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 §§第三十六章 久違了,德勒府

作者 ︰ 劉德瀕

達札管家和扎西分手後,帶著四名喇嘛怒氣沖沖直奔德勒府。♀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帕甲老婆正把一套盛裝和頭飾裝進箱子里,桌子上還攤著一些金銀細軟。帕甲來到佛龕前,先是合十行禮,然後伸手準備取出佛像,他突然听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頭張望。

達札管家和兩名喇嘛闖了進來,另外兩名喇嘛則守在門口。帕甲意外,忙迎了上去說︰「貴客,貴客啊。管家老爺,您也不事先吱應一聲,我到府門外去接您。」

「這套禮數免了吧。」達札管家不客氣地說。

「管家老爺,快請坐,您這是第一次光臨寒舍,真是讓我的家里蓬蓽生輝啊。」

帕甲老婆過來行禮,她說道︰「管家老爺,扎西德勒。」

達札管家沒理她,扭頭看了看地中央的箱子,問道︰「你們這是……拾掇東西,準備走啊?」

「老爺,您見笑了,各家各戶不是都在準備嗎。」

「去哪兒啊?」

「跟著**佛爺去印度。」

管家大加贊嘆地說︰「了不起!帕甲,你真有遠見,三四年前你就料到會有今天,在印度的產業也置辦得差不多了吧?」

「在印度有產業就好了,我正在這兒犯愁呢,就眼下這點兒積蓄到了印度挨不過三個月啊。」

「你別跟我哭窮,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在印度的商號,全**做得最大,夠風光的。」

「管家老爺,您這話……我就听不懂啦。」帕甲不解地問。

「現在還跟我遮遮掩掩,你小子真不地道。」管家抬頭四下看了看,又說︰「你這房子真不錯,雕梁畫柱的,從扎西手里霸過來的吧,德勒府在印度的商號你不是也霸下了嗎?」

「什麼印度商號?」

「還跟我裝糊涂!」管家火了,把手中的茶碗摔了,他吼道︰「說說吧,扎西獻給攝政佛爺的布施,你截下多少?獨吞了多少?」

「沒有啊,老爺,我冤枉啊,我對您忠心耿耿,這是誰造的謠啊?」

「扎西頓珠剛剛親口跟我講的。」

帕甲一臉哭相,知道有口難辯了,他說道︰「老爺,我要是留了,我千刀萬剮,我下地獄,我到佛前發誓……」

「別跟我來這套!你是什麼人,我心里明鏡似的。帕甲,把印度商號的賬目,給我詳詳細細地登記造冊,送到我的寺里。要不然,嘿嘿!今生你敢欺騙上師,來世我就讓你全家下地獄。」管家說完,看著地上的箱子,又說︰「這些東西也不是正道來的,來啊,抬走!」

喇嘛一擁而上,抬起地上的箱子走了。

帕甲老婆沖上去,嚷嚷著︰「唉,你這是生搶啊。」

管家裝糊涂,他問道︰「這個女人是誰啊?」

「我是帕甲的老婆。」

「帕甲怎麼娶了你這麼粗俗的女人,不倒霉才怪呢。」

帕甲老婆氣得滿臉通紅,上前要撕扯達札管家,帕甲一把揪住她。管家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走了。他到了門口突然轉過身來說︰「記住了,三天期限!」

帕甲老婆坐到地上撒潑,她罵道︰「帕甲,你個羅剎,我的箱子,我的箱子啊……」

帕甲也傻了,他氣憤地說︰「我就知道扎西這次來者不善,這是他給我設了一個套啊。這個禿驢管家中了扎西的計策,他來逼我!」

「達札不是已經下台了嗎,他的管家還逞什麼威風,咱不怕他!」帕甲老婆說。

「下台了又怎麼樣,達札畢竟是佛爺的上師,那些大貴族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我是誰,我就是雪地里四處刨食的羚羊……我能惹得起誰啊。」帕甲欲哭無淚。

