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甲趕到了朱旺莊園,與日喀則炮兵團的人秘密接頭,他把一封信遞給一名身穿代本制服的軍官,軍官接過信,拆開來看。♀+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朱旺候在門口,央卓提著茶壺站在門邊。
帕甲見軍官看完了信,他說道︰「魯康娃大人都布置好了,先向中央代表送請願書,他們如果不接,我們就用武力解決。」
軍官問道︰「我們炮兵團有什麼任務?」
「月底之前開到拉薩,要造成我們整個**平民、軍隊聯動的局勢,一舉把紅漢人趕出去。」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我們之間不能用電台聯系,會被解放軍的電訊部門偵听破譯。」帕甲說著,把信抽了回來,用火燒了。
「這是噶廈給我的軍令,你怎麼……」軍官不解地說。
「不是軍令,是魯康娃攝政和仁欽噶倫的手諭,閱後即焚。」帕甲說著,伸手端茶,茶碗空了。
朱旺見狀,試探地問︰「兩位大人,給您倒茶?」
帕甲點頭,朱旺一擺手,央卓提著茶壺走進來,給他們倒茶。
「這次,我們一定要把拉薩上面的天捅個大窟窿,鬧出個大動靜!仁欽噶倫已經豁出去了,你知道他的小夫人嗎?」帕甲問道。
「知道,她原來是仁欽府的千金小姐。」
「前些日子,仁欽噶倫故意把她輸給了德勒府的二少爺……」帕甲神秘地說。
「為什麼?」
「就是讓小夫人名正言順地打進德勒府,再威猛的雪獅,也禁不住寄生蟲在它肚子里折騰啊。嘿嘿……」
央卓聞听,抬頭愣神,帕甲沖她揮了揮手,央卓趕緊退了出去。
帕甲又說道︰「仁欽噶倫連夫人都搭上,你們可不能放啞炮。」
軍官信誓旦旦地說︰「我們一定為**佛爺效忠,為甘丹頗章政權效力。」
央卓听到他們的談話心里放不下,她無精打采地打著酥油茶。強巴看在眼里,不知她怎麼啦,他見左右沒人,湊過去問道︰「央卓,你哪兒不舒服?」
央卓搖頭,四下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啊,我認出來了,屋里那個人叫帕甲……那個軍官是日喀則炮兵團的。」
「他們在說什麼?」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從印度回來的仁欽小姐嗎?」
「記得,她不是做了新老爺的少夫人嗎?」
「不知怎麼的,她又鑽進了德勒府,跟二少爺好上了,帕甲把我轟出來,我沒听全。」
強巴想了想,問道︰「他們……要害咱老主人家?」
央卓點了點頭,突然又說︰「我記起來了,仁欽小姐上次路過的時候,也是我在房里倒茶,她說……說什麼我不大懂,是跟洋鬼子干什麼,對,對,她說是美國人派她回拉薩的。」
「這麼看,她沒憋什麼好屁。」
「那咱們老主人家可就要遭殃了。」
「這可怎麼辦?」強巴著急地嘟囔著。
「要不,你去拉薩,給老主人報個信。」央卓出主意說。
「咱欠朱旺莊園那麼多債,他們不會放我們走的。」
「不放我們走,我們就跑,偷偷地跑。」
強巴思前想後,他實在不忍德勒府再遭人暗算。于是,他帶著妻子趁著月色,悄悄地溜出了朱旺莊園,朝拉薩聖城狂奔而去。
第二天,朱旺發現強巴和央卓不見了,便質問和強巴一起干活兒的奴僕,奴僕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朱旺認為他們在袒護強巴,便指使頭人將他們一頓暴打。
朱旺心里沒底,他嘟囔著︰「那兩個該死的,什麼時候跑的?」
「昨個半夜,他們還欠咱那麼多債呢。」頭人答道。
「早不跑,晚不跑,怎麼這個時候跑啊。」
「我也納悶呢。」
「我怎麼記得扎西上次被困在莊園的時候,強巴給外面的白瑪報過信啊?」
