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軍部大牢,外面的天空是那樣的藍,曉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今天一大清早,陳覺突然來到牢里,說是要放了他,那時候他還不太相信,直到現在站在陽光下,他才覺得那是真實的。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道沉沉的鐵門,心情卻一點也輕松不起來。他是出來了,可是翊楓怎麼辦?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曉君!」萃盈從陽光那頭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福慶,他們是來接他出獄的。
看到她的身影,曉君鼻頭一酸,淚禁不住往上涌。在牢里的這些日子,自己最牽掛的就是她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來這些日子也沒休息好吧。
「萃盈!」他快步跑過去,將她緊緊地擁進懷里。這些日子的牽掛,擔心,思念,統統在一刻釋放。
許久,兩個人才緩緩松開彼此,凝望著對方心中都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你怎麼樣?沒受傷吧。」萃盈緊張的在他身上這里踫踫那里模模。
曉君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唇上親了親,說道︰「別擔心,我沒事。」
「竹少爺,我家少爺怎麼樣了?」福慶更擔心的是牢里的人,他實在等不及了,開口問道。
曉君松開萃盈的手,皺著眉宇說道︰「情況不是太好,在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先回家再做打算。」
三個人互想看了對方一眼,一起上了停在旁邊的汽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董家別墅。秀巧正好從樓上下來,看到他們回來,她趕緊迎了上去。自從家里出事後,心悅居的生意一直靠朱朱一個人在打理,家里的事全都是福慶在忙,而醫院也是在幾個老員工的照看下維持著。
「孩子們睡下了?」福慶問道。
秀巧點點頭,小聲地說道︰「剛哄睡著。這幾天孩子們開始吵著要媽媽了,睡覺做夢都常常哭醒呢。」
「秀巧,竹少爺剛回來,你去給他弄點吃的來吧。」福慶有些沮喪地說道。
「好的,我這就去。」秀巧說著跑開了。
茶幾上的電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響了起來。曉君走過去接了起來。「喂,你好,董公館!」
「曉君,謝天謝地,你總算平安到家了。」電話那頭傳來了菀秋的聲音。
「菀秋,你在哪里?你怎麼樣?」曉君朝著話筒焦急地喊道。
「曉君。家里的一切暫時拜托你了,孩子們都睡了嗎,我真想听听他們的聲音。」她哽咽著說道。
「孩子們剛睡下。要不要喂,菀秋!菀秋!」他話還未說完,電話那頭卻被掛斷了,話筒里只剩下嘟嘟的聲音。
曉君失望地放下話筒。疲憊地倒在沙發上,這個江皓晨把他們每個人都折磨的筋疲力盡,他到底何時才能放手啊!翊楓他多在那里面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他該怎麼辦才好!
「小姐怎麼樣了?」萃盈擔心地問道。
曉君靠在沙發上,搖了搖頭,說道︰「電話被人掛斷了。看來是江皓晨不想讓她跟我們說太多。這個家伙簡直就是個神經病,人家好好的一個家他硬是要活生生的給拆散!」
「難道就沒有辦法救少爺和少女乃女乃了嗎?」福慶坐在沙發上,難過地說道。♀
萃盈輕嘆了一聲,說道︰「三少爺的愛太自私太極端了,當初我還勸小姐嫁給他,現在想想小姐當初的決定還是對的。」
「他是結了婚的人了,難道這樣做就不怕傷了他太太的心嗎。」福慶生氣地數落道。
曉君猛然眼前一亮,坐起身子說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他太太,齊大小姐一定會殺到北平來,他不就可以有所收斂了嘛。」
萃盈看著他,疑惑地說道︰「他太太不是在江蘇嗎?怎麼讓她知道。」
「我有個同學在江蘇,我找他打听一下督軍府的電話。到時我就打個匿名電話過去,保證齊大小姐連夜奔北平而來。」曉君看到救人有望,暗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站起身說道上︰「好幾天沒回家了,我先回家報個平安,還要回醫院處理一些事。萃盈,你留在家照顧孩子們,我處理好一切再回來看你。」
「那你小心點。」萃盈不舍地說道。
「放心。」他點點頭,轉身走掉了。
「哎,竹少爺,飯還沒吃呢。」秀巧正好從餐廳走了過來。
