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板 第十八章

作者 ︰ 鞏向東

一接到馬一明的電話,小南方就開著面包車興沖沖地趕到金角。♀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一下車,小南方首先拿出一卷皮尺,大模大樣地在門口丈量起來,顯然一副主人的派頭。與上回的態度截然相反,馬一明開門相迎,小南方長驅直入,頗有勝利佔領的自豪感。

「馬老板,那天趕我走的是你,今天請我來的也是你。說吧,什麼事情?」

馬一明笑呵呵地端過一杯水︰「什麼事兒你這麼精明能不知道嗎?」

小南方得意地︰「好!那就直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撤走?」

「撤?我跟你說過,到什麼時候我也得堅守陣地!」

這下,小南方吃驚了︰「你不走?那你找我來干什麼?」

「有一個詞你肯定听說過‘雙贏’!我叫你來就是想你和我咱們倆‘雙贏’!」馬一明誠懇地說。

小南方猜不透︰「這下你把我搞糊涂了!別繞彎子好不好?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是這樣。」馬一明解釋,「你不是想來嗎?你來!我歡迎!你看這房子面積,二十三平米,我自己也用不了,其實我用一半就足夠了,另一半兒十一點五平米給你!半壁江山呢!你看怎麼樣?」

馬一明想出這麼個跟小南方合租的創意,實在是迫不得已。對馬一明來說,房租是個不小的負擔,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跟人合租確實寒酸了點兒,退回幾個月去,馬一明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想。但是,幾個月來的體驗給馬一明結結實實地上了一課,讓他知道空想是多麼可笑,而務實又是多麼必要。

馬一明覺得,自己公司小,小南方公司也不大,都在創業階段,都需要務實,門臉一分為二,兩家都夠用了,何必鋪張浪費。不料,小南方卻不這麼想,他惱火地把水杯一墩︰「開玩笑吧你?我們是在做生意,又不是過家家!實話告訴你,我跟房東大姐都談好了,三個月一到,租金一漲,你撐不住了就得走,到時候這里自然就是我的了!」

馬一明這次準備得很充分,軟的不行來硬的,使出了殺手 。

「答應也沒用!合同上規定了,我有優先承租權。只要我不退租,你就永遠甭想租。你出六千,我也出六千,你出七千,我就出七千,斗氣誰不會?蚌埠相爭漁翁得利,最後便宜誰了?便宜房東了!咱們兩敗俱傷,是不是?」

馬一明把合同亮了出來,小南方一看,果真如此,方才的氣勢立刻泄了。小南方原以為強攻馬一明不成,便采取釜底抽薪的辦法,利用李勤勤把他擠走,沒成想馬一明卻有這麼一招。小南方意識到自己小看了馬一明,沒想到馬一明原來是表面憨厚內心奸詐,以後還要多加提防。小南方原來的店面已經到期,急于租到新門臉,打不起消耗戰,只好暫且妥協,依照馬一明的方式,兩家合租。

從此,「金馬通訊」的另半邊,新添了「南方電氣」幾個字。

馬一明為自己的創意沾沾自喜,「南方電氣」開業時,他還特意送了一個大花籃。李勤勤對這種方式倒也接受,照她的說法,踫上馬一明這麼個 頭,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還不如作個順水人情,反正租金也漲了,她一點兒沒吃虧。

「我無所謂,租誰都是租。」李勤勤問馬一明,「你呢?就這麼一直合租下去啦?」

「不會的!我這是以退為進,暫時的。每當看著小南方像個搬運工一樣來來回回搬貨,馬一明總擔心他瘦小的身體被壓趴下。

如果說馬一明對小南方的吃苦精神暗暗贊佩的話,那對他的精明圓滑則是嗤之以鼻。在馬一明看來,小南方在客戶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媚態,而且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表面上吃虧讓人,實際上偷偷又找補回來了。更讓馬一明不敢苟同的是,小南方竟然利用塞紅包給回扣的方式拉業務。

馬一明看不慣小南方這種做法,更看不起他那套商人習氣。馬一明相信自己不會成為小南方那樣的商人。馬一明自有他的原則,遵循誠信為本的古訓,力爭贏取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雙豐收。