「是有這麼檔子事兒……這強巴,跟德勒府的關系不一般,我好像听他說過,他過去是德勒府的僕人,德勒老爺太太對他好,給了他錢,啊,還給了他自由……」
朱旺嚇得一激靈,他連聲叫道︰「完了,完了,一定是央卓昨天在屋子里偷听了兩位大人的談話,沒錯,強巴他們一定是給德勒府報信去了。……如果仁欽噶倫知道是我漏出的口風,恐怕咱們都活不成了,快,快去追!」
強巴和央卓已經跑到了荒原上,他們蓬頭垢面地繼續跑著,一會兒,又翻過了一個土坡,他們看到前面有一條溪流,便跑過去蹲在河邊喝水。突然,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強巴拉著央卓趕緊跑進了樹林。
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強巴和央卓松了口氣,央卓起身準備要跑,被強巴一把拽住,他小聲地說︰「別出去,他們往那邊去,沒準兒會跟追我們的人踫上。」央卓點了點頭,又蹲了下來。兩男子騎馬跑了過去。
朱旺、頭人和家丁背著叉子槍騎馬追到了岔道口,朱旺勒住馬韁繩,四下環顧,他說道︰「這邊是官道,他們應該不敢走,這邊有條小道,我們應該從這邊追。」他剛準備走,就見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朱旺上前攔住他們,問道︰「兄弟,看見一男一女兩名奴僕了嗎?」
「好像有兩個人,一閃不見了。」男子答道。
「哪邊?」
「就在我們來的路上。」
「謝了。」朱旺說完,帶人朝小道跑去。
剛珠帶著僕人正在準備飯菜,藏桌上擺著肉粥、肉包子、風干肉、白腸紅腸。阿覺和瓊達從樓上下來,坐在了藏桌後面。剛珠走到瓊達面前,不客氣地說︰「這是大少爺的位置。」
還沒等瓊達說話,阿覺便不高興地質問︰「那小姨娘在哪兒吃啊?」
「老爺走時就吩咐我侍候二位少爺,仁欽府的小夫人,老爺沒交代,我就不知道怎麼安排了。」
「你的腦袋被牛舌忝啦!家里來了新主子,該怎麼侍候非得用鞭子教你!」
瓊達起身,拉住阿覺,然後說︰「管家老爺,我還是德勒府的親戚,算是阿覺的小姨娘吧?就算是來府上走親戚,您也得賞我口飯吃不是,還能讓我餓著。」她一回頭看見白瑪從樓上下來,于是又說︰「白瑪少爺,這兒沒我的座,這頓飯我只能站著吃了。」
白瑪看了看,吩咐道︰「剛珠,給小姨娘添上一桌。」
剛珠無奈,又讓僕人擺上了一桌飯菜。
瓊達見白瑪坐定了,又開口說︰「白瑪,那件事兒,你不用太往心里去。我跟阿覺商量了,你卓嘎姨娘不就是一妻二夫嗎,你要是外面沒相好的,我們三人也很合適啊。」
「小姨娘……你越說越荒唐了。」
「只要能為你們兄弟倆好,小姨娘犧牲自己沒關系。」
白瑪被氣得啞口無言,他騰地站起來,起身上樓了。瓊達沖著他吆喝︰「白瑪,小姨娘還年輕,我一個人侍候你們哥倆,綽綽有余!」她一回頭看見阿覺臉色難看,數落他說︰「又嫉妒,傻樣兒。」
「我沒有。」
瓊達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說︰「真香。阿覺,你嘗嘗。」她把剩下的肉包子遞到阿覺嘴邊,阿覺張嘴吃了。
白瑪拎著皮箱從樓上下來。剛珠問道︰「少爺,您這是干什麼?」
「我去郊區莊園住,你去備馬。」
「少爺,老爺就快回來了。」
「少唆,備馬去。」
阿覺和瓊達都有些吃驚,她見白瑪抬腿要走,又追了一句︰「白瑪,小姨娘是認真的,我的話,你琢磨琢磨。」
吃飽喝足,瓊達又開始作妖,她把自己的衣服月兌掉,披上了阿覺的喇嘛服,又給阿覺穿德吉的盛妝,阿覺溫順地任她擺布著。瓊達端詳著他,笑得彎了腰,她說道︰「你要是托生個小姐,一準兒的俊俏,人見人愛!」
