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大學士的一席肺腑之言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浪頭不僅席卷了整個朝綱,更是所向披靡不用多日就遍布整片青陽王土。
雖是頗具私心的言語,可在百姓心中亦是深感如此。
他們永遠也忘不掉皇帝登基前青陽王朝一片混亂,不僅是朝政被殲臣所控,皇子們相互殘殺,就連黎民百姓也是民不聊生。當權當勢之人都忙著角逐皇權,誰人還能顧及的了百姓們的死活。
好不容易政權穩定下來,人們也不過只過上了幾年安居樂業的生活罷了。如今這皇帝竟是即將年過而立,卻是沒有留下任何子嗣。想到連接英年早逝的先皇先祖們,任青陽王朝之中,誰人不是惶恐至極。
生怕一個不小心,政權又被架空,又是新一輪的皇權之爭。到時候受苦的,還不是天下黎明?稍有不安,便是惶恐度日,這社稷便是也跟著不穩了。竟是有些許邊陲百姓盤算著舉家外遷,投奔別國了去。
如此一來,對朝綱的壓力更甚,接連一段時日早朝便是一直在商討陛下留嗣的事情。眾臣們亦是將目光都放在了依舊享受獨*之恩的皇後柳依悕身上。就連柳雲卿也不例外,時刻盯緊禁宮中的一舉一動。
怎奈讓舉國歡慶的好消息就是抵死也出不來。伊悕是柳雲卿從小養大的徒兒,她的一片痴心他又豈會不懂。怕是將伊悕送進宮,真真排不上半點兒用場,這會兒柳雲卿也如泄了氣兒的氣球,任她自由去了。
既然伊悕不願也不肯助他完成大業,柳雲卿亦不是拖泥帶水舉足不前之人。
能送給君王一個柳依悕,許他一個帝後,就能送進宮中其他女子。
這日夜里,便見宮門大敞,鼓樂絲竹不絕于耳,此番陣仗浩蕩的隊伍卻是不曾進得禁宮而來。本欲睡下的伊悕也被禁門另一頭吵雜紛亂的聲音吵醒。
披上外衫推門而出就見自己宮中的宮人們全是魚貫而出,面如死灰般的望向那弦樂聲聲不絕于耳之境。見皇後出來,便是不能將頭低的更低。
「怎麼了?大半夜的都在這兒杵著。」伊悕卻是不明所以。
「行了行了!都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去睡?!那邊兒的事兒豈是你們能好奇的?!」彌千亦從房中疾步而出,與伊悕一般,只披了外衫。
本就樣貌艷麗的妖孽男子衣著單薄,就這麼就著薄衫出現在眾人面前,卻又是被他那滿身的怒氣給震懾的,眾人皆是心虛膽寒的回了房。
伊悕驚異彌千這是發的什麼脾氣,竟是不顧與她的約法三章了?
就在伊悕納悶兒之際,彌千卻是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還真是我此生見過最窩囊的皇後!你心愛之人將你送進了皇宮,便是自暴自棄,現今倒是好,連本對你存有愛慕之心的男人也投身溫柔鄉中去了!你這下可滿意了?!」
聞言,伊悕只是吃驚的瞪大雙眸望向了禁門那邊,卻是什麼都不得見。而後便是笑著恢復了平靜︰「這樣啊……這樣也好,落得個清淨。」本就與沐璟秋毫無感情的伊悕,若是能與他從今兩不相干,怕也是心中所願。
「清淨?!呵,你說的倒是輕巧。你倒是清淨了,怕是不日這皇後的寶座也得拱手讓人!到時候就真的清淨了!」彌千竟是替伊悕生起氣來!平日里敢同他玩心思耍心機的小女人,如今這般提不起勁,枉費他是如此看好她的似錦前程。
皇後之位拱手讓人?那便是自由即將到來之際。若是能早日到來,她也可以遠走高飛,這便是伊悕最為奢望盼望之事。故而任彌千怎生的氣怒,伊悕依舊不過是笑顏相對,沒有半點兒惶恐之意。
「笑笑笑,就知道笑。」彌千看伊悕這副樣子更是氣極,怕是這天下除了瑯琊,唯獨彌千膽敢同這毒後大呼小叫︰「我要是告訴你是誰人送來的眾家美人,怕是你就笑不出來了!」
「柳雲卿。」清冽冷靜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彌千的話,其實伊悕心里什麼都清楚。
「既然明白,就該清楚你現在的處境。他這已經是舍棄了你了,不然,這群女人進宮,為何不將你接回去?已然任你自生自滅,你竟是還沒有半點兒危機感!你是柳家之人,沒有了他的庇護,在這藏污納垢的後宮又該是怎樣活下去。想想清楚吧你!」彌千果真氣極,已是教訓起來伊悕。
「彌千吶彌千,雖然你我相識不久,但是我的事情,你卻什麼都知道……」悲愴之事被彌千提起,伊悕的心,能好到哪里去?聲音飄渺,寂寥而清遠,這是彌千從來也沒有听到過的語氣。
「伊悕……我……彌千言重了,你莫要往心里去。」見伊悕這般悲傷,彌千也不落忍。
「可是你又知道,我為什麼會同意進宮?」伊悕抬頭望向身邊這個能夠替她抱不平的男子。臉上閃爍著落寞︰「便正是為了分離,為了躲個清淨,在我沉靜下來之前,便是不會再想要與他相見。只可惜,這心兒,怎麼也靜不下來。所謂師徒,早已超越師徒,所謂世俗,亦早已突破世俗。」仿若在講一個久遠的故事一般,亦仿若說的是別人,不是自己。
伊悕的話深深的觸動彌千,沒想到柳相師徒二人竟是有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
但如若伊悕說的都是真的,能夠下定決心逃離心愛之人身邊,又該是多麼痛苦的事情。怕是連心愛之人都能別離,又怎麼會在乎身旁那些個無關緊要之人,沐璟秋就是其中之一了吧?
