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 §§第二章 誰將出任攝政

作者 ︰ 劉德瀕

十三世**喇嘛土登嘉措是藏歷第十六繞迥水雞年冬天圓寂的。+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羅布林卡的堅色頗章朝佛殿里,噶廈政府的早朝政務會快要開始了,僧俗官員們有的剛來,正在殿中走動;有的早來了,已經坐在卡墊上,面色焦躁不安。人們私下里嘀嘀咕咕,議論紛紛。「佛爺走得太突然,沒有一點兒預兆,不可思議啊!」

「你昨天晚上听見了嗎?……听見什麼?……唉,後半夜,東北方向隆隆作響,是地下傳來的聲音……一定是邪魔在作祟,我們要盡早祭請護法神。」

「衛藏各地都出現了瘟疫,拉薩街頭也在死人……凶兆啊,凶兆。」

大殿佛龕下面的寶座上擺放著一件**喇嘛生前穿用過的披風,代表他的存在。幾個大喇嘛在向**的寶座磕頭,傷心欲絕。德勒噶倫剛走進大殿,便看見大家亂哄哄的,他臉色一沉。負責維持會場秩序的森格喇嘛見狀,將手中的鐵棒向地上「咚咚」地狠狠磕了幾聲。他大吼︰「安靜!安靜!德勒噶倫駕到!」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德勒噶倫六十歲左右,是**地方政府主事的四大噶倫之一,在官員中很有聲望。德勒在自己的卡墊前坐下,他含威帶怒地審視著眾人,說道︰「雖然**佛爺駕雲西去,可我們噶廈政府不能亂!今天,各位噶倫、孜本、仲譯欽波、大活佛、大堪布都在,我們要揀最要緊的事辦,依照中央政府的章程和**老輩的慣例,在**佛爺圓寂、佛榻空虛或者**靈童年幼不能理政的時候,**地方要選出一位攝政總理政教事務,報請中央政府批準。」

一位大活佛在座位上起身,附和著說︰「德勒噶倫所言極是,今天當務之急是推舉出攝政,將人選盡快報送中央政府!」

一位頭戴著黃碗帽的官員上前奉承︰「我要推薦一個人,此人德高望眾,深得佛爺的信任。他就是德勒噶倫。」

官員們開始交頭接耳,頻頻點頭,表示贊成。德勒噶倫起身,沖眾官員擺了擺手說︰「我年事已高,已成老朽了,不敢擔此重任。各位同僚,其實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二十多年來,他一直服侍佛爺左右,離佛爺最近,領會佛爺的心思最深。我們今天開會的這座宮殿,就是**佛爺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叫堅色頗章,可見佛爺對他的信任和倚重。」

那位叫堅色的僧官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曾是**喇嘛的侍官長。他一直坐在卡墊上不言聲,聞听此言,面露莊嚴。

此時,仁欽噶倫帶著一批官員從宮外進來,他也六十多歲,一臉的霸氣。他听到德勒的發言,突然大笑︰「高論!德勒噶倫,高論啊!你說的是堅色侍官長吧?」仁欽噶倫和德勒噶倫是政治對手,勢均力敵。佛殿內氣氛驟變,眾人頓時安靜了。

德勒扭頭看了看他,開始反擊︰「好久沒見,仁欽噶倫久病初愈,這麼個笑法,別震壞了你身子骨。」

「在下的賤體不足掛齒,倒是佛爺說沒就沒了,讓我一肚子謎團。」仁欽說完,便徑直走到**喇嘛的空座位前叩拜。仁欽磕完頭,轉過身來邊環視大家,邊說︰「今天最要緊的事兒不是選攝政,而是讓堅色侍官長對**如意寶貝的死有一個交代。」

堅色一愣,既而堅定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眾所周知,佛爺身體一向健康如常,怎麼會突然臥病不起?」仁欽答道。

「這你應該去問佛爺!」堅色不甘示弱。

仁欽高聲地質問︰「我應該問你,佛爺病了,你為什麼不通知噶廈官員,讓我們來探視?」

堅色月兌口而出︰「佛爺說,他不想見穿黃緞子的人。」

此話一出,惹了眾怒,大家憤憤不平。仁欽見狀,煽動眾人︰「這里正在召開噶廈政府的機要大會,穿黃緞子的人都是有品級、有爵位,是中央政府恩準的重臣。他不想見我們?你們信嗎?」