阿覺也打趣地說︰「我再戴上阿媽啦的首飾,把僕人叫來,肯定會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他說著,拿過德吉的珠寶往身上掛。
窗外傳來剛珠的聲音︰「老爺,您可回來了。」
接著又傳來扎西的聲音︰「剛珠,趕緊煮茶過來,這一路上渴死我了。」
阿覺聞听,趕緊跑到窗前向下張望,他看到了剛剛進院的扎西。阿覺轉身回來,對瓊達說︰「爸啦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瓊達滿不在乎地說。
「你快把僧衣給我,快月兌給我。」阿覺一邊說著,一邊慌慌張張地往下月兌盛妝。
瓊達故意躲他,抱著僧衣說︰「不給,我就不給。」
「你快把衣服穿上,小姨娘,我求求你了,快換上你的衣服,找地兒躲一躲。我……我下去把他穩住。」阿覺說著,拽過一件便裝,邊往身上套邊出了門。
阿覺從主樓里跑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爸啦,您回來了,坐床大典辦得隆重嗎?」
「一切都很好。」扎西說著,朝主樓而去,他突然停下腳步,愣住了。瓊達穿著德吉的盛妝站在主樓門口。扎西問道︰「仁欽小夫人,你怎麼把德吉的衣服穿上啦?」
「這盛妝早晚不也得給我嗎。」瓊達自信地說。
「剛珠,怎麼回事兒?」扎西問道。
「您走了第三天,少爺就把她領回來了。」
「不是領回來了,是住德勒府了。」瓊達說。
阿覺趕緊沖她打手勢,不讓她再說下去,瓊達根本不理他,繼續說︰「阿覺的牌藝可真好,我以後不姓仁欽了,姓了那麼多年仁欽也沒落下什麼好,以後我就跟著阿覺姓德勒啦。」
扎西听明白了,他怒視著阿覺。阿覺趕緊解釋說︰「爸啦,是這麼回事兒,姨夫那天打麻將把小姨娘輸給了一個老頭,我出手又把她贏了回來,她就跟我來到府上。」
扎西大怒,把手里的馬鞭摔在地上,轉身沖出了院門,剛珠一路小跑跟在後面。
阿覺叫道︰「爸啦,您干什麼去……」
瓊達卻一臉得意地說︰「你甭叫了,他肯定去仁欽府了,讓他去吧。」
扎西和剛珠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仁欽府的院子,守門的僕人攔住他們說︰「德勒老爺,您慢著,我去給您通稟一聲。」
扎西怒吼著︰「滾開!通稟什麼通稟!叫你們家老爺出來!」
格勒從屋子里出來,他一見扎西熱情地問︰「喲,姐夫,從熱振寺回來啦?」
扎西滿臉怒容沖他吼道︰「土登格勒,你到底想干什麼?你有什麼事兒,沖我來!阿覺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什麼損招都使啊?」
格勒沖他擺了擺手,一臉無辜地說︰「你是說瓊達吧?她去了你們家,我還正在這兒郁悶呢。這位吉塘活佛真是有本事,修行上天了,他們見面沒幾回就勾搭上了,你說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
「你別胡扯,這一定是你設的套!」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她既然去了,那就送給阿覺做媳婦吧,興許也能給你做個幫手,總比娶個不知根底的小丫頭強啊。」
「阿覺是個活佛,馬上就要受比丘戒了,他犯了戒,就得被僧界除名。」
「姐夫,你那寶貝兒子不是成佛的料,你沒看出來?你就讓他還俗算了。我也想好了,我稟報噶廈跟瓊達離婚,把她讓給阿覺,做德勒府的兒媳婦。」
扎西大怒,責問道︰「你怎麼能這樣,你對得起死去的德吉嗎?」
格勒也火了,狡辯說︰「我把自己的女人都讓給你兒子了,我怎麼對不起德吉!」