這天,一名顧客看中了一款手機,習慣性地跟馬一明砍價。馬一明搖頭說︰「不行不行!我這兒是明碼實價,都是最低價!」

顧客根本不信︰「算了吧!哪家兒都說自各兒是明碼實價,沒一家實的,都是虛的!」

「你不能這麼說,我這兒就不虛,都是實的!真的!」

「行啦老板,你不拿顧客當上帝,也不能拿顧客當傻子啊!你真有意思!」

「你是說我騙你是嗎?我沒騙你!」

顧客不以為然︰「行,你沒騙我。給打個九折吧,怎麼樣?」

「不是,這不是打不打折的事兒,我真沒騙你!」馬一明指著牆上的牌子,「你看童叟無欺!這是我的經營宗旨!我跟他們不一樣!」

「行了吧,你當我不知道?你們這條街賣的都是水貨,你這兒比別處都貴,就這麼不一樣啊?」

馬一明沒听懂︰「水貨?什麼水貨?」

「 ,真會演!得得,買的不如賣的精,我不買了行嗎?」

顧客轉身想走,卻被馬一明攔住︰「你等等!買賣自願,你可以不買。不過咱話得說清楚,你剛才說我賣水貨,到底是什麼意思呀?什麼是水貨呀?」

顧客以為馬一明成心刁難自己,連忙改口︰「老板,就算我沒說行嗎?」

馬一明拽著對方不讓走︰「我確實不明白,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水貨呀?」

顧客以為馬一明故意找茬︰「你干嗎?買賣不成仁義在,你這是干嘛?我可打110啦!」

馬一明不解地︰「我怎麼你啦你就打110?我坑你了騙你了?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生意人,你不買可以,你不能侮辱我人格!」

「還人格呢?算了吧你!」顧客頗為不屑。

馬一明真急了︰「不行!今天不說清楚你不能走!」

眼看雙方吵了起來,小南方趕緊上前給勸開了。買賣沒做成,還差點兒打一架,馬一明直運氣。小南方大不以為然。

「何必呢?做生意嘛,和氣生財啦!我們當老板的,效益第一!你怎麼能把財神爺打跑呢?」

「那也不能沒原則啊!」

「原則是什麼?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原則就是要沒有原則!」

馬一明當然不同意小南方的話,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向小南方一打听,馬一明才知道水貨就是走私品。更讓他驚愕的是,小南方說這條街上水貨泛濫,所以擠得馬一明的正品手機賣不動。小南方津津樂道走私品利潤之高,開導馬一明隨機應變,也暗中經營水貨。馬一明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是違法!這種事兒不能干!再賺錢也不能干!」

小南方不願多費唇舌,回到自己櫃台里,拿著一沓標簽往包裝箱上貼。馬一明起了疑心,湊上來問︰「你這個不會就是水貨吧?」

小南方矢口否認︰「我這些都是開關,開關哪里有水貨?」

「你這標簽怎麼隨便貼呢?」

「這是商業秘密,你不要問那麼多啦!」

馬一明認為這里面肯定有問題︰「那你這就是三無產品!你哪能賣這個呢?萬一出事兒怎麼辦?」

「你不要烏鴉嘴啦!大家都這麼做,能出什麼事?」

小南方很不耐煩。他認為馬一明腦袋不開竅,根本不是生意人的料,更不配跟自己同在一個屋檐下。當初同意跟馬一明合租,只是權宜之計,小南方的真正想法是先在這兒扎下根來,然後把馬一明擠走。他相信,這只是遲早的事兒。

小南方生意好,心情也好。這天,他雇人在門口裝了個霓虹燈,「南方電氣」幾個字流光溢彩分外醒目,吸引了所有眼球。相比之下,「金馬通訊」黯然失色。這麼一來,如同把兩家生意的巨大反差形象化了,不光刺激馬一明的視神經,更直接刺激他的心理承受力。于是,馬一明向小南方提出交涉。

「你這麼一裝,光你‘南方電氣’顯眼了,我‘金馬通訊’都看不見了!人家還以為這是你一家兒的店呢,買手機的顧客都不進來了,那我怎麼辦?」

「你也可以裝嗎……」

小南方知道馬一明拿不出這筆錢,所以故意這麼說。馬一明忿忿地來找李勤勤,要求她作為房東出面干預,不料李勤勤卻不願管閑事。

「你說你的理兒,他說他的理兒,我怎麼管?我向著誰?」李勤勤好言相勸,「你要覺得吃虧了,要不你也裝一個……」

馬一明最忌諱別人這麼說︰「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說我裝不起?」

「你這人怎麼……馬一明,我發現你現在變得越來越不知好歹了,逮誰跟誰來勁!你總不能讓我逼著小南方拆了吧?」

「這麼說你還是向著他?」

「你要非說我向著他,我就向著他啦!」李勤勤生氣了,「你說不準哪天就關張走人了,我怎麼辦?我還得指著人家租下去呢!」

「你……你這人,越來越勢利!」

「我就勢利!那你倒是長本事啊,長了本事我也向著你!」

馬一明沒能阻止霓虹燈亮起來,心里窩了一口氣。偏偏這天傍晚馬克要帶幾個同學來參觀手機店,還特意打電話囑咐馬一明不要讓他在同學面前丟面子。馬克還是很為有一個當老板的爸爸自豪的,馬一明特別在意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于是緊急行動起來,換了一身西裝,還翻出一條領帶,系了半天也系不上,只好求助于李勤勤。為了讓她夠得著,馬一明半蹲著,兩腿發酸,吭哧吭哧直喘粗氣,李勤勤本來還為霓虹燈的事生他的氣,此時忍不住噗嗤樂了。