格勒正在仁欽府的客廳里暴跳如雷,他罵罵咧咧︰「……就是一泡屎的工夫,一泡屎讓我的命運發生了大逆轉,噶廈里那群老雜種,真是欺人太甚。」

管家和蔥美在邊上嚇得哆哆嗦嗦,不敢吭聲。

瓊達卻不屑地說︰「他們招惹了你,你沖我們娘們兒嚷嚷什麼啊?」

格勒被她問住,轉而氣憤地說︰「你說得對,我不嚷嚷,我們都留在拉薩,一起去迎接紅漢人。他們共產共妻,先把你捉了去,給共了!」

「**佛爺親政了,我們也是有功之臣,我還以為你迎風見長又得勢了呢,敢情也沒怎麼著。」

「如此重任,**佛爺不交給別人,他交給我,這不是倚重我嗎?」

瓊達咯咯地笑了起來,她不屑地說︰「那你還不高興,氣得滿地轉悠,跟狗找食兒似的。」

格勒被她噎得沒話說,他正要發作,僕人跑進來稟報︰「老爺,德勒府的老爺求見。」

格勒意外,他問道︰「誰來求見?」

「就是當年的德勒府的老爺,您的姐夫,他帶著禮品在府門外候著呢。」

「還傻愣著干什麼,請,快去請!」格勒沖管家吼道。

扎西隨管家進了客廳坐定後,把一個信封推到格勒面前。格勒抬頭看了看坐在卡墊上的扎西,不解地問︰「這是什麼?」

「我雖然剛到拉薩,但對局勢還是略知一二。我想你和兩位弟妹如果去印度的話,需要那邊有人接應,這是我給噶倫堡商號的親筆信,你帶上它應該能派上用場。」

格勒不知所措,他問道︰「姐夫,你這是……」

「德吉在的時候,你幫了我那麼多,我都沒忘。」

「錦上添花不足掛齒,雪中送炭能有幾人。姐夫,大家都想著逃命的時候,您還能惦記我,讓我實在感激不盡哪。」

「你言重了,不管什麼時候,你我也還是兄弟啊。」

格勒打開信來看,里面夾著一張銀票。

「姐夫,……這麼大額的銀票?」

「是真的,隨時可以兌換印度盧比。」

「你修練了魔法不成,點石成金,美元、盧比要多少有多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當年為救那些喇嘛,我確實散盡了家財,沒剩什麼。但我們在印度和內地的商號一直保留著,德勒府與內地的生意也一直沒有斷。這些年,內地戰亂不斷,生靈傷亡慘重,我看準機會,從印度采辦大量西藥,又在**收購麝香、蟲草、藏紅花等中藥材,這些藥物在內地炙手可熱,利潤自然豐厚,德勒府的基業又恢復了。」

瓊達拿起桌子上的銀票,沖著窗外的太陽看了又看,她傷心地說︰「德勒老爺,您的好心我們領了,只可惜你妹夫他去不成印度了。」

「**佛爺不是要出走嗎?」扎西問道。

「沒錯。小佛爺要走,可也要有官員留守拉薩,我被他們選中了。」

「他被噶廈里的那伙老賊算計了!讓他留守,存著心思要整治我們!」瓊達說。

扎西不解,也不語,詢問的目光。

格勒繼續說道︰「噶廈政府要遷往邊境小鎮亞東避難,留守拉薩就成了一個危險的差事。昨天在大昭寺的議事廳開會商議留守的人選,官員們互相觀望,誰也不搭這個茬兒。我出去拉了一泡屎,等再回來,就被他們選中了,荒唐,滑稽!」

「你不願意留守拉薩?」

「這種要命的事兒,躲還躲不及呢,誰會願意?紅漢人的軍隊是在血水里泡出來的,留守拉薩,鬧不好性命難保。♀」

「格勒,如果你真不想留守拉薩,有沒有可能……稟報噶廈,由我來代替你。」

「你想替我留守拉薩?」

「沒錯。我們是親戚,由我來頂替你,也是名正言順。」

「玩笑,你在開玩笑。」

「你就當我是借雪域之危要達到個人目的吧,我是認真的。」

「那也不可能……你在噶廈沒有職務。」

「我雖然沒有噶廈的任職,但德勒家族世襲札薩頭餃,如果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充任甘丹頗章政權的四品官員。現在是政教大業危難的特殊時期,正是噶廈政府用人之際,我提出申請,他們沒有不允的道理。」

格勒望著他,先是震驚,繼而哈哈大笑地說︰「扎西喇嘛,你經書讀多了,太書呆子氣了吧?甘丹頗章政權都快散架子了,你卻要當什麼四品官員?」

「妹夫,我幫你尋一個退路,你幫我謀下這個差事,如何?」扎西認真地說。

格勒猶豫了。

「老爺,姐夫一定有他的打算,你為什麼不成全人家呢?」瓊達說道。

「你懂什麼?他這是在胡鬧。」

「妹夫,小夫人說得對,不管時局怎麼變化,我都不會離開拉薩,你把我的意思稟報噶廈吧,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你真的不打算走啦?」

「你們走,我留下。」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

「德吉轉世再來,她一定會到德勒府找我,我不能讓你們的阿佳啦失望。」

格勒和蔥美、瓊達都愣住了,他們望著扎西,無語。

帕甲心煩意亂,他來到大佛殿,跪在佛前,一臉虔誠,默默祈禱磕頭。一名小喇嘛從側門探出頭來,沖著他指指點點。一會兒,達札管家現身出來,他走到帕甲身後,不屑地說︰「你就是把腦袋磕爛了,佛菩薩也不會保佑你。」