扎西氣得頭一暈,險些暈倒,他捂住了胸口,怒目圓瞪地喝道︰「土登格勒,你不達目的不罷休啊!我告訴你,你這條路走不通,死路!」他又氣又累,已經沒了力氣,剛珠趕緊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把他背走了。
扎西急火攻心病倒了,他感到天旋地轉,無力地倚在卡墊上。阿覺端著湯盅過來,輕聲地說︰「爸啦,我出方子調制的冬蟲夏草,宣肺祛火,您喝了,消消氣。」
扎西一把將湯盅打翻,吼道︰「給我拿走!」
阿覺嚇得不敢言聲,站在邊上。
「你明明知道土登格勒在利用你,你竟主動上他的圈套,你真讓我失望!」扎西氣憤地說。♀
「我沒有啊,我……跟姨夫沒什麼關系啊。」
「還說沒關系?你趕緊讓瓊達走,現在就去!把她給我轟走!」扎西操起藏桌上的牛尾拂塵扔給阿覺。阿覺拿著拂塵退到一邊,站著不走。
白瑪從外面匆匆進來,他說道︰「爸啦,知道您回來了,我來給您請安。」
「你怎麼回事兒?這些天去哪兒啦?」扎西怒氣未消地問。
「我搬到郊區莊園去住了。」
「我們家的莊園不是借給解放軍了嗎?」
「我去跟他們學學漢語。」
「胡扯!你弟弟年輕,我走了讓你在家照顧他,就是讓你看著他,你倒好,躲到莊園去了。」
「二弟,是有點兒胡鬧……爸啦,他是活佛,我哪兒管得了他啊。」白瑪有口難言。
「托詞,你這是給自己找借口。」
瓊達從樓上下來,她看到白瑪,親切地說︰「白瑪回來了。」
白瑪裝沒听到,對扎西說︰「爸啦,我來取些衣服,我先上樓了。」他說完,轉身上樓去了。
扎西感覺白瑪不對勁兒,他看了看瓊達,又看了看阿覺。
瓊達走上前來,問道︰「老爺身子好些嗎?」她見扎西不理自己,看了看地上的湯盅對女僕說︰「把地上的蟲草收了。」
女僕弓腰站著不動,瓊達有些尷尬,她憤憤地上樓去了。
扎西審視著阿覺,他問道︰「我走了幾天,你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不住家里?」
「他沒臉住在家里,我估計過幾天他還會跟您商量,分出去立戶呢。」阿覺理直氣壯地說。
扎西听罷,一驚,他問道︰「你剛回拉薩就要把白瑪轟出去……這不是你的主意吧?」
「是大哥自己搬出去的,他剛才不是說了嗎。不信,你問他。」
扎西覺得事態嚴重,他逼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朱旺一行追到了一片土坡前,他們勒住馬韁繩,四下打量,根本沒有強巴和央卓的人影。頭人嘟囔著︰「不對啊,是不是追錯了……可是,除了官道就只有這一條路是去拉薩的。」
「不可能,他們一定是要去拉薩報信的,除了這條路,無路可走了。」朱旺自信地說。
「我們騎馬四條腿,他們只有兩條腿,還偷了糌粑和風干肉,怎麼會比我們跑得快呢。」
「那就可能是剛才躲過去了,我們下馬熬茶,在這兒等著他們,我就不信他不來!」
頭人張羅眾人下馬,堆灶,撿牛糞,準備熬茶。
其實,強巴和央卓就躲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塊大石頭後面,見朱旺一伙停下來不走了,強巴急得不知所措。這時,撿牛糞的僕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一扭頭看到了他們,強巴和央卓撒腿就跑。僕人大叫︰「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朱旺听到喊聲,抬頭張望,見強巴和央卓朝毛草林子里跑去,他拿起槍,朝他們開了兩槍,然後帶人追了上去。
強巴拉著央卓拼命地跑著,他回頭張望了一下說︰「我們分頭跑,別把我們都抓了,我往那邊,把他們引開。」強巴說完,松開了央卓的手,兩個人分頭跑開了。
朱旺等人追了上來,他看到了央卓,朝她開了槍,央卓應聲倒下。頭人奔過去,把她拎起來,惡狠狠地說︰「想逃,你們要逃哪兒去?」