大殿里一陣騷動。

仁欽更加張狂︰「我不信!……堅色大人,你是不可能穿黃緞子的,因為你只是宮里的一名看家護院的奴才。」

堅色騰地站起來,怒目以視︰「你說什麼?!」

「宮里的奴才接受僧俗官員的質詢,你要站起來回話!這是**千百年來的老規矩!你,到大殿中間來!」仁欽咄咄逼人地說。堅色臉漲得通紅,站立不動。

「我懷疑有人毒死了佛爺!」仁欽噶倫挑釁地說。

堅色怒目圓睜︰「你這是信口雌黃!」

德勒噶倫忍無可忍,只好開腔︰「仁欽噶倫,過于聳人听聞了吧!今天,你是何居心?非要把這好端端的官員大會鬧得烏煙瘴氣不成?」

突然,朝佛殿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一隊穿氆氌軍服的藏軍荷槍實彈,在兩名軍官的帶領下,沖進了院子。負責堅色頗章警衛的武裝喇嘛和穿英式軍裝的藏軍立即警覺起來,雙方發生對峙,藏軍官沖天放了兩槍。大殿內的人听到槍聲,側目觀望,透過殿門可以看見,台階上增加了藏軍的崗哨,刀槍林立,一片肅殺。一名官員從外面跑進來,悄悄地告訴德勒,外面布防了很多藏兵,是藏軍第二團的,仁欽噶倫調來的。德勒聞听,心中一沉,但臉面上依然保持著鎮靜。

仁欽見自己的兵力控制了殿外的局勢,繼續向德勒發難︰「你真覺得**佛爺是壽終正寢?」

「沒錯!我和眾官員都已經查驗、拜祭過佛體,沒發現絲毫異樣。你怎麼能說**如意寶貝是被毒死的?」德勒噶倫反問。

仁欽噶倫指著堅色,大聲地說︰「你要問他!藏藥‘祛感英雄十四味’是怎麼回事兒?」

德勒噶倫感到意外,疑惑地看著堅色。堅色臉色掠過一絲慌張。

另一位噶倫上前詢問︰「堅色侍官長,佛爺真吃過藏藥?」

堅色點了點頭。

「你大聲回答我!佛爺是吃過藥,還是沒吃過?」仁欽噶倫不依不饒。

堅色理直氣壯︰「吃過!怎麼著?」

仁欽大聲喝斥︰「佛爺吃了這味藥之後,不到三炷香的工夫,就圓寂了。你還不知罪嗎?來人哪!教教他當奴才的規矩!」

大殿外面的藏軍官沖了進來,把堅色按倒在地。堅色身邊的幾位僧人要沖上去搶奪堅色,德勒一揮手,僧人們只好停下腳步,怒目以視。

堅色掙扎著,大叫︰「仁欽,你個老混蛋,佛爺就是不願見你!佛爺討厭你!」

仁欽發號施令︰「把這狗奴才的官服扒了!扒了!」

德勒已經沒有退讓的余地,他猛地站起身來,一腳把面前的藏桌踹倒,巨大的聲響讓眾人安靜下來。德勒大吼︰「我看誰敢!」他逼視著仁欽,仁欽也盯著他,兩個人在心里較力。片刻,仁欽軟了,沖著自己的人示意,藏軍官等把堅色松開。

德勒面帶怒氣︰「**佛爺法體未寒,有人竟這樣侮辱他生前寵信的官員,這是一場陰謀!是不擇手段的政變!」

仁欽針鋒相對︰「德勒噶倫,佛爺死得蹊蹺,你也有責任查明真相。」

德勒看都不看他,向眾人宣布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然後,派人送堅色回僧舍休息。德勒見堅色已經安全離開,才憤然離場。德勒噶倫回到家,他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躺在床上大汗淋灕。少女乃女乃次仁德吉讓僕人從藥王山請來了藏醫嘉措,給德勒噶倫念了經,施了藏藥,德勒噶倫這才安定下來。德勒噶倫對堅色的忠誠深信不疑。所以今天,他力推堅色出任攝政,這樣,**就能平穩度過這段權力更迭的動蕩期。但他太小看自己的政治對手了。

