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忽而伊悕卻是叫住了欲要離去的人︰「本宮亦有一封家書要捎帶給柳相大人,不知家書可否送達?」
既是皇後娘娘送回府中的家書,哪里有拒絕的道理︰「屬下願幫娘娘將家書安全送達府上。舒愨鵡」家書屈膝而跪,跪在伊悕的腳邊兒。
究竟是要帶回去什麼話呢?家書亦是很在意,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皇後娘娘竟從衣袖中真的掏出一封厚厚的家書來遞給他。還真把他當送信的了。
沒得法,既然是主子交代的任務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這是身為刺客冢暗衛的根本。領了家書,男子一躍而起如墨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這茫茫夕陽之中。
家書剛走不多時,彌千就帶著香噴噴的芙蓉糖水進了伊悕的寢宮︰「主子,芙蓉糖水煲好了,等著急了吧?」彌千笑著上前將精致的翡翠琉璃小湯碗承到伊悕的面前。
接過糖水輕呷一口,果真還是彌千的這門手藝最好︰「宮中廚子千千萬,唯獨這糖水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的。」伊悕嘗了很是滿足。
可是看著這碗如蜜一般甘甜的糖水,再環顧這金碧輝煌的寢宮,不知在塞上大漠的瑯琊又是過著怎樣的生活。有沒有被毒烈的日頭曬黑了,有沒有被狂傲的風沙吹粗糙了容顏。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橫跨青陽王朝的距離,相隔宮牆內外的禁忌,若是得來一封家書,又何嘗不能抵得上萬金。
見伊悕僅嘗了一口就食不下咽,方才還夸獎自己手藝好來著,這回兒是怎麼了︰「主子,沒事吧?」
「沒事,只是想起了故人,一時傷神罷了。端下去吧,吃不下了。」一想到瑯琊還在隔壁荒灘上受苦,伊悕心中難受,再舌忝的糖水亦是食不下咽。
女人心海底針,捉模不透。方才還晴空萬里的呢,眼下便是烏雲密布,彌千只得端了主子僅用過一口的糖水靜悄悄的退去,以免打擾主子出神兒。
這邊兒伊悕還在擔憂瑯琊過的好不好,那邊兒柳雲卿在接收到伊悕的家書後,竟是勃然大怒!
「該死的!真是反了!」柳雲卿看完伊悕的家書氣憤的將這信函重重的摔在了書案上!震得茶盞都從案上彈跳了起來。一旁墨衣見主子如此生氣亦是大氣兒也不敢喘,生怕多一句少一句的再被主子訓斥責罰了去。
好她個柳依悕,一封家書寄到,字里行間盡是讓他日後不要再干涉她在宮中的步伐。若是還想得到伊悕之力便是只能默默看著。使盡千萬般辦法才將伊悕送進宮去,不就是為了讓她在宮中圖個方便行使他的命令麼?柳雲卿氣極,如此一來若是真按伊悕這般要求,那不是本年末倒置了?
這丫頭才進宮幾天啊,竟是敢威脅他了!
但是就算伊悕大不敬威脅柳雲卿,柳雲卿如今也是不能奈何的了她。且不說伊悕一身本事深不見底,就算是如今她貴為一國之母的尊貴身份又有沐璟秋撐腰,也不見得柳雲卿能輕而易舉的降得住她。
深深吸氣,這秋日夜里冰涼的寒風,吸進肺脾竟是冷的如要撕裂他胸腔一般難耐。
好在這寒冷的秋風唯一的長處就是能讓他快速冷靜下來。
柳雲卿不是傻子,權衡利弊是他的拿手好戲。既然將人送進宮去,想要聯系上看似輕而易舉亦是大費周章。多少年的埋伏,才能換來一人兩人的深宮久居,讓沐璟秋不生懷疑。這便是多少年前柳雲卿已然鋪好的道路罷了,只偏巧時至今日踏上不歸之途的人是柳依悕罷了。
不願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芝麻綠豆大小的破事兒白白失去柳依悕這枚棋子。柳雲卿只得安耐得住心中怒火,依了伊悕。他倒要看看沒有他這個靠山,勢單力薄的柳依悕在激流湍急的深宮巨浪中能掀出個什麼浪花兒。
「亦赤。」柳雲卿喚道,手中也不閑著,將震灑出來的茶水輕輕拂掉。一如方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般。
「屬下在。」亦赤閃現身形來到柳雲卿身邊靜候吩咐。
「這次你進宮去趟,名喚‘家書’,就說皇後娘娘的要求,本相都答應了。」拿得起放得下,才算是真正能成事兒之人。
雖是不知道依依姑娘給家主的信件中寫了些什麼,可主子方才的盛怒他躲在暗處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中。這會兒又沒事兒了?同彌千一般,主子的事兒哪里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能夠打探的?故而亦赤便是踏著月色進了趟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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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原以為進宮是多麼難的事情,平時都是只有名喚家書的暗衛得以領了任務前去執行。可是就亦赤這一路而來,竟是連半個人影也瞧不見。雖是自己輕功了得,也不見得深宮的空中無人把守,難不成這是欲擒故縱?
