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夾牆里摳出來的……很重要麼?」
「君子四譜分為棋譜,刀譜,劍譜,茶譜四本,為一無名氏傳給門中後人,後各自分散,其中刀譜和劍譜一直最為武林中人所追逐,只是一直不知所蹤。♀」離淵道。
「這個無名氏真是通才,竟然樣樣精通。」沈念看一眼床頭那書正平放著,辛苦所得,拱手讓人,還得笑臉相迎,「若是師父喜歡,就給師父好啦。」
離淵笑道︰「我不喜棋路循于章法,萬事循于章法就有破綻,刀法劍法也是。」
「那師父不也擺出‘梅花殘局’?」沈念想起離淵會擺梅花殘局。
「不是我首先擺出來的,是我的母親擺出來的,讓我琢磨過,我並不喜歡。你怎麼知道我會擺?」離淵似乎並不願意多說。
「沈姨說的,我為了與擺出梅花殘局之人過一次招,才跟沈姨去七殺山的,我沒想到沈姨真的要我去做月兒的相公。」沈念眼神流轉,滿臉歉意,最後眼瞼低垂。
離淵看她發簪歪斜在頭上,面龐俊秀,粉女敕粉女敕的脖子一半被白紗裹著,露出一截來,瑩白如象牙色,眼神流轉時卻如水波漾然,眼簾低垂時睫毛撲閃下來,輕易地就讓離淵心神不定,移不開視線。離淵清了清嗓子說︰「好了,那你收好,我出去了。」或許真是命中注定,《棋譜》就是該屬于嵩山派掌門夫人的。
「等一下,師父,耶雲怎麼樣了?」
離淵見她關心耶雲的傷勢,神情有些低落,又有些生氣︰「上次在恆山,你還向他求救過,你跟他什麼關系?」
「沒……沒關系啊,在滄州的時候,我在青樓時曾經救過他一次,他差點就被人殺了但是他好像都不記恩,今天還砍我脖子,我以為除了劍尖,別處傷不了人的……」
「滄州的青樓?」離淵大為疑惑,她是風塵女子……心中沒有怒意是假的,他從未涉及風月場所,平日里也是不近,對青樓這樣的煙花之地自然是十分鄙夷。♀
「嗯,我當時從青樓上用白練卷住一人的匕首,那人就沒能殺到,我還從樓上一躍而下的呢,我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這樣沒有內力,那時輕功還算了得的……」沈念只顧著講述那日自己的英雄事跡,卻忽略了離淵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直接拂袖而去。
沈念見離淵發怒,嚇得不敢說話,這才注意到離淵左手上也纏了布帛,沈念心頭一驚,師父受了傷。也顧不得脖子和額頭的疼,立馬從床上奔下來,到門口時拉住離淵的手,心疼道︰「師父,你手受傷了啊,你沒有打得過耶雲啊,師父……」
「……你好自為之……」離淵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用力甩開沈念,要不是當時以為她快要死了,哪里會沒注意耶雲的劍,她如果是青樓女子,耶雲是她的朋友,是不是意味著是她的恩客,真是不知廉恥的女人!
沈念听到離淵這句「你好自為之」,呆呆站在原地,師父的語氣怎麼這樣絕望,自己方才說錯了什麼?
晚膳,離淵竟然穿了嵩山派的青衣,沈念見離淵平時都是穿絳色衣服,今日倒是奇了。沈念不管這些,一見離淵坐下,就諂媚道︰「師父,你手上有傷口,這個不能吃油炸過的菜……」說著將那道菜端了開去。
「……」離淵自顧自地還是去夾那道菜,像是故意不听她的似的。♀
「師父,你傍晚時去哪兒的啊?」
「……」
餐桌上各人見掌門鐵青著臉,都嚇得不敢說話,廚房的兩個弟子以為菜做得不合掌門胃口,後來都沒敢出來過。沈念仍舊不知死活,總想讓離淵開口說話。
「師父,你手是不是很疼啊?疼,你就多上點金瘡藥。」
離淵終于擱了筷子,起身就要離開,沈念連忙跟上去扯離淵的袖子︰「師父,你為什麼不理我啊?」離淵輕輕一甩,沈念身子一震,傷口疼起來,口中不住倒吸冷氣︰「嘶……」
離淵這才急忙回轉身子,看她的傷口,著急道︰「你的傷口不能劇烈扭轉脖子。」事實上,離淵除了來幫沈念換藥,幾乎沒跟沈念說過一句話。但沈念依然能感覺到師父是關心自己的,尤其是傷。
沈念心中關心耶雲的死活,也想弄明白那日在滄州的青樓,耶雲為何栽贓自己,問師父,師父定然不會理會自己,跑到關卡處見東成西就二人在,忙問東成西就二人那日的情形。
「掌門那日見你受傷,一時急于救你,全然忘了躲開耶雲輝出的劍鋒直逼心窩,掌門反應過來時,只得用手去握,那劍已經穿過手背啦。血流得比你脖子上的多多了,掌門還忍著痛,將你救下來,一怒之下叫我們擒了那耶雲。藥官趕來時,掌門都不許藥官踫你,自己給你檢查傷口,掌門當時給你上藥時,額頭上都是冷汗啊,你有掌門這樣的師父,是前世修來的。」東成說得慷慨激昂。