帕甲抬起頭,轉過身來,真誠地說︰「管家老爺,我想清楚了,我們完全是中了扎西的詭計。」

「扎西再鬼也鬼不過你啊。」

「您就是逼死我,我也變不出那些商號啊。」

「不要跟我耍花招。別忘了,德勒太太是怎麼死的。」

「管家老爺,那件事兒,我可是完全听從您的吩咐啊。」

「呸,血口噴人!在菩薩面前,你還敢信口雌黃,我看你是魔鬼附了體。」管家說罷,揚長而去。

帕甲有口難辯,絕望地捶胸頓足。片刻,他冷靜下來琢磨著,不能坐以待斃,要力挽狂瀾才行。他拿定主意,起身直奔藏兵指揮部。

帕甲一副可憐相,唉聲嘆氣地對尼瑪說︰「吃完大山嫌不飽,喝干海水不解渴啊。人哪,就是貪欲的奴隸。」

尼瑪喝著茶,琢磨著帕甲的話,他問道︰「帕甲大人,你到底遇到什麼煩心事兒啦?」

「尼瑪大人,是我的煩心事兒,也是你的煩心事兒!」

「啊?」

「你還記得當年扎西送你的那一箱寶物,還有那九崗肥地吧。」

「什麼意思?」

「有人惦記上了。」

「我听說扎西回來了,是他嗎?」

「可能吧。但出面想要那東西,卻是達札攝政王的管家。唉,我們俗人六根不淨也就罷了,他們是修行之人怎麼能如此貪財,我雪域佛國沒希望了。」

「你能不能痛快點兒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尼瑪大人,當年為救那些喇嘛,達札管家差不多把德勒府掏空了。你那箱寶貝,扎西原本也打算送給達札攝政王,是我牽著扎西的鼻子把他引到您的帳前,都為政教大業勞心勞神,不能撐的撐死,餓的餓死吧。」

尼瑪不言語。

「這是虎口奪食啊!誰料想,事情過去這麼多年,達札管家來找後賬了!也不知他從哪兒探听到我們的底數,他剛剛到了我家威脅我,讓我來索要那些寶物。尼瑪大人,您看……您家大業大,就別難為我啦。」

尼瑪聞听火了,他吼道︰「那老朽都垮台了,他管家還這麼張狂。」

「下了山的雪獅,它還是雪獅,也變不成土狗啊。尼瑪大人,這件事兒,您可給我做主啊,要不然,我這輩子不消停,下輩子也不安生啊。」

「別听他胡扯!這狗仗人勢的老雜種,這些年我受他的氣還少嗎,到如今他還敢跟我齜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啦。」

「你也別生氣,達札管家的為人你比我清楚,誰能入他的眼啊。我看,你還是息事寧人吧。」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這是羊尿泡打在我臉上,雖說不痛,可臊氣難聞。你讓他來找我!」

帕甲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這好嗎?您二位要是見了面,不就撕破臉皮了嘛。」

「你說怎麼辦?」

「這件事兒,還是我來處理,你看,這樣如何……」帕甲湊到尼瑪身邊耳語起來。

第二天,帕甲便主動來找達札管家,他在布達拉宮後山門前等候著。執崗的藏兵把宮門打開,達札管家帶著四名喇嘛從里面出來,他打量著帕甲,不客氣地問︰「賬本和契約,帶來了嗎?」

「又是契約又是賬本,一大摞太沉了,您真想要,跟我回家去扛吧。」

「帕甲,你成心吧,到了這個地方,還敢耍花花腸子。」管家說著,回頭沖喇嘛吩咐道︰「把他請到里面去,給他醒醒神!」

四名喇嘛沖上去抓帕甲,帕甲與他們廝打起來。執崗的藏兵突然圍了上來,掄槍便砸,很快就把喇嘛們打倒在地。

管家叫囂著︰「你們反了,竟然敢打喇嘛爺爺。」

「執崗的是保衛**佛爺的,不是保衛你的。」帕甲說完,沖上前去把管家打倒在地,惡狠狠地說︰「你這個貪心不足的禿驢,你要商號,要賬本,要金子,要銀子,給你!我都給你!」帕甲罵著,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塞進管家的嘴里。