次仁德吉是德勒府大少爺其美杰布的媳婦,她不但人長得標致,還精于謀劃,是拉薩城里有名的大女人。德吉送嘉措出了庭院,見四下無人,才問︰「老爺的病怎麼樣?」

嘉措喇嘛搖頭,輕聲地說︰「恐怕……是染上了傷寒,小僧沒敢跟老爺說。」

德吉一驚,她讓管家旺秋給嘉措一卷藏鈔,算是賞他的茶水錢。嘉措接錢正準備走,又被德吉叫住︰「慢著。」她伸手把自己腕上的翡翠鐲子褪下一只,上前將鐲子放在他的手上。

「嘉措先生,拿著吧,你知道為什麼。」次仁德吉的話里透著凌厲,含威不露。

嘉措驚恐萬狀,忙說︰「少女乃女乃,就是把小僧的嘴打爛,老爺的病情,我也不敢對外人多欠一句嘴。」

德吉笑了︰「瞧你說的,我還信不過你嗎?藏歷年快到了,听說你要回山南看望阿媽,把這個捎給她,老人家一定喜歡。」

嘉措喇嘛更深地鞠躬,慌慌張張地離去。望著藏醫遠去的絳紫色背影,德吉深深地嘆了口氣,她轉身奔向德勒府正房。德勒一見德吉進來,暴躁地嚷嚷著︰「讓你歇著去,你就去,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我死不了……」德吉像沒听見一樣,繼續走到榻前。德勒更火了︰「不跟仁欽見個分曉,我不會死的!」

德吉挨了罵,不急不躁︰「誰說您會死的?天亮了,您還得去羅布林卡開會呢。」說完,她笑呵呵地看著德勒。

「笑什麼笑……你還笑。我兒子怎麼娶了你這麼個媳婦,家門不幸啊。」德勒嘴上雖然這麼說,可他心里卻十分喜愛這個兒媳婦。因為德吉不光知書達理、有德有行,而且還把德勒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凡事不用他操心,他覺得德吉很貼心。

「爸啦,您看不上我,等您兒子回來,讓他把我休了。」德吉和他打趣。

德勒笑了︰「想得美!把你休了,德勒府里里外外,誰替我受累?」

德吉也笑了︰「您知道就好。以後,別跟我吹胡子瞪眼楮的。」

「這世界上,除了**佛爺,就你敢斥我。好吧,你坐下,陪我說說話。」

德吉坐過來,幫他掖了掖披風。她見德勒還是發冷,招手讓女僕把炭火盆搬到他身邊。

德勒烤了一會兒火,有了些精神,問德吉︰「這一白天,你听到外面都在傳言什麼呢?」

「听說您在羅布林卡和仁欽噶倫動真格的了。」

「就這些?」

「後來又听坊間風傳,仁欽調軍隊進了羅布林卡,您被嚇得落荒而逃。」

德勒被逗笑了︰「嘿嘿,我落荒而逃,你信嗎?」

「您這一回來,又咳嗽又發燒,我能不信嗎?要不是嚇的,至于這樣嗎。」

德勒不高興了,變臉︰「胡謅八扯。」

德吉卻認真起來︰「爸啦,十三世**佛爺剛剛圓寂,城里城外,有頭有臉的都活泛起來了,他們在明里暗里地拉幫結派,把拉薩城搞得人心惶惶。這種時候,您不體諒自己,誰體諒您呢……爸啦,我們又不想當攝政,誰想當,讓他們鬧騰去,您何必惹一身是非!」

德勒不耐煩,打斷她︰「你女人家,懂得什麼?我身居要職,是正三品的噶倫,雪域危難之時,正是我為佛爺和噶廈政府效力的時候,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爸啦,誰會當攝政呢,仁欽嗎?」德吉憂心地問。

