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斷袖,沈念最初得知還是因為混跡于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青樓客店,都知道那些趕考的書生們隨身帶的書童除了照顧自家少爺的生活起居之外還要給少爺解決那方面的需求。♀
有一日,沈念留宿青樓,剛遣走了幾個陪酒的女子,就听到了隔壁傳出了男子的申吟聲,另一男子喘著粗氣。連對話沈念都听得清晰,一男子斷斷續續地說︰「少爺……不要……」另一男子竭力答︰「再弄……一會兒……我還想要……」自那一日之後,沈念就懂了書生那點事,所以沈念只會相信耶雲是個書生,因為只有書生才會被自家的書童慣出這樣的嗜好。
想到這里,沈念又听到隔壁的動靜,青樓的隔音效果果真不好……
沈念晃晃腦袋,「元香,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
「小姐去哪里,元香就去哪里。」元香翻了個身,嘟囔道。
因為怕身份敗露,便于離開,二人都是和衣而睡,睡得也不大舒服,沈念更是在床上翻來覆去,才剛迷迷糊糊睡著,就听到有人咚咚地敲門,大聲嚷︰「我們是官府的人,奉命前來捉拿要犯。」
元香迅速打開昨晚那扇木窗,朝下一看,樓下的尸體已經不見。那敲門聲一聲重似一聲,門時刻都會被打開,沈念心頭暗道一聲不好,待要攜著元香從青樓木窗逃走,那老鴇已用鑰匙開了門叉腰站在門口,細聲細氣道︰「公子,方才我就瞧出不對勁來了,這下好了,竟然弄出人命來了,官府來了許多人,別妄想能逃出去啦,除非呢,你長了翅膀,飛了走。」
沈念心中凜然,定是那耶雲將這事栽贓在自己身上了,急得腦門上已經是一頭的汗,那些官差已經走了進來,元香一手隔開一個官差,拉起沈念往那樓下一跳,身子剛一落地,才發現巷口還有一隊人馬,轉頭就朝另一個方向直奔,元香輕功勝于沈念許多,一時拉著沈念不停點地,拐了幾個巷落,卻見一處有個渡口,一艘小船听著,船家低頭抽著旱煙。♀
急忙跳上了船,沈念喊一聲︰「老伯,行個方便,我們著急要往南去。」船家待她們上船後,有一搭沒一搭道︰「公子,你來得巧啊,人一老,這大晚上的就睡不著,非得來水上晃晃,不然這晚上哪里有渡船。」沈念與元香二人躲在簡單的油紙做成的船艙里,應著船家的話,卻暗自松一口氣,這官府晚上定然也追不上了。掃視著船中擺設,一張簡單的桌子,幾張竹制的椅子。沈念一時不知如何消遣,只得拿了棋盤出來,沒有棋子,沈念在棋盤左手當白子,右手當黑子,獨自沉迷。
天蒙蒙亮時,船一時靠岸,沈念心下遲疑,從船艙里探出頭來問船家︰「怎麼啦?」
「岸上有人想行個方便,大晚上的,我靠岸載上一程,公子不介意吧?」船家在船頭喊。
「不介意的。」沈念退回船艙安穩坐下。
元香低聲說︰「公子,咱們還被生人害得不夠麼?」
「天色這麼早,渡船不好找,順便搭上一程也沒什麼,我們小心點就是。」
正說話間,沈念掀開油紙布,見岸上是一中年女子,柳腰細眉,長得甚是好看,裝束倒是稀疏平常,該是普通女子罷。女子上船只是淡淡和沈念打了招呼,就獨自坐下了,沈念也就繼續在棋局上左手斗右手,斗得不亦樂乎。
這時,卻有一把棋子灑落在棋盤之上,叮當作響,質地光滑如玉如緞,這黑子像是鐵鑄而成,卻又黑得精純惹喜。白子倒真像是上乘的白玉雕琢而成,卻又渾然天成,無絲毫精雕細琢的痕跡。這沈念當下就愣住了,伸手仔細模著這些棋子,所赴棋局無數,手下模過的棋子也不下千百種,手感如此之細膩光滑的,十八年來這是頭一回。♀難道這棋子就是老叟口中的與棋盤一套的棋子?決定靜觀其變。
「公子擅于下棋?」女子站在桌旁問沈念。
「湊合。」沈念頭也不抬,將棋子一點點擺到自己剛剛設好的一個新的棋局上,有些像花瓣的模樣,沈念想起梅花局,自己一直想設的一個棋局,這麼多年來雖然棋藝在京城幾乎沒有人是對手,但是始終未曾將這棋局設出來,一直引以為憾。
「這樣就是梅花殘局。」女子輕撥一黑一白兩子,棋局立即形成一個梅花的形狀,左下角一個微微的缺口,棋局頓時陷入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于是棋局剛好處于平衡之中。
梅花局又叫做梅花殘局,因棋局定形時像極了梅花的形狀,只是微微缺了一個角,故而得名梅花殘局,後來世人簡單稱其為梅花局。沈念初學棋藝時,就听說過這個局。