管家掙月兌了,他爬起來一邊跑,一邊說︰「你等著……」

帕甲搶過藏兵的槍,抬手瞄準了達札管家。正在這時,尼瑪突然伸手攔下,帕甲的槍響了,但子彈卻打飛了,達札管家嚇得連滾帶爬鑽進了宮門里。

「差不離就得了,你小子手夠黑的。」尼瑪說道。

「尼瑪大人,你怎麼也來啦?」帕甲意外地問。

「我不來,怎麼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啊。」

帕甲心中一驚,他遲疑了一下。

「挑撥我和達札管家的關系,你想利用我。嘿嘿,當我是傻犛牛呢?我早打听了,達札管家想要的根本不是我那只箱子,而是在印度的商號。帕甲啊帕甲,你不但手黑,心也黑。商號的契約呢?賬本呢?」

「尼瑪老爺,沒有,真沒有啊。♀」

尼瑪一個大嘴巴抽過去,怒視著他說︰「你再敢騙我!我把你扔到山底下去!」

「尼瑪老爺,我真沒騙你。」

「明天不是達札管家給你的最後期限嗎,給我听好了,明天晌午之前,你要不把賬本和商號的契約交到我手上,我把你的尿擠出來!」尼瑪說罷,轉身走了。

執崗的藏兵也列隊跟隨而去,宮門前只剩下帕甲,他欲哭無淚,一坐在地上,號了起來︰「哎喲帕甲啊,本以為牽來一只獵狗,結果卻引來一條豺狼,我真是蠢哪……」

扎西和剛珠正在八廓街上轉悠,街上一片蕭條。他們來到原來的德勒商店門前,站在門外觀察,店里的伙計正在打盹,店內的商品也不齊全了,只有一些佛教器具、淨水碗、酥油燈等。

剛珠說道︰「我探听過了,擦絨家有意思把這店鋪甩手給我們,老爺,接嗎?」

「不急,再等等。」

「老爺,您真穩得住神,這麼多天了,帕甲那邊怎麼還沒動靜啊?他什麼時候把德勒府還給咱們啊?」

「快了,那伙賊人已經咬作一團,我要看到他們一個個嘴丫子淌血。」

剛珠一轉身看見帕甲從遠處經過,他來了精神,說道︰「老爺,帕甲在那邊,是他。」

扎西繼續擺弄著手上的商品,頭也不回地問︰「他還神氣十足嗎?」

「蔫頭耷腦的……唉,他衣服怎麼破啦?」

「還用問嗎,狗咬狗,哪能不傷皮毛!」

帕甲沮喪地走在街上,他知道自己這次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必死無疑。他心不甘,自打從昌都來到拉薩,他忍辱負重,過關斬將,好不容易爬到了市政長官這個位置上,難道眼前的浮華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嗎?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也許他能給自己一線生機。于是,他反身朝南走去。

格勒今天的心情異常的好,他陪卓瑪玩著游戲,逗得卓瑪開心地笑個不停。瓊達從外面進來,她不解地看著他,問道︰「老爺,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啊?」

「今天我高興,寶貝閨女,你告訴她。」格勒說道。

卓瑪開心地說︰「爸啦說,我們要去印度了。」

「老爺,這是真的嗎?」瓊達驚奇地問。

「當然是真的。我聯絡了幾位僧俗官員,共同舉薦扎西做錢糧局局長,是個四品的官。**佛爺今天已經批準了,還讓他補了我留守的缺,我徹底解月兌了,可以帶著你們一起去印度了。」

「真夠缺德的,拉薩的人都跑光了,上哪兒去收錢征糧?」

「從前錢糧局是個肥差,現在是閑職,給扎西要了個留守的虛餃罷了。拉薩真正負責的是俗官魯康娃和僧官洛桑扎西,他們兩位已被**佛爺任命為代理攝政了。」

瓊達不屑,撇了撇嘴。格勒一把抓過瓊達的臉蛋,盯著她說道︰「張開小嘴讓我看看,整天價舌頭上像長了倒槍刺!小美人,扎西替我留守拉薩,我帶你們娘們兒去印度過太平日子,不好嗎?你就不如蔥美,也不給我生個兒子。」

瓊達打掉格勒的手,揉了揉臉蛋說︰「去了印度我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你就住下,我們在噶倫堡有一幢別墅,那邊四季如春。」

「我還要去倫敦,去巴黎。」

「你要去哪兒都行,上天我也不管你。」

管家從外面進來,他弓著腰說︰「老爺,帕甲求見。」

格勒一下子冷下臉來,說道︰「不見!」

管家剛走到門口,格勒又改主意,讓他把帕甲帶進來。

帕甲隨著管家來到客廳時,格勒正端坐在卡墊上。帕甲撲通一聲跪倒,爬到他面前說︰「仁欽噶倫,您救命啊。」

格勒特輕蔑地看著他,譏諷地說︰「哎哎,放著好好的人不當,你怎麼四只爪子在地上爬啊?當自己是狗啊?」

「您看我現在這副德行,跟狗也沒什麼兩樣了。」

格勒審視著他,最後說︰「還是不一樣。帕甲,你知道狗和人有什麼區別嗎?」

「狗忠誠……」

「不對,狗永遠是狗,人有時候不是人!」

帕甲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老爺您說得太對了,我非但不是人,現在連喪家之犬也不是了。噶倫老爺,您看在我們過去主僕一場的分上,再賞我一張濕牛皮,讓我早點兒解月兌吧,死在您手上,我也算有個名分。」