央卓痛苦地抬起頭,她罵了一句︰「你們這些魔鬼……」然後,一口血吐在頭人臉上,斷了氣。
強巴听到槍聲,他掉過頭朝槍聲響起的地方跑,他剛跑上一個大土坡,腳下一滑,滾了下去。強巴從土坡里爬起來,看到前面有一個古寺的廢墟,他跑了過去。
朱旺追到了土坡前,他朝土坡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強巴的影子,卻看到了古寺的廢墟,他帶人朝廢墟奔了過去。
古寺的廢墟里,娜珍正和一些畫匠、奴僕、喇嘛準備石頭、木料,他們要修復古廟。朱旺騎馬過來,大聲地吆喝著︰「這里誰當家?」
娜珍上前,施禮說道︰「施主。」
「剛才有一個穿黑氆氌的奴僕跑過來,看見了嗎?」
「看到了,朝東跑了。」
朱旺不放心,又讓頭人把喇嘛們逐一拽過來察看,確認都不是強巴後,才騎馬朝東追去。
他們一直追到了河邊,依然沒有發現強巴。朱旺想了想,跳下馬說︰「不追了,這荒郊野嶺的,他要躲在哪個石頭縫里我們怎麼找啊,眼看著天就黑了,我們不追了。」
「老爺,我們回去啊?」頭人問道。
「不,去拉薩。他一定要去德勒府,我們去拉薩等他。」
見朱旺一行人跑得無影無蹤了,娜珍一揮手,一名喇嘛掀開布堆,說道︰「出來吧。」
強巴從里面鑽了出來,他感激地說︰「師傅,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娜珍說道。
強巴爬起來,準備朝林子里跑。娜珍問道︰「你干什麼去?」
「我和妻子被他們追散了,我去找她。」
「那些人追不到你,一會兒還會回來,你趕緊藏好,我們幫你去找。」娜珍說完,安排幾名喇嘛出去找央卓了。
不多時,喇嘛把央卓背了過來,強巴一見她的尸體,大哭起來。娜珍不解地問︰「那伙人為什麼追你?」
「他們要害我們舊日的老主人,我和央卓要去拉薩報信。」強巴哭著說。
「你家老主人是誰啊?」
「是拉薩城里的大好人,德勒老爺。」
「你要去德勒府?」娜珍驚訝地問。
「是啊。」
娜珍想了想,最後說︰「你這麼走很危險,這樣,我請喇嘛給央卓念經超度,我陪你一同去拉薩。」
娜珍帶著三名信徒和強巴日夜兼程奔向拉薩。這一日,他們終于走到了德勒府前的街道,娜珍望著德勒府,感慨萬千,她對強巴說︰「前面就是德勒府了,你去吧。」
「這一路上太謝謝你了,師傅。」強巴感激不盡地說。
娜珍和強巴哪里知道朱旺和頭人還有仁欽管家就埋伏在胡同里,正盯著他們。朱旺看著娜珍,疑惑地說︰「那不是修破廟的女人嗎?該死的,她騙了我。」
仁欽管家也認出了娜珍,他說道︰「她不是……德勒府的二太太啊。」
他們看見強巴向娜珍道謝後,兩伙人分手了,強巴一個人朝德勒府走去。朱旺、頭人和仁欽管家突然從胡同里沖了出來,直奔強巴。
扎西坐在院子里愁眉不展,手里不停地捻著念珠,他十分後悔自己的大意,阿覺還是個單純的孩子,他哪禁得住瓊達的風情萬種。現在,能轟走瓊達嗎?難!藏人重言諾,按照**習俗,贏過來的金錢、奴僕和女人都是自己的財產。可不把瓊達弄走,將是後患無窮啊。
剛珠朝主樓里看了看,從懷里掏出一瓶茅台酒遞到扎西面前說︰「老爺,白瑪少爺就是喝了這酒以後出了事兒。我當時在邊上侍候,見白瑪少爺沒幾杯就醉了,我覺得蹊蹺,就把它偷偷藏起來了,不知道這酒會不會有問題。」
扎西一驚,拿過酒瓶聞了聞。這時,院外傳來強巴的喊叫聲︰「老爺……德勒老爺……太太……太太……」
扎西和剛珠警覺起來,剛珠轉身朝門口跑去。他跑到門口看到仁欽管家把強巴的嘴巴塞上,幾名僕人把他扔到馬背上,牽著馬跑了。
剛珠張望著,他嚷了一句︰「你誰啊……怎麼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哪?」