沈念心想怪不得師父這些日子不待見我,原來他手受傷是因為我,心中愧疚加深。至于耶雲被關在嵩山的什麼地方呢?沈念問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西就︰「耶雲關在何處?」
「在山腰的一個屋子里,他也是在我們嵩山長大的,平日我們也不忍傷他,他之前身上的傷並未痊愈,要是再擅自運功,心脈早就斷了,掌門已經封了他的穴道,早就動彈不得了,這幾日應該也是生不如死了。」東成搶著答,原來這西就是個啞巴。
沈念按東成所說,偷偷跑去山腰果然見有個屋子,爬了窗子進去,見耶雲真的被繩子捆著靠在一個木柱旁。耶雲見有人過來,以為是送飯的,剛要罵上幾句,睜開眼見是沈念,道︰「你來做什麼,來報復的?」
「你一直都這樣綁著麼?」沈念問他。
「你不用管,要殺要剮,隨便你。」耶雲不耐煩道。
「你別忙著罵我,我是來幫你的,我幫你解開繩子,讓你躺下來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你不幫我解開穴道,解開繩子,我也睡不好。」
「我不會解穴啊,要不你告訴我睡穴在哪里,我幫你點了,讓你睡過去。」
耶雲點點頭,指點了一通,沈念對全身穴位幾乎不了解,搗鼓了好大一會兒,在耶雲身上點來點去,總算點中,然而很快沈念就覺得不對了……耶雲體內有一股真氣在流轉,他功力恢復了!
「你騙人,這不是睡穴!大騙子,上次在青樓也騙了我!」沈念朝耶雲直吼,耶雲也不辯解,只急急用隨身所帶的匕首將繩子割開,邊割邊道︰「多謝你那日救了小饒。」原來小饒喜歡的男子是他,小饒怎麼會喜歡這個人。就在沈念懊惱之時,听到離淵帶著怒氣的聲音︰「你要放他走?」
沈念回身見離淵正站在門進來的地方,連忙解釋︰「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見他這樣可憐,我沒想放他走,他騙我說那是睡穴,我才點的……」沈念只見寒光一閃,暗知不妙,朝離淵喊了一聲︰「師父,小心!」沈念來不及多想,身子已經擋到了離淵身前,那匕首直直插在右側胸前,不知是不是最近流血事件太過頻繁,沈念只叫了一聲,離淵以為她又要暈過去,趕忙來從後面抱住她。
耶雲整個人都愣在那里,他沒想過這次又會傷害這個人,沈念回頭朝離淵勉強扯出笑來︰「師父,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了,我不怪你,你不要說話。」離淵的聲音竟然在顫抖,將沈念抱起來,回頭朝耶雲冷冷說了一句話︰「你走吧,以後再來嵩山,我就不會留你性命了。」
離淵抱著沈念運著輕功朝嵩山的藥房飛奔而去,沈念胸口被牽扯得生疼,只覺匕首手柄在胸口一晃一晃的,沈念帶了哭腔喊︰「師父,你走慢一點,我疼。」離淵身形一頓,落下地來,這次走得穩健而迅速。沈念見離淵的眉頭蹙在一起,不自主地想要用手去撫平,剛伸到一半,離淵朝她低喝︰「不要亂動。」
「師父,你走慢一點。」沈念痴痴看著離淵的眼楮,鼻子,嘴唇,只盼著這條路能長一些,也許匕首拔出來就會死了。
「好,你不能說話了。」離淵的聲音里已經有了顫抖。
「師父,我到那邊會給月兒找一個好的夫婿,她是和你一樣漂亮的人……一定很討男孩子喜歡的……」
「好,你不要再說話了……」
「師父,你長得很好看……其實很討女人的喜歡的……」說完再沒有力氣說話,直喘著粗氣。
離淵無奈道︰「你不要說話了……」沈念心想這山路還真是陡峭,師父武功這樣高深,運起輕功來,聲音竟然都抖得這樣厲害。
沈念遠遠看見一處紅磚屋子,一眨眼的功夫,那紅磚青瓦房就到了眼前,藥官先給沈念搭了脈息,判定未傷及心脈才將匕首緩慢拔出來,沈念疼得一身冷汗,卻一聲不吭。藥官再要月兌了她衣服,便于包扎傷口時,沈念搖頭不肯。沈念看離淵臉色極差,默不作聲,只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的傷口。沈念心中估計師父不會幫自己,捂住傷口,費力起身,血一下子沁出來,白衣前一片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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