格勒被他逗樂了,調侃地問︰「達札活佛下台沒幾天,你剛失了倚靠,就尋死覓活?」

「扎西回來了,哪還有我的活路啊。」

「我姐夫為什麼要算計你啊?你心里應該有本賬。」

「賬,您別提賬了,我哪有賬啊……他丟出一個誘餌,讓我們自相殘殺。」

「自相殘殺,好啊,我姐夫真有辦法,讓你們自生自滅,省得我動手啦!」

「老爺,他們要是把我宰了,對您可沒有一點兒好處。」

「他們不把你宰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留著你,再背叛我一次?」

「老爺,我也幫過您一次,現在,我還能再幫您一次。」

格勒審視著帕甲,他琢磨著,最後問︰「花花腸子彎彎繞,抖摟抖摟,讓我看看里面什麼貨色?」

「**佛爺親政,您的確實立了大功。可那些老臣並不買您的賬,要不然,他們也不敢合起伙來整治您,讓您留守拉薩算是一樁,後面保不準還有第二樁、第三樁,您是防不勝防啊。」帕甲狡詐地說。

「那就讓他們試試,我土登格勒隨時都接著。」

「噶倫老爺,有兩樁事兒,您可接不得。」

「哪兩樁?」

「熱振活佛是誰害死的,主謀是誰?當然不是您了。可血洗熱振寺,您就月兌不了干系啦。還有,**佛爺的父親,又是誰害死的?當然主謀也不是您,可您說得清楚嗎?」

「你威脅我?帕甲,你真是來找死的!」格勒憤怒地說。

「不,我是來提醒您的。這兩樁事兒,您都說不清楚,可我能說清楚,如果您需要,門下隨時可以證明您的清白。甚至,我還可以幫您找到元凶,個保個的貨真價實!」

「誰對熱振和佛公下的手?」

帕甲爬起來,湊上前去,對格勒耳語起來。

「當真?」格勒問道。

「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證據我都留著呢。」

「你真是個滑頭。」

帕甲見說動了格勒,心里有了底,他笑著說︰「在**不當滑頭怎麼保命。噶倫老爺,您若想取得**小佛爺的信任,這是一個多好的籌碼。所以,您得留著我,沒準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土登格勒從骨子里看不起帕甲,他就是一只搖尾乞憐的野狗。但是,他確實還有可利用的價值,他掌握著熱振之死、佛公之死的秘密,這是未來可以隨時打倒政治對手的利器,留著帕甲,利大于弊!于是他說︰「好吧,我累了,你回去吧。」

「噶倫老爺,我哪敢回家啊,明天就是我的大限,達札管家和尼瑪他們都等著我呢。」帕甲哭喪著臉說。

「放心吧,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謝謝噶倫老爺大恩大德,您是我再生父母……」

「這種脖子以上的話,省省吧。」

「不說了,領了噶倫老爺的護身符,我今晚能睡個囫圇覺了。」

管家伸手把帕甲請了出去。格勒忽然想起什麼,又叫道︰「你等等,我姐夫也等著你呢,你睡了不該睡的地方。」

帕甲驚詫,馬上又應諾道︰「我明白,我明白。」

他把扎西請到德勒府,扎西站在佛龕前,閉目默默地念著心咒。剛珠把新寫的房契攤在桌子上,帕甲蓋上自己的手戳,按下手印。剛珠拿起契約,認真地看了看,說道︰「老爺,齊啦。」

扎西轉過身來,他並沒有看契約,而是死死地盯著帕甲。帕甲有些不寒而栗,他趕緊說︰「德勒老爺,物歸原主,手續齊了,我告辭了。」

扎西平靜地問道︰「你住哪兒啊?」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搬回你的小院,好啊,這樣,我就不難找到你啦。」

帕甲憤恨地望著扎西說︰「宅院我都騰給你了,咱們互不相欠了。」

「是嗎?……當年,你故意刁難責罰那些喇嘛,詐我的錢,訛我的莊園,甚至霸了德勒家這座祖傳的封地,我認了,都給了你。」扎西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吼道︰「你為什麼還要斬盡殺絕?」

