素也不想否認,就點了點頭。
他的臉色微變,「這麼說,冥後她一直就在這里……」他猛然捉住了她的手,「那朵橘色的彼岸花在哪里?」
白素詫異地看著他,平時總是事不關己,只知睡覺的睡神也有這樣緊張的時候?
緊張?我的心里一動,他為什麼要緊張?難道他和冥後也有什麼關系?
「我不知道。」看他的反應,似乎並不知道花藏在雪玉里的事情。
「你怎麼會不知道,雖然紫陽不肯告訴我實情,但他這次受罰一定和你有關。」他的眼眸中似乎涌動著旋渦。
白素干脆閉上嘴,不去理他。腦中忽然閃過冥王所說過的話。
「那是我第一次和寒霜去巡視人界,素兒,就在那個時候從湖里出現的。」
「就在寒霜奉我的命令去捉她時,她為了維護那個男人,不但和寒霜對抗,還說要和那男人同生共死,說她——從沒有愛過我。」
寒霜,這個名字一再出現在冥王的口中,再加上他剛才奇怪的反應,以及之前在冥王宮殿前流露出的悲傷……
我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假設。
「冥王說了因為冥後背叛了他,所以要生生世世接受這個應得的懲罰。」她看著他道。
「應得的懲罰?」他的銀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捉模不定的神色,沒再說什麼,一瞬間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是夜,白素又進入了冥王的夢中。
還是在那個湖邊,這次,他好像知道我會來似的,絲毫沒有驚訝。
「怎麼,你打算每晚都進入我的夢嗎?」他看著湖面,「就算這樣,我也是不可能把彼岸花給你的。」
「其實,你有沒想過其實冥後是愛著你的呢。」白素低聲道。
他身子一震,轉過頭來看著我,「你說什麼?」
「就像你所說的,冥後她想把冥界變成花園,試問一個女人願意花時間來種植花朵,讓冥界成為花園,用笑臉和鮮花迎接每個清晨,難道不是因為心里有愛嗎?一個心里有愛的女人,又怎麼會因為一時的爭執,就那麼輕易的愛上別人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誤會?」白素走到了他的身邊,把自己之前的疑惑說了出來。幸好,在夢里還能自由活動。
「誤會?」他低低重復了一遍,「但那是她親口說的……」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做眼見為實,耳听為虛嗎?你只是听了寒霜的片面之詞,而冥後的話,你有沒有辨過真假?那時的你們,恐怕都是怒急攻心,在那種狀況下說的話未必就是真話啊。」
他的眼眸一暗,「你是在懷疑寒霜嗎?不可能,他是我最親密的伙伴。他絕對不會欺騙我。」
「冥王大人,其實想知道寒霜有沒有騙你,並不是沒有辦法。」回想著寒霜的一系列反應,白素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假設是可能的。
他沉思了一會,終于還是問出了兩個字,「什麼?」
白素心里一松,微微笑了笑,「首先,你要把我從這個森林谷先放出來。」
他站起身來,拔起一根長長的蘆葦,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可以放了你,不過,」他的雙眸微微一眯,「你也要知道,如果寒霜沒有騙我的話,那麼你就會以藐視神的罪名被扔入毒蛇之壕。」
毒蛇之壕,白素穩了穩因恐懼而不安的心神,把心一橫,從唇齒間迸出一個字︰「好!」以前不是沒有賭過,這回就最後再賭一次,是死是活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她只知道,賭了,至少她還有一線機會,而不賭,別說救紅靈,就連她自己也出不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