扎西也跑了過來,街上已經沒了人影,他問道︰「怎麼回事兒?有馬匪?」
「不是,帶頭的是仁欽管家,他怎麼帶人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呢。」
「綁誰?看清了嗎?」
剛珠一拍腦門,大呼︰「哎呀,那不是強巴嗎。對,是我們府上過去的僕人強巴啊。」
「他不是在朱旺莊園嗎?……到了我們府門口,一定是奔我們來的,為什麼被綁走呢?」
「一定有事兒啊。」
「……仁欽管家怕他進我們府門……為什麼呢?」
「對啊,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扎西當機立斷,吩咐道︰「你趕緊帶幾個人去仁欽府,把人給我要回來!」
剛珠答應著,帶著兩名僕人直奔仁欽府。
格勒和朱旺站在客廳的窗前,透過紗簾看著院子里理直氣壯來要人的剛珠。朱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太懸了,這要是讓強巴進了德勒府,對老爺太不利了。」
「做得好,以後凡事都要多加小心。」格勒陰著臉說。
「讓德勒管家在外面嚷嚷吧。要人,沒有。」
「不,強巴在我府上瞞不過去。」格勒說完,又沖門口的僕人說︰「告訴管家,放人。」
僕人應承著,退了出去。
朱旺驚訝地問︰「仁欽老爺,您要放人啊?」
剛珠正在院子里跟管家理論,他說道︰「……就是你剛從德勒府門前劫走的那個人,他叫強巴,是我們家的奴僕。你今天要是不放人,我就不走了。」
「你想怎麼著?」管家不屑地問。
「我要找你們家老爺說道說道,你們大白天搶人,雪域聖地還有規矩沒有?」
僕人跑到管家跟前,對他耳語了幾句,管家的臉馬上由陰轉晴,他笑著對剛珠說︰「管家息怒,息怒,我們府上確實有這麼個人,你領回去吧。」他沖僕人吆喝道︰「把他弄出來。」
兩名僕人拖著強巴出來,把他摔在地上。剛珠快步上前問道︰「強巴,你怎麼在拉薩啊?」強巴嗚嗚亂叫,他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剛珠嚇了一跳,追問︰「你這是怎麼啦?」強巴又是一陣嗚嗚亂叫。
仁欽管家狗仗人勢地說︰「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被我們執行了家法,割了舌頭。」
剛珠把強巴帶回了德勒府,強巴看見扎西,沖到他面前,一邊嗚啦哇啦地叫著,一邊比畫著,他的嘴里不斷地流血出來。強巴見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得直跺腳。
阿覺從樓上下來,見狀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二少爺,他的舌頭被仁欽府的人給割掉了。」剛珠回話說。
強巴一听二少爺,沖到阿覺身邊,沖他比畫得更歡了。
「這是……這是,比畫什麼呢你?」阿覺莫名其妙地問。
強巴拉著阿覺指著樓梯,使勁兒比畫著。扎西知道他一定有事兒,于是說︰「他好像要上樓,讓他去。」
強巴上了二樓,他挨個房間查看,然後對阿覺比畫著。阿覺反感,讓剛珠把他帶出去了。他站在走廊里,突然想起了什麼,推開德吉臥室叫道︰「瓊達……」
屋子里根本沒有瓊達的影子。阿覺走到櫃子前,笑嘻嘻地說︰「你又跟我藏貓貓,肯定在這兒呢!」他說著,猛地拉開櫃門,里面也沒有瓊達,阿覺嘟囔著︰「哪兒去啦。」
阿覺找遍了德勒府也沒見到瓊達,于是心急火燎地去了仁欽府。仁欽管家一見他,忙迎上來問︰「阿覺少爺,這急三火四的,怎麼啦?」
「小姨娘回來了嗎?」阿覺問道。
「沒回啊,小夫人不是在德勒府嗎?」
「沒有,她不見了。」阿覺說著,沖進了主樓。