「您這話沒根由啊。」帕甲狡辯地說。

「那枚炸彈是怎麼回事兒?」扎西怒目圓瞪地問。

「什麼炸彈?」

「它奪去了德吉的性命!她是一個多麼善良的女人,從來以德報怨,你們卻用炸彈炸死了她!魔鬼!」

「你在說什麼?什麼炸彈,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現在可以不承認,我也不會生撬開你的嘴,等我找到證據,我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扎西說著,一把將帕甲扔了出去。帕甲滾倒在地,非常狼狽。扎西憤恨難平,再次撲過去一把將帕甲揪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等著那一天吧,不會很遠了。我發誓,絕不會饒恕你!」他扔下帕甲,怒吼道︰「滾!拖出去,給我拖出去!」

剛珠和一名僕人撲上去,不由分說,把帕甲拎了出去,摔在院子里。眾僕人圍過來,沖他吐口水,磨糌粑的女奴抓過一把糌粑,摔在帕甲臉上。帕甲的臉花了,他從地上爬起來,眼神里充滿了仇恨,灰溜溜地出了門。

扎西出現在台階上,他大聲地吼著︰「把屋子里、院子里,所有跟他有關系的破爛東西都給我扔出去!要煨桑,要燻香,連燻三天,再請喇嘛念經,除去府宅里的晦氣!」

憤怒、悲痛一起向扎西襲來,他腿一軟,坐在了台階上。扎西從懷里掏出德吉送他的那塊綠松石佩玉,痛苦地貼在腦門上。

僕人提著大香爐在德吉的臥室里四處走動,香煙彌漫,臥室已經恢復了從前的樣子。等僕人們燻香過後,扎西出現在門口,他望著空蕩的房間,非常感傷,在煙霧繚繞,日光縷縷中潸然落淚。他喃喃地說︰「德吉,我們又回來了,你如果轉世再來,這里還是你的家,回來看看吧。」

扎西把拉薩的一切安頓好了以後,便帶著禮物去山里看望上師多吉林活佛。群山峻嶺之間的多吉林寺經過修繕,又恢復了往日的莊嚴。

多吉林活佛心情沉重地對扎西說︰「由于懼怕解放軍西進,**三大領主們一面指派阿沛?阿旺晉美、堪窮土登列門等人與解放軍談判,行緩兵之計;一面由剛親政的**喇嘛攜噶廈政府的主要官員轉移到邊境小鎮亞東,做好必要時逃往印度的準備。」

「我也听說了。」扎西答道。

「**佛爺遠走印度,也不是第一次了。第十五繞迥鐵狗年,進藏的川軍和藏軍打起仗來,小佛爺的前世就出走印度,還被慈禧太後革掉了佛號。」

「我在噶倫堡的時候,去參觀過**佛爺曾住過的別墅。」

「那時我四十出頭,貪玩著呢,陪十三世佛爺在印度滯留了兩年,最後,還不是又回來了。雪域高原是觀音菩薩教化之地,我們是菩薩的信徒,離開了這片土地,一切就失去了根基。與其這樣白白折騰一遭,還不如不走!」

「上師,時代畢竟不同了,內地的**政權畢竟不是大清皇朝了,我們對它太陌生啦。」

「老僧認為,大清皇朝也好,中華民國也好,現在叫共和國也好,名號變了,國還是那個國,改朝換代罷了。北京的大皇帝不管換了誰,他都是文殊菩薩的化身,都是全中國黎民百姓的大怙主。」

「德勒府在雅安有商號,那邊的掌櫃來信說,西康省長劉文輝率部起義,**接管了西康,我們的商號倒沒受影響,照例經營著。」

「**來拉薩,和歷朝歷代不會有什麼區別,都是振錫綏疆之舉,有什麼好怕的?拉薩城里那些老少爺們,欺負佛爺年紀小沒主意,淨在他身邊瞎嘀咕。還是我的徒兒有主見,不往國外跑,往我這兒跑,還給我送布施。」

「多吉林寺修復之後我還沒來過呢。」扎西笑著說。

「這次來了,多住兩天,靜靜心。」

扎西在多吉林寺住了一天,便匆匆地回了拉薩,他趕到德勒府郊外莊園的時候,那里一片忙碌,院子里堆滿了裝糧食的犛牛袋子,剛珠手里捧著賬本,正指揮奴僕把新收的糧食往棚子里扛。他見扎西進來,便迎上前去說道︰「老爺,您回來啦!」