一切準備就緒。馬一明衣冠楚楚地站到門口,準備迎接馬克一行的光臨。他忽然瞥見耀眼的霓虹燈,聯想到馬克他們會作何感想,頓生煩躁,踱來踱去地對著霓虹燈慪氣,巴不得它立刻熄滅。這樣想著,馬一明下意識地伸手去拽,不料,手剛一踫電線,霓虹燈竟然真滅了。馬一明吃了一驚,慌忙擺弄電線,可霓虹燈就是不亮。偏偏小南方出來,看了個滿眼。

馬一明連忙解釋︰「不是我弄的!我沒弄!」

小南方狠狠瞪他一眼︰「不是你弄的,是它自己滅的好了吧?」

「確實!我剛一踫就滅了……」

小南方鄙夷地︰「有本事你把它砸掉!偷偷模模搞小動作,算什麼?」

馬一明越解釋越說不清,急得滿臉通紅。就這時,馬克帶著兩個同學興沖沖地來了。見馬一明衣冠楚楚的,馬克很滿意。

「爸,這是我同學。」馬克介紹,「這是我爸爸,你們就叫馬總吧!」

「馬總!」兩個小學生齊聲喊道。

「你們不是買手機嗎?快點兒,買完走了,還得回家寫作業呢!」馬克催促兩個同學,然後對馬一明得意地,「這可是我幫您推銷的,您得給我提成!就直接獎我一手機得啦,就那種能下載彩鈴的……」

馬一明雖然巴不得多賣兩部手機,可一听是小學生要買,登時沉下臉,把他們教育了一通,諸如反對高消費要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之類。最後,馬克和兩個同學蔫頭耷腦地走了。

馬一明還惦記著向小南方解釋霓虹燈的事。此時,小南方正站在凳子上檢查線路。他個子矮,踮著腳很費勁,外加不得要領,鼓搗半天也不亮。

馬一明湊上來︰「我跟你說這玩意兒質量就是不行,說不亮就不亮了!哎,不定哪兒虛了……拿電筆試試!你別那麼弄,那麼弄沒用!……」

小南方耷拉著臉不理他。

「我跟你說你別那麼弄呢!你弄也是瞎弄!……」

小南方一生氣,干脆不修了,氣鼓鼓地扭身進了屋。

「看你這人……我告訴你線虛了你還不信!」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馬一明干脆站上凳子親自操作起來。鼓搗了一會兒,接通電源一試,霓虹燈還真亮了。

馬一明得意地︰「怎麼樣?我說就是線虛了吧?!」

小南方卻挖苦地︰「以後注意一點,弄壞了還要修,多麻煩!」

馬一明還以為小南方能領情呢,沒想到他這麼說,立刻臉紅脖子粗,

「我跟你說,是電路虛了!不是我……」

「不是你你修什麼?你那麼好心?你是雷鋒啊?我知道你看我生意好,眼紅了!」

小南方的尖刻激怒了馬一明,可說是怒發沖冠,那架勢嚇得小南方步步後退。最後還是李勤勤及時出面,勸阻住了馬一明。李勤勤對他又是同情又是埋怨。

「明明是做好事兒,結果弄得不清不白,里外不是人。你這個人呀……」

霓虹燈事件之後,馬一明更是憋著勁想讓生意有所改觀,免得被小南方和李勤勤看笑話。每天早上,他比小南方來得更早,同樣提前打掃好店面,早早地等待顧客上門。馬一明不怕吃苦,他甚至可以做到比小南方更吃苦耐勞。但這並沒有給他帶來好生意,令他頗感無奈。

這天,馬一明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是那名農民工打來的,他把馬一明的二手手機買回去,引得很多工友都想到馬一明店里來選購,無奈工地不放假,所以想讓馬一明送貨上門。主動有買賣找上門來,馬一明當然高興,但是听說工地在南郊,過了鐵道還得再走八里地,荒郊野嶺的,建築工地人又野,馬一明心里犯嘀咕。可是,連日來銷量低迷,他太需要這筆生意了。于是,馬一明決定豁出去了,冒險到工地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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