德勒搖頭︰「仁欽的是想沾一沾那個金寶座!他以為自己有實力,也有資歷,我偏不讓他當。叫他眼巴巴地望著。」

「我們府上到底和他有什麼恩怨?變得水火不融?」

「不是爸啦度量不夠,容不下人,是**佛爺不容他!十三世**喇嘛晚年痛恨洋貨,他曾下了一道禁令,凡是境外的舶來品,皮鞋、禮帽、香煙都被禁止,**指派德勒噶倫負責督察。仁欽噶倫自打和英國駐拉薩商務代表處的洋人密切起來,就學會了抽煙。三個月前的一次政務例會上,仁欽實在熬不住煙癮,就躲到布達拉宮的廁所里抽了起來。在佛教聖地吞雲吐霧,褻瀆神靈,冒犯戒律,擾亂佛法修煉,被德勒噶倫當場斥責了一頓。後來,這事兒不知怎麼被**喇嘛知道了,仁欽被罰了半年的俸銀,還撤掉了他在議事廳的噶倫卡墊。其實,仁欽抽香煙事小,**佛爺是憎惡他跟洋鬼子走得太近!打那以後,他每次開會的時候,都坐在硬木板上……仁欽不忍其辱,從此,就對我懷恨在心了。我太熟悉仁欽了,他若當上攝政,將來他會替誰說話?為誰辦事?**的血雨腥風可就開始了。」德勒說完,咳嗽起來。

暖暖的陽光射進仁欽噶倫的臥室里,仁欽正坐在卡墊上吸煙,很享受。一僕人上前將一條熱毛巾遞上,仁欽敷了敷臉,又在銅盆里簡單地洗手。一尊小金盂遞上,仁欽接過,漱口。女僕上前跪在他腳下,揚臉接著,仁欽將漱口水吐在她嘴里。仁欽這時才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擎起胳膊,讓四名女僕給他穿官袍,系腰帶。緞套木碗、墨水瓶、竹筆、漢刀,依次上身,這些東西是貴族們出席噶廈政務例會必不可少的裝飾。它們有一個共同特點,華貴、精致、奢侈。最後,僕人把金嘎烏插在仁欽頭頂的發髻上,仁欽才抬腳出了屋門。他要去羅布林卡,今天應該和德勒噶倫一見高低。

汪丹和洛丹埋伏在一個二樓的房間里,他們要替同志會的兄弟們報仇。房間光線昏暗,狹窄的窗戶下面的街道是仁欽去羅布林卡的必經之路。洛丹靠在窗前,邊吃咖喱魚塊罐頭,邊觀察下面的動靜,街上已經有了零星的行人。洛丹看了看手表,有些著急︰「那狗官不會不走這條路吧?」

汪丹掃了一眼地上的地圖,自信地說︰「沒錯兒。他一定會來!洛丹,事成之後,我們分頭撤離,躲到鄉下去,避開拉薩城里的搜捕。十天後,我們回拉薩,去城北的貓耳朵客棧會合。」

洛丹點頭,又向樓下望去,他看見仁欽一行人遠遠地走來。他閃到窗戶的一側︰「來了。」

仁欽噶倫耀武揚威地走來。按**的規矩,噶倫出行,必須是標準的七人一行的官儀。前面三個人,清路的、背著黃布包的秘書、馬夫,仁欽騎馬走在中間,後面跟著三個僕役。他們走在街上,路上的農奴見狀,紛紛轉身伏在牆上,來不及躲避的人也閃到一邊,彎腰吐舌,表示敬畏。

汪丹觀察︰「沒錯,就是仁欽,中間騎馬的那個。」

仁欽一行人漸漸走近。汪丹瞅準時機,迅速拉弦,把一枚手雷扔了下去。手雷落地炸響,街上人仰馬翻,一片混亂。馬當場被炸死,仁欽從馬上摔了下來,他的官帽被炸飛了,滿臉滿身都是泥土血水。仁欽府的僕役從地上爬起來,背起仁欽從硝煙中逃了出去。

巨大的爆炸聲,全拉薩城都听得見。隔著兩條街,警察連長土登格勒也在去往羅布林卡的路上,他嚇了一跳,提馬狂奔,來到街口,朝遠處爆炸地點張望。他的貼身隨從帕甲和身穿英式制服的六名警察也趕了上來。帕甲伸著脖子遠眺︰「少爺……好像是仁欽府的人。」帕甲帶著警察正準備往前沖,卻突然被土登格勒叫住︰「我們是出來巡邏的嗎?」

帕甲听懂了主子的意思,馬上停住腳步,返身回來︰「少爺,您是去羅布林卡開會的。」

土登格勒不再言語,掉轉馬頭朝另一方向走去。土登格勒三十出頭,是拉薩警察團嶄露頭角的少壯派警官。他是顯赫的大貴族雍丹府的二少爺,也是德勒府少女乃女乃次仁德吉的妹夫。今天遇到德勒府的政敵被人行刺,他當然懶著去管。土登格勒帶著眾警察剛拐過一個街角,就看見遠處胡同里的汪丹和洛丹正順著繩子從屋頂往下滑。土登格勒停住腳步,歪著腦袋看著。帕甲湊上前來︰「少爺,一定是他們干的。」