扎西應了一聲,抓起一把青稞,放在手上查看,又扔了幾粒在嘴里嚼著。

「又有人賣青稞給我們,軟磨硬泡,不收都不行啊。」剛珠匯報說。

「不是說過了嗎,有人賣,我們就收。」

「青稞、酥油眼瞅著就堆滿了,再收都沒地方放了。」

「這里放不下,就找新地方。」

「老爺,您倒是真大方,他們跑的跑,顛的顛,把這些東西都甩給咱了,這也太多了,一百年我們也吃不完哪。」

扎西不理他,拿過賬本掃了兩眼,然後又說︰「剛珠,這些糧食要分散保存,放到不同的地方。這個莊園留一部分,抽調一百袋青稞送到八廓街的商店里去。」

「賣嗎?現在可沒人買。」

「你不用管,照我說的去做,再調一部分,送到阿媽莊園去。……娘底溝那邊不是有個山洞嗎,那里面也要存放一些,派人看著。」

「山洞里倒是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糧食霉不了。」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這些糧食要有放在明處的,有放在暗處的。」扎西說著,看到牆角下的皮墊上放著骰子,他走過去拿了起來。

剛珠更糊涂了,他問道︰「老爺,您這到底是要干什麼啊?」

扎西晃了晃手中的骰子,神秘地說︰「賭博!我要大賭一場!」

巍峨的布達拉宮下面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熱鬧,氣氛蕭條冷落。石階下端有兩名藏兵在執崗,顯得很懈怠。扎西穿著四品官服騎在馬上,在隨從旺秀的陪同下,來到布達拉宮台階前下了馬。

僧官強巴迎了上來,他問道︰「德勒老爺,您今兒得閑?」

「我來上班。」扎西尷尬地說。

「噢,瞧我的記性,您是新任的錢糧局局長。局長大人,扎西德勒!」

「強巴大人,扎西德勒!」

「德勒大人,您來過了,就算點了卯,今兒還是請回吧。」

「我不用天天來上班嗎?」

「各位大人都走光了,您還上什麼班啊?留守拉薩的各位大人都在家里辦公,有事兒我會派人去找您。」

扎西明白了,他只好說︰「好,那我也回家吧。」他轉身剛要往回走,突然看到邊巴從遠處踉踉蹌蹌地走過來,他破衣爛裳,丟盔卸甲的樣子,來到布達拉宮前跪在地上,一個頭磕下去,便爬不起來了。扎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快步上前問道︰「邊巴,是你嗎?」

邊巴疲憊不堪,慢慢地抬起頭,他驚詫地問︰「老爺,真是老爺,您回拉薩啦?」

「你怎麼在這兒?少爺呢?」

邊巴癱在地上,哭了起來︰「老爺……我和少爺被紅漢人的軍隊打散了……」

「別哭,別號喪啦,白瑪少爺呢,他在哪兒?」扎西急躁地問。

邊巴被嚇得止住哭,他抽泣著說︰「少爺帶著我們到了昌都前線,我們被編進牟霞的藏軍第三團開到了金沙江邊,和紅漢人的部隊剛一照面,還沒放幾槍,我們……我們就被打散了……我和敗下來的兄弟們躲進雪山里……」

「你再沒見到白瑪少爺?」

「沒有。牟霞的部隊抵不住紅漢人的進攻,有的被打死,有的被俘虜,全都敗了。後來,槍炮聲不響了,我和幾個藏軍兄弟沿著官道往回逃,一路討飯,走了一個多月才看到布達拉宮。」

「我知道了,扶他回府吧!」

旺秀把邊巴拉起來,扶著他走了。扎西卻沒站起來,他臉色蒼白,最後,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入夜,德勒府客廳里的汽燈吱吱地響著,照亮了每個角落。扎西坐在藏桌後面,閉著眼楮,無精打采的樣子。剛珠整理好了賬目,念給他听︰「……磨好的糌粑八百六十藏克,印度大米三千一百藏克,酥油九百五十藏克,今年新打青稞二萬六千七百零三十藏克,去年陳青稞一萬一千八百藏克,青油五百五十藏克,風干犛牛肉七百零二十袋,風干羊肉四百九十二袋,女乃渣三百四十袋……」

扎西沖他揮了揮手說︰「別念了,你也坐吧。」

「我還真得坐一會兒,這賬目念得我心驚肉跳的,腿肚子都轉筋啦。」剛珠說著,坐了下來。

「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糧食。剛珠管家,要不是逃難,大家需要現錢,誰會這麼便宜的價格賣給你。你想收,也收不起啊。」

「擱在過去好了,咱發大財了。可現如今,誰知道紅漢人哪天殺進拉薩,咱這不是請等著讓人家搶嘛。」剛珠哭喪著臉說。

「你說對了,紅漢人的軍隊來了,他也得吃也得住啊。」

「那我們不就遭殃了嗎。」

「所以,我讓你把這些糧食分散保存,放在明處的,備好了讓紅漢人去搶,他們搶夠了,就不會害我們性命!」

剛珠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說道︰「放在暗處的,咱藏得嚴實,他們搶不去……這主意太好了!」