沈念初學棋藝也只是偶然在京城的某個馬路旁見過一個江湖術士在那擺弄棋子,不知是羨慕了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還是只是歡喜上了那些黑白色的棋子,總之沈念從那之後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術士身旁靜靜觀看前來對弈的人,天賦稟異,時間久了,圍棋上的一招半式都不在話下,所以常常在一旁得意地插話。術士總是很生氣地喊︰「觀棋不語真君子。」沈念氣得也大聲吼︰「看你下我著急啊!」于是那術士說︰「那你來下!」後來一發不可收拾,沈念沒有輸過棋,常常洋洋得意。直至有一日,術士拈著胡須,高深莫測地說︰「我听說過有一種棋局叫梅花殘局,這世上能破的沒有幾個人,能設這局的也只有幾個人,你沒有這功力,就不要得意。」
從那之後,京城的白起公子再也沒有得意過,並且一度以為這棋局根本就是不存在,那術士為了搓搓自己的銳氣,胡編亂造出來的一個不存在的棋局而已。沈念沒想到這女子這樣輕撥兩子,這梅花殘局就這樣設成,沈念一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念問女子︰「你會解這局嗎?」
「不會,這局我見過一回心里記下的。」女子細細婆娑手中的棋子,似是在想事情。
「你在哪兒見到的?」
女子不答反問︰「公子覺得這棋子怎麼樣?」
沈念答不上來,只好說︰「甚好。」
「公子的棋盤也是上等的,這樣,我和公子下上一盤棋,若是公子勝了,拿走棋子,並且告訴公子我在何處見到這棋局的;若是公子贏了,我只拿走這棋盤。」
沈念十八年來第一次面對對手心里沒底,這棋盤的種種妙處自己還沒參透,這女子能擺出梅花殘局來,棋藝定是不輸自己的,要是真輸了棋盤,也是對不起那贈棋盤的老人家。這樣挑釁的對手,倒也讓自己有了一點爭斗的**。很久沒有和誰在棋局上殺個酣暢淋灕了,不管是解棋局還是對弈,都鮮逢對手,同時又有些想見見這梅花局的來處。
一時竟來了勇氣︰「好。」
清了棋盤,元香在一旁臉色都白了,元香跟隨沈念多年,很會看對手,知道這女子必是沈念的勁敵。棋盤上兩人勢均力敵,元香也就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一旁靜靜觀棋,一邊擔心沈念會輸,一邊想起以前沈正見沈念經常賭棋時說︰「這丫頭不可能不輸棋,總有人會讓她輸得鼻青眼腫,到那時估計輸得連褻褲都不剩,回來哭的日子在後頭吶,小毛孩子那里知道天高地厚,人家高手都深藏不露,就這丫頭整日里頂著個白起公子的名號各處張揚棋藝。」元香心想小姐現在早點輸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以後就不會輸得連褻褲都不剩了。
棋子收攏,女子瞥了沈念一眼,微風輕拂,人影俊逸,輕笑,各自拈子分先,棋逢對手的美妙感覺一時讓沈念快活起來,白子直在手上翻個兒,下棋的不急,這觀棋的元香急了,以前跟在沈念後面觀棋多次,回回沈念只消稍加思索,就能將將地下出一盤令人贊嘆的好棋,這次勢均力敵了,這棋盤大概是十有**保不住了,元香心想將來褻褲輸沒了事小,頂多我縫褻褲給小姐就是了,還是今日贏棋事大……
船頭的船家大概也是寂寞了,哼起滄州當地的民謠,雖是男子所唱,卻唱出了女子的婉轉悠揚。
許是民謠好听,沈念思維愈來愈清晰,幾次連續提子,棋盤上黑棋慘敗,一路征殺,沈念以一子之差險勝,女子抱拳︰「公子果然好棋藝。」
沈念樂呵呵地將棋子一個個地收進棋盤,來滄州兩日,昨日得了一玉壺,今日又得了這樣上好的棋子,收獲頗豐。轉念想起,女子和自己的賭約里還有一個賭注,便是若是沈念贏了,就會告訴自己她是何處見到這梅花殘局的。于是問女子︰「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在何處見到這梅花殘局了吧?」
「我帶你去那里,當然,公子要是不願意也沒什麼,就當沒有這個賭。」女子激沈念。
沈念又是個頂信激的,加上方才又贏了棋,很久沒有這麼盡興地下過棋了,渾身都舒暢,女子一激,沈念就應了︰「好,我跟你去瞧就是。」加上沈念也想知道這棋子的來歷,顧不上一旁的元香偷偷扯她衣裾的一角。
沈念隨女子吩咐了一聲船家,在一處停了下來,女子帶著沈念又沿著岸邊走了一陣,穿過了一片霧靄沉沉的樹林,沈念心中害怕,生怕中了什麼埋伏,試探著問女子︰「這是怎麼一回事。」女子笑起來︰「公子不要見怪,走水路都是從這里上岸,船家自然記得我們是從哪里上岸的,我們山莊地處偏僻之處,自然是不希望外人叨擾。」
「你是你們山莊當家的?」
「不是。」女子搖搖頭,轉而笑道︰「我們當家的最喜歡棋藝精湛的男子,公子棋藝自然精湛,剛好可以見上一見。」
「我們當家的一直想和一個棋藝精湛的男子成婚,在我們山莊里好生過日子。」女子絮絮叨叨地,沈念只听到一個「好生過日子」。
「我是個男的。」自己裝扮成男子看上去就那麼適合斷袖麼?委婉問道︰「你們當家的有斷袖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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