「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彌千對伊悕的未來很是擔憂。
從此刻起,見到如此擔憂的彌千,伊悕就知道,已是可以信任他了︰「無礙,讓他們折騰去吧。這皇後也好,禁宮也罷,本就與我無緣。若是離去的時日早日來到,便是稱心如意了。到時候,彌千可願同我馳騁江湖?」伊悕笑著道。
「你想闖蕩江湖?」江湖,可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地方。
「說說而已,不必當真。」伊悕見彌千當真,又是改口了去。
「……」真是不知道這女人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彌千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依舊從未停歇的望向禁門對面的方向,那里依舊是鼓樂聲聲絲毫不願休止。今夜,沐璟秋沒有回到他的大殿暖閣。伊悕就這樣站在門外迎著寒風靜靜的瞧著。
雖是瞧著,卻是在細細品味方才彌千說的話。就如彌千所說的那般,柳雲卿向沐璟秋進獻美人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將她接回去,必定是已經將她放棄了。對于不听使喚的棋子,柳雲卿向來如此,無用便是丟棄,毫無情感。
就如同彌千所說的那樣,如今失去柳相的勢力,她在宮中已經剩下個空殼子了。形單影只的她,已再無靠山,所以宮內的宮人們才會面如死灰。皇後若是失了勢,他們又有什麼好日子得過?說不定哪天就真的跟著過氣兒的主子搬去冷宮了吧。
但是伊悕行走世間,從來都沒用的上柳雲卿的翻手覆雨之權勢。她也不會依靠他的權勢向上爬。要知道,柳雲卿為伊悕鋪就的道路與她初衷想自行探索之路卻是背道而馳。
還記得入宮第一日她與沐璟秋的徹夜長談,伊悕瞧上的並不是母儀天下的尊貴地位,而是一個能與柳雲卿並駕齊驅的位置,一個絕對的,無人可以取代的位置。這便是除了進宮清淨清淨之外的,另一個目的。
因為柳雲卿的心中已是被胞姊佔據,未曾用男女之情認真看待過她,故而伊悕便是要讓他真真切切的好好看著自己。看著她月兌離他的羽翼之後,究竟能迎來怎樣的蛻變。看著她沒有柳相的名聲,也能讓世人對她刮目相看。
「彌千。」伊悕輕喚。
「嗯?」閑適應答,像極了相識多年的老友。
「你可知道,世上有一種鳥兒,三年不飛不鳴,卻是一飛沖天一鳴驚人?」伊悕笑嘻嘻的問道,眸光異彩綻放光芒,在這夜色中乃是最閃爍的星辰。
「嘁,就會說大話。先是想個辦法保住你皇後的位置再說吧。」彌千先是驚愣,而後卻是會心一笑,開起了伊悕的玩笑。
「沐璟秋是一代明君,這個你大可放心。他絕不會輕易廢後重立皇後,再說,柳雲卿送來的美人們,哪有比得上你面前這個文韜武略樣樣皆精的我?沐璟秋才不是傻子呢,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個能幫他平天下治國家之人。」對日後自己何去何從,伊悕是絲毫也不在乎。
「難道你就要當這個人?果然一鳴驚人……」彌千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女子除了用藥使毒之外,還會些什麼?這就像一個百寶箱聚寶盆一般,讓人永遠也不知道她的深淺。
伊悕也不回答,只是靜靜的且是自信的笑著。
一飛沖天的日子,在後面,甭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