「拉薩城里到處是逃不走的黑頭百姓,到時候,你去把藏山洞里的糧食偷偷地拿出來,既可以自用,也可以賑災。」

「那咱……是老爺功德無量啊!」

「多積些功德,也許能保佑白瑪少爺平安到家。」

「老爺,別看您不說,我知道您心里惦記著白瑪少爺,要不,我們派人出去四下尋尋?」

「藏東地廣人稀,你去哪兒尋啊?」扎西說完,嘆了口氣,起身回了臥室。

他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白瑪生死未卜,自己卻束手無策,怎麼辦呢?他伸手打開收音機,收音機里是一家印度的英語廣播︰「……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一封**喇嘛的親筆信已由**地方政府派專員送往新德里的中國駐印度大使館。**喇嘛在信中報告了他的親政經歷,表達了謀求和平的意願。這封信已由袁仲賢大使轉交新建立的中國中央政府……」

突然窗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扎西一驚,翻身下床,奔到窗前向下張望。院子里,奴僕跑去開門,大門一開,門外竟站著白瑪和兩名手執火把的僕人。扎西看得真切,他披上衣服,轉身朝房門而去。

剛珠已經把白瑪迎進了客廳,他問道︰「少爺,您怎麼找回來的?」

「我先去了姨夫家,他告訴我,你們回拉薩了。」白瑪答道。

女僕把銅盆端來,倒上溫水,侍候白瑪洗臉。扎西上下打量,左看右看,等白瑪將擦臉的毛巾遞給女僕,他便上前抓捏白瑪的肩膀、手臂,急切地問︰「沒傷到哪兒吧?」

「沒傷著。」

「沒傷到就好,沒傷到就好。快坐下,快坐下。」扎西拉著白瑪坐到卡墊上。他又急不可耐地問︰「你是怎麼逃回來的?」

「爸啦,說起來……太丟人了。」白瑪慚愧地說。

「吃了敗仗,我都听說了,府上去的其他人呢?」

「打散了,別說我們,就是藏軍正規部隊也不是解放軍的對手,兵敗如山倒,藏軍成建制地被解放軍給俘虜了。只有兩名奴僕緊緊地跟著我,沒被打散,我們也被解放軍繳了槍。」

「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解放軍優待俘虜,沒踫過我們一指頭。」

「你也別瞞我,抓到俘虜哪有不打不罵的,你們怎麼從集中營里逃出來的?」

「爸啦,說來您不信,我們被俘虜以後,有吃有喝,解放軍除了向我們宣傳他們的政策,還發了遣返證明、口糧,每人又發了回家的路費。僕人領兩塊大洋,他們見我是貴族少爺,給五塊。」

「解放軍夠有錢的。」剛珠插話說。

「遣散我們那天,總共發了好幾萬塊大洋,是用十幾頭犛牛馱來的。我和僕人算民兵,解放軍還發還了我們的私人槍支。」

女僕端著食物進來,擺在藏桌上,白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扎西心疼不已,目不轉楮地望著他。

「爸啦,您怎麼這麼看著我?」白瑪被扎西看得發毛,他問道。

「爸啦以為今生見不著你了,沒想到,活蹦亂跳地就回來了,太好了。」

「少爺,解放軍都長得什麼樣兒?是紅頭發,綠眼楮嗎?」剛珠問道。

「听誰說的?」

「都這麼說啊,我不相信,那不跟唐卡上的護法金剛一樣了嗎。」

「解放軍還真是來護法的,我在昌都還被請去參加過一次宴會,是解放軍的王其梅長官宴請阿沛噶倫、帕巴拉活佛,讓我去陪吃了一頓。」

「有這種事兒?你見到阿沛噶倫啦?」扎西問。

「見到了,我還給他敬了酒,王長官對阿沛噶倫非常尊敬。」

「怎麼個尊敬法?」

白瑪沉思片刻,然後說︰「比方說吧,昌都戰役以後,解放軍進駐了昌都城,他們的指揮部也搬進了昌都總管府。後來,阿沛噶倫返回昌都,解放軍的長官們馬上騰出總管府,搬到操場上住帳篷,總管府那些暖和的屋子又還給阿沛噶倫和總管府的官員們。噶倫的隨從過意不去,感動得都落淚了。……帕巴拉?格列朗杰歡迎解放軍解放昌都,他積極地呼吁和平解放**。」

扎西听罷,眼楮一亮,仰天長笑。

白瑪被他笑蒙了,他奇怪地問道︰「爸啦,您怎麼啦?」

扎西依然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喜悅,他說道︰「沒事兒,見到你我高興,心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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