福慶笑了笑,對秀巧說道︰「算了,他歸心似箭,可以理解。萃盈,你也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我們一塊吃點吧。吃完我要回心悅居看看朱朱,家里和孩子們就先拜托你了。」
「你去吧,家里有我和秀巧,你們倆把店看好就成了。」萃盈說完便和福慶一起走進了餐廳,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們第一次感覺到餓這個概念。
夜又一次慢慢的降臨,江楚天已經被江皓翔關在房間里幾天了,這小子對外宣稱他病重臥床,其實就是把他軟禁了起來,江家原本的一些老僕人也都被他一一辭退了。
上次被大兒子逼著寫下遺囑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上了江皓翔的當。他不過是找了個說話聲音相近的人來冒充的江皓羽,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之後,那個人也難逃一死,被他滅了口。想到這一切,他不禁為自己的性命擔心起來。
「怎麼,很怕死啊!」江皓翔推門走了進來,壞笑著說道。
江楚天看著他洋洋得意的樣子,也不示弱地說道︰「我一把年紀了,死對來我說沒什麼可怕的,我只是不甘心江家的基業落在你這個畜生手里!」
「罵吧,你也就這兩天過過嘴癮了。」江皓翔坐到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說道︰「今天我們爺倆就好好聊聊!聊聊這些年我在江家是怎樣的生活著的。」
「江家對你不薄,你恩將仇報,小心有報應。」江楚天生氣地說道。
江皓翔看了看他,點起了一支煙,說道︰「對我不薄!?你以為給我一口吃的,給我幾件衣服穿,讓別人叫我幾聲大少爺,就算對我好了嗎?我告訴你,江楚天!不是的!我要的是親情,是家人的關愛。從小到大我多麼希望你和娘能像關心二弟和三弟一樣的關心我,可是你們沒有,你們嫌棄我身上沒有江家的血,對我視若無睹。長大了,我拼命工作,拼命為江家打天下,就盼著你們能看到我的閃光點,給我一點肯定。可是還是沒有,你們不但不肯定我為江家做的一切,還處處防著我,我是你們的兒子,不是賊,你們這樣讓我怎麼想?」他說著眼中泛起一絲淚光。
「在你說的問題上,我和你娘確實有些私心,可是哪個父母不是疼親生孩子多一些,我們也沒想過會因此而虧待你,江家雖然不會交給你,可是至少這個家還是有你的一份啊。」江楚天痛心地看著大兒子,對于這個孩子,他確實太少關心了。
「一份是多少?跟龐大的江家比起來,一份算個屁。」江皓翔把煙頭摁在桌子上,起身說道︰「說什麼都晚了,今晚就是你的歸期,明年的清明我會多燒點紙錢給你的。」說完他拍了拍手,門再次被打開,一個醫生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江皓翔,你要干什麼,我是你爹!」江楚天激動地大喊起來。
「現在知道是我爹了,太晚了,動手!」
江皓翔一聲令下,幾個人沖進屋里把江楚天翻過來按在床上,那個醫生從藥箱里拿出大號的注射器,把一針管藥水從脊柱部分緩緩注射了進去。
這一針下去,江楚天的意識開始漸漸地模糊,整個身體已不听大腦的控制了,他想動卻一點也動不了,想說話可是連嘴唇動一下都成了奢望,只感覺眼皮越來越沉。皓晨!皓晨!他在心底喚著兒子的名字,只可惜身在異地的江皓晨是無法感應到他的呼喚的。他知道自己殘存的一點意識也很快就要消失了,這輩子他活的不算短了,只是見不到皓羽,無法完成亡妻最後的遺願,成了他此生唯一的遺事。眼角落下的那串淚水,成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動作。
「沒什麼問題吧?」江皓翔緊張地問那個醫生。
醫生點點頭,邊收拾東西邊說道︰「這麼大劑量的麻醉藥打進去了,他的中樞神經完全被破壞了,你放心,要不了幾個時辰,他就一命歸西了。」
江皓翔揮了揮手,所有人一言不發,都自覺地退了出去。他坐到床邊,幫父親蓋上被子,望著這個叫了二十幾的爹,心里不免有些難過。
「爹,你也別怨我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但凡你能多一點點關心我,重視我,我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啊,你安心去吧!江家在我手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你就在天上好好給我看著吧。哦,對了,如果江皓羽回來了,我會給他口飯吃,這也算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他的臉上浮起一抹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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