正在亦赤納悶之際,原本漆黑一片的深宮,竟是燈火通亮!果然中計了!怕是早在他進入宮牆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想來世上高手雲雲,他這身輕功怎能敵得過大內侍衛的法眼。可見家中凡是名喚家書的家人都是有著怎樣的能耐。
思及此,亦赤不做多想,如今逃命是還有把握,至于送信兒還是等其他人來吧。好在放在他就覺得不對勁兒,這才不直接往皇後的寢宮而去,而是兜兜轉轉在皇宮的上方轉了幾個來回,為的就是混淆視听不讓人輕易懷疑到依依小姐的頭上。
可巧彌千亦是那愛湊熱鬧之人,這會兒更是馬不停蹄的從膳房回來︰「主子主子,外頭出大事兒了!有此刻進宮被團團圍住了呢!要不要和彌千一起去看看?主子主子?」彌千興奮的只叫喚。高水對決,他可是只有從其他听過說書的宮人口中听說過呢!
「是麼?」伊悕起身來到殿門外,不知究竟是刺客還是他們刺客冢的人。
果不其然,站在空曠大殿之外的伊悕赫然發現對面宮閣上被團團圍住的人,不是亦赤是誰。這燈火通明的,若不是亦赤帶著刺客冢的面罩,怕是早已看出十分之十的長相來了。可這面罩不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柳雲卿向來目中無人蔑視一切,這點兒柳依悕最是明白。換做他人,定是要罵上一罵,傻子。
「熟人?」沐璟秋的聲音從伊悕身後響起。
听聞北邊兒有此刻單槍匹馬的夜闖禁宮,沐璟秋也聞聲趕來。還以為是什麼絕世高人呢,沒想到竟是刺客冢的人。至于此人為什麼進宮來,這答案便是不言而喻了。
「是。」伊悕並不避諱,因他不是家書,而是亦赤,沒有獨步天下之輕功的亦赤。陪伴柳雲卿身側從未只身出過任務的亦赤,若不應下來,面對強敵怕是月兌不了身。
「伊悕知道是來做什麼的麼?」沐璟秋望著這等讓人膽戰心驚的場面竟是氣定神閑的和自己的皇後閑聊了起來。仿佛來人闖的是他人家後院一般。
「怕是來送家書的吧,臣妾的師父定是不忍心臣妾離開府中這麼久。」前半句是真,後半句只不過為了應景。
「既是這樣,那就放他走吧。」中氣十足,沐璟秋前半句是對伊悕所說,之後便是毫無阻礙的傳達到了侍衛們的耳中。
侍衛們接收到君王的命令便是放過亦赤一馬,紛紛從前線退卻,不在上前與亦赤搏斗。見此機會亦赤更是如雷光一閃一般消失不見了去,人家肯放過他,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若是自家刺客冢,家主定是一巴掌就將人捏碎了。
見此,柳依悕極力壓抑住心中的震驚,面上仍是裝作波瀾不驚。實則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們所在的位置與亦赤被圍攻的地方相隔不近,除非有深厚的內力,否則定是傳達不到前方侍衛們的耳中的。可見這看似病嬌養尊處優又無能的皇帝是多麼的不簡單!
但是伊悕心中又有了別的疑問,既然沐璟秋多年來一直刻意塑造一個無能之輩,受權臣牽制的昏君形象,功夫亦是輕易不外露。那沐璟秋又何必再今日當著她的面兒展示出來呢?
這人是想借此拉攏與自己的關系呢?還是如柳雲卿那般目無一切才是他的本性?難道就不怕將亦赤放歸刺客冢後向柳雲卿匯報?
一連串兒幾個問題困擾著依稀卻是什麼都問不出口,只能靠自己揣測。如同讀心一般,這本不是依稀的強項,哪里做的來,想著想著竟是因理不出頭緒而腦仁子生疼。
既然亦赤已經安全逃離,伊悕便是打算回宮小睡一會兒︰「時候不早了,陛下也早些安歇吧。」說罷也不等沐璟秋反應,便是徑自進了宮門,只有彌千在她身後默默的合上宮門,膽戰心驚的將皇帝給關在外面。
「等一下,你就是彌千?」沐璟秋不在意伊悕的態度,倒是對彌千好奇了起來。
「?回避下,是奴才。」彌千先是一愣!從未與陛下打過交道才是,今日怎麼想起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