格勒沒理他,繼續琢磨著。他模出鼻煙倒在指甲上,遞到鼻孔下,深深一吸,隨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汪丹和洛丹剛滑到地面,突然听到噴嚏聲,他們嚇了一跳,見一隊警察站在不遠處正盯著他們,兩人面如土色,撒腿就跑。

帕甲有些不知所措,問道︰「少爺,抓不抓?肯定是他們干的!」

格勒像沒听見一樣,又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捏了捏鼻子,見汪丹和洛丹拐進一個街口消失了,才沖帕甲嚷道︰「還不去抓!」

帕甲得令,吆喝著警察們追了過去。格勒下馬,來到繩子前,用手晃了晃,笑了。一會兒,帕甲帶人跑回來︰「少爺,刺客不見了。」

格勒朝遠處掃了一眼,然後問道︰「帕甲,憑你的判斷,這兩個人,誰指使的?」

帕甲想了想,試探地說︰「應該是……仁欽噶倫的政敵吧。」

「政敵……你指誰啊?」

「我沒指誰,瞎猜,就是瞎猜。」帕甲心里想的是德勒噶倫,卻不敢說。

格勒笑了,警告說︰「瞎猜可以,不許瞎說!今天的氣氛不對……你把手下的人撒出去,到各處看看。注意觀察藏軍一團、二團的動向,還有,看看有沒有三大寺的浪蕩僧進城,明白嗎?」

帕甲點頭應承著︰「啦嗦。」

把警察們都打發走了,土登格勒想了想,現在當務之急是去德勒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德勒噶倫,自己也討個頭彩。當他來到德勒府門前,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德勒噶倫能不知道嗎?土登改了主意,他沒有進去拜見德勒老爺,轉身走了。果不其然,德勒府的管家旺秋也早探听到街上的消息,他正在碉樓里向德勒噶倫稟報︰「仁欽踏了地雷,也可能是吃了手榴彈,反正是……被炸著了。」

德勒感覺事態不妙,他起身要往外奔。德吉有些緊張,上前攔住他說︰「爸啦,外面情況不明,您出去會有危險的。」

「這種時候了,還唆什麼!趕緊備馬!」德勒一邊說著,一邊沖出門去。

德勒噶倫來到堅色頗章朝佛殿的時候,藏兵荷槍實彈地站在通道兩側,嚴陣以待。僧兵則擁在朝佛殿入口的台階上,不許藏兵靠近一步。兩邊的態度敵對,氣氛緊張。朝佛殿里早已來了各色重要人物,比上次開會的人要多。他們正分成兩派,激烈地爭吵著。有人說,是有人想除掉仁欽噶倫!早有預謀!也有人認為,全**只有藏軍的軍械庫才有這種威力巨大的炸彈,事情不是很清楚嗎,完全是賊喊捉賊嘛!兩派爭執不下,吵得臉紅脖子粗。堅色等幾名僧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聲色地看著大家,一臉茫然。從某些僧俗官員異樣的眼光里可以知道,他們懷疑是堅色刺殺了仁欽。大家見德勒噶倫走進大殿,安靜了許多。德勒噶倫環視眾人,問道︰「街上發生的事兒,你們都听說了吧?」眾人紛紛點頭。

德勒繼續問道︰「凶手是誰?查出個眉目了嗎?」

土登格勒上前稟報︰「噶倫老爺,正在查,凶手跑了。」

「仁欽噶倫怎麼樣?」

「也正在查,下落不明。」

土登格勒話音未落,殿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仁欽竟被人用門板抬了進來。他躺在門板上,衣冠髒亂,臉上殘留著硝灰,表情痛苦,但看不出他到底傷在什麼部位。大家見狀,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問寒問暖。堅色想上前去探望仁欽,結果被人擋在後面,他有些氣憤。