瓊達一個人躲進了桃色公寓,格勒以為她怕強巴說出她的底細,便趕過來向她說明。格勒告訴她說︰「我已經把強巴的舌頭割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你不用擔心。」
瓊達卻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擔心他呢。」
「那你何必躲出來?」
「要想牢牢地控制住阿覺,我就不能再住在德勒府。」
「你這是找借口,我知道你怕扎西。」
「控制德勒府,首先得控制阿覺,這個你不懂。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魂兒,就不要讓他天天見到我,我突然消失了,他的魂兒也就跟著我走了,我就不信,他會不听話。」
格勒笑了,他說︰「你這個娘們兒,越來越鬼了。」
「對付你們這些臭男人,就得動點兒心思。」
「過去你總對我冷言冷語,現在總算跟我一心一意啦……」格勒說著,上前摟她要親昵,結果被瓊達推開。格勒惱羞成怒,憤憤地說︰「你還真成了他太太……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他說著,強行把瓊達按在床上,扒掉她的衣服,把她壓在身子底下。
阿覺在仁欽府也沒找到瓊達,他像丟了魂兒一樣,四處尋覓,瓊達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阿覺絕望了,他回到家里,抱著香奈兒的香水瓶,目光呆滯地蜷縮在地毯上,從此一蹶不振。
扎西、白瑪來到藏桌後落座,準備吃晚飯。扎西喝了口茶,見剛珠從樓上下來,問道︰「強巴怎麼樣啦?」
「請藏醫給他看了,血止住了,可不能說話了。」剛珠回話說。
「他心里有一大堆話說不出來,只能窩在肚子里了。」
「強巴要是會寫字就好了。」
「先把他留在府上,給他安排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做。」
「啦嗦。」
「阿覺呢?怎麼還不下來吃飯?」扎西又問。
「我去叫過了,二少爺還是萎靡不振,叫不動啊。」
扎西生氣,虎著臉說︰「不吃就餓著,看他能扛幾天!」
「老爺,您還是勸勸他吧,都兩天了,放到臥室里肉粥和糌粑少爺一口都沒動。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啊。」
扎西想了想,把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摔在藏桌上,憤憤地上樓了。他氣沖沖地直奔德吉房間,扎西推門進去,他愣住了。
房間內只有女僕在收拾藏桌上的碟碗食物,已經不見了阿覺的影子。扎西環視左右,奇怪地問︰「二少爺呢?」
女僕回話︰「兩個小師傅從外面回來,不知跟少爺說了什麼,少爺突然來了精神,跟他們走了。」
「走了?去哪兒啦?」扎西一頭霧水,琢磨著。
羅布林卡的經堂里又在開秘密會議,魯康娃首先發言,他說道︰「傳召**會期間,三大寺上萬名喇嘛進城,到時候由哲蚌寺的鐵棒喇嘛來接管拉薩的市政管理權。」
格勒玩笑帕甲說︰「市政官大人,到時候,你就要交權給鐵棒喇嘛了。」
「沒問題。」帕甲答道。
「這是個好機會,我把人民會議草擬的請願書看了又看,做了一些修改,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在市區各地張貼、散發,把反對十七條協議的主張要讓群眾知道。」魯康娃說道。
「我完全同意,要先造成聲勢,從下面向中央代表發難。」格勒贊同地說。
「要組織群眾游行。」尼瑪說道。
魯康娃點了點頭,突然問︰「藏軍那邊怎麼樣啦?」
「一切按您安排的,都已經準備就序,就等日子一到,他們就進入拉薩各個要地。」尼瑪回答。
「六代本的炮兵團應該已經從日喀則出發了,正在來拉薩的路上。」帕甲匯報說。
魯康娃滿意地笑了,他說道︰「當初我反對改編藏軍是對的吧?噶廈的權力靠什麼來支撐,當然是藏軍!如果藏軍被改編,就算是留下一個噶廈政府,我們將無兵可派,那樣的話,噶廈政府不就成了太陽底下的酥油,軟了,也就化了。」
秘會一結束,命令便傳達下去,藏兵們手里擎著火把,連夜張貼傳單。群眾圍過來觀看,傳單的內容是︰傳大召期間,要向中央代表請願,讓漢人的軍隊離開**……
兩個小喇嘛帶著阿覺尋尋覓覓地走過來,他們沒有看傳單,而是徑直走到了桃色公寓前。小喇嘛停住腳步說︰「帕甲大人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地方。」
阿覺朝窗戶看了看,眼中充滿了熱望,他對小喇嘛說︰「你們在門口等著。」說罷,他迫不及待地鑽進門去。
瓊達把門拉開,阿覺出現在門口,他沖進門去,一把將瓊達抱住,狂吻起來。兩個人親昵了好一會兒,阿覺才問︰「你為什麼躲到這兒啊?為什麼?你為什麼躲我?」
瓊達推開他,傷心地說︰「我不躲起來,我能去哪兒啊。」
「住德勒府啊,沒有人敢轟你走,我爸啦也沒說個不字啊。」
「你爸啦嘴上沒說,可他心里恨不得我滾得遠遠的。」
「那是你瞎想,爸啦不會的,你跟我回去。」
「我不跟你回去。」
「你不回去,我也不走了,我不想跟你分開。」阿覺說著,又抱著瓊達親吻起來。
「別任性啦小朋友,你坐下。」瓊達推開他說。
阿覺坐下,又把瓊達拉到懷里。
瓊達委屈地說︰「你看不見嗎?我在德勒府沒有名分,你家主僕的臉色像棍棒,眼神像刀子。」
「他們誰敢,你跟我說,看我怎麼教訓他。」
「二少爺,你有這份心,我領了,可在德勒府誰听你的啊?」
阿覺被噎得沒話說了,他想了想又說︰「我回去就跟爸啦說,我不去多吉林寺學經了,也不去受什麼比丘戒,我也不當活佛了,我還俗。然後,我們結婚,你就有了名分。」
「結婚?我嫁給你是有了名分,可你的名分又在哪兒呢?我們倆在德勒府誰會安生呢?別幼稚了,還是回去念你的經吧。嘿,我這一輩子就是受人欺辱的命。」
「那怎麼辦?你說啊,我听你的。」
「你就沒有為自己想想?」
「你一聲不響地就消失了,我都蒙了,還想什麼啊。你想了,你告訴我。」
「你真想听我說?」
「那還有假。」
「其實也簡單,與其在爸啦眼皮底下活得不快活,你又不願意和白瑪少爺一妻二夫,那我們就分門立戶,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天地,豈不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分家?」
瓊達笑了,溫柔地說︰「我這是瞎出主意,你爸啦會同意嗎?肯定不會!」
阿覺猶豫了,琢磨著。
「你也別為難了,我看哪,你就舍了我吧,還是回去做你的吉塘活佛。至少,還可以從德勒府按年領你的僧人份。」
「不,你說得對,只有分了家,我在德勒府說話才有分量,才有支配權,這樣對你、對我都有保障。對,我回去就跟爸啦攤牌,我是他親兒子,他不能不依我。」
「我可不想看到你為了我父子反目,你就算提出分家,也要跟爸啦好好商量,懂嗎?」瓊達假裝好心地說。
「懂,懂。」阿覺開心了,又抱過瓊達狂吻起來。
瓊達好不容易騰出嘴來,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你今晚……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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