德勒上前問候︰「仁欽噶倫,大伙都在為你擔心呢,傷到哪兒啦?」

仁欽老淚橫流,苦著臉說︰「撿條命,撿條命啊。托德勒噶倫的福,我才大難不死啊!」

德勒派身邊的官員去傳藥王山的藏醫,又吩咐仁欽府的隨從把噶倫大人抬到偏殿去安歇。可仁欽卻執意不肯,他稱「如果因為自己的賤體再耽誤議政,那就是罪過了」。德勒只好依他,轉身向眾人宣布︰「今天的政務例會就不耽擱了,大家開始吧。」所有人各就各位,回到座位上,現場恢復了平靜。

土登格勒一直遠遠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並不是因為他官階低微,只是一個六品小吏,而是躲在一旁便于觀察眾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德勒噶倫的臉上,然後又落在堅色的臉上。最後,他望著大殿的中央,仁欽躺在門板上,疼得不時地哼哼。

上次推舉德勒噶倫的那位官員看了仁欽一眼,認為他在裝腔作勢,不忿地說︰「攝政的人選昨天已有公論,只是因為某些人從中作梗,會議中斷,大家才沒有表決。」

坐在前排的一位孜本騰地站起來,質問︰「你把話說明白了,誰從中作梗?」

「難道不是嗎?選堅色大人,眾望所歸,只是有人出于私怨,橫生枝節,故意搗亂。」

又站起一位胖喇嘛,發表意見︰「何為眾望所歸?我就反對堅色攝政!」

德勒見又吵起來了,便起身主持會議,他冷靜地說︰「你們都不要吵了。札薩大人,除了堅色,你心里如果還有合適的人選,就說出來。」

胖喇嘛也不推辭︰「說就說。我覺得仁欽噶倫做攝政才是真正的眾望所歸。」仁欽一派的官員,遙相呼應,紛紛發聲,舉薦仁欽,稱他閱歷豐富,有政治遠見。

德勒只好拍板︰「好,仁欽噶倫也是人選之一,還有其他的人選嗎?」

仁欽強忍著疼痛,哼哼嘰嘰地說︰「我躺在門板上,能當攝政嗎?謝謝各位同僚的抬舉,我……就免了。」勢不兩立的兩派人全都愣住了。土登格勒依然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黃碗帽官員忍不住,問道︰「仁欽噶倫,你不當,又反對堅色大人,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仁欽像很痛苦,皺著眉頭,努了半天勁兒才說︰「大家忘了,大清乾隆皇帝火牛年詔書是怎麼說的……大皇帝詔曰,**的攝政必須是格魯派的大活佛。堅色大人雖然也是個喇嘛,可他不是大活佛啊。大皇帝還規定,禁止**喇嘛的親屬和他身邊的侍從參政議政,這也是一百多年來,顛撲不破的鐵律。堅色大人只是佛爺身邊的一個侍衛,侍衛當政,這和內地歷史上的宦官專權有什麼區別?」

眾僧俗官員開始議論紛紛,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德勒也在沉思,他傷寒發作,身體不時地打冷戰。仁欽看大家亂了,沖坐在**法座前的金座活佛點了一下頭,示意他該說話了。

金座活佛心領神會,起身提議︰「我們應該請一位活佛出任攝政,這才符合**的法度和規制。」

現場的人都表示贊同。德勒注視著他,隱約感到一絲不祥。

活佛繼續說︰「……我覺得有一個人選,最合適,他就是熱振活佛。」

德勒皺眉頭︰「熱振活佛……他怎麼還沒到?」遠處的一位官員回話︰「噶廈秘書處已經派信使去通知了,熱振寺離拉薩有三天的路程,熱振活佛如果啟程,應該在路上了。」

德勒頭上滲出汗來,他掩飾著,悄悄擦拭。此時,他忽然意識到,推舉熱振活佛當政,才是仁欽的真正目的。此前他的所有動作都是障眼法,這是一著聲東擊西的妙棋。熱振活佛是一位年僅二十一歲的活佛,他遠在林周宗的熱振寺,對拉薩政界很陌生,既沒有人脈根基,又缺乏政治經驗。由這樣一位年輕的僧侶執政,仁欽一伙非常容易操縱他,權力最終還是落在仁欽的手里。怎麼辦?沒有辦法了,一切為時已晚。在隨後舉行的宗教佔卜儀式上,果然,熱振活佛當選攝政,這是神的旨意,已經不可更改。

`11`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西藏秘密最新章節 | 西藏秘密全文閱讀 